第5章:冰釋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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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十六,刑部尚書甄淑隨同奉命前來的內侍方正化,一併探視被羈押在刑部大牢里的一名重犯,便是為朝廷立下赫赫戰功的前保定總督孫傳庭,因為被兵部尚書楊嗣昌揭穿裝聾,而遭崇禎的忌恨,隨即便被緝拿下獄。

  「孫武衛,別來無恙呀?」

  甄淑對孫傳庭還是非常客氣的,不論是帶兵還是為人,這位總督的所作所為都足以令人敬佩。皇上採納了心胸狹隘的楊嗣昌所進讒言,甄淑對孫總督頗為惋惜。此事若是沒有貴人相助的話,唯恐大明又要折損棟樑之才。

  明朝同級官吏之間,多以籍貫為稱呼後綴。孫傳庭出生在代州鎮武衛,自然就是孫武衛。

  牢房內關押的囚徒已是衣衫襤褸,頭髮凌亂,但雙眼卻炯炯有神,聽到故人探望,絲毫沒有敬畏之色,見狀反而哈哈一笑:「傳庭已是在押犯人,甄冢宰(吏部尚書的別稱)莫要誤會了,看似都準備妥當了。敢問冢宰,在下是要被磔刑(凌遲),抑或是棄市(梟首)呢?」

  在牢里靜候消息的這些天,無時無刻不在反思的孫傳庭已經隱約猜想到了自己的下場。只要得罪了這位重用小人楊嗣昌的皇上,即便為朝廷立下了再多的戰功,下場就不會袁崇煥好到哪去。

  有道是,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

  對此,孫傳庭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就待聖旨下來……

  甄淑明白對方誤會自己了,便滿面笑容的一拱手說:「武衛誤會了,方提督此次前來,便是要請武衛出獄,武衛一身本領,聖上定有重用!」

  作為提取孫傳庭的使者,方正化沒有避諱紫禁城內發生的事情,說了個大概,讓甄淑簡要了解一下,等明天早朝,內侍便要就將太子監國一事公布於眾,過不了多久,普天之下都將知曉。

  對方太子殿下點名要提攜的重臣,方正化絲毫不敢怠慢,也笑吟吟地恭賀這位總督:「甄冢宰所言皆屬實,還望孫武衛寬宏大量,不計前嫌。這是咱家備好的酒菜,請孫武衛慢用,之後沐浴更衣,進宮面聖!」

  昨夜戊時(19點)皇城謁使便領命出京,向山海關方向急馳而去,領隊的內侍攜有聖旨,其內容便是命薊遼督師洪承疇攜本部人馬即刻回京復命。按時間來推算,一周之內,洪承疇便可班師回朝。

  麼雞認為在寧錦防線囤積重兵是完全沒有必要的,洪承疇的人馬無法與南下遼西走廊的東虜主力野戰,徒耗糧草之外別無他用。從錦州到山海關,有關寧軍守著就行了,不求他們有功,只要無過,朝廷就可以按時發放軍餉。

  太子殿下也想好了新任薊遼督師的人員,馮元飆歲數太高,楊嗣昌難堪大用,傅宗龍遠在四川,目前最合適的人選還得是通州人閻應元,加上陳明遇與馮厚敦,江陰的抗虜三公就齊了。不需要主動出擊,只要東虜南攻寧錦防線,他們只要在城裡用大炮使勁鐓就行了。

  若是能夠將其轟殺,一個東虜兵能兌換一百兩銀子,實報實銷,具體拿什麼來報銷,關寧軍一定很明白……

  薊遼督師讓連兵部侍郎都不是的閻應元來擔任,想必朝廷里又會有人對此非議,甚至大放厥詞。不過太子絕非死要面子的甩鍋爹可比,對那些道貌岸然傢伙的讒言,完全沒必要理會,只當是打嗝放屁好了。非常時期用非常之人,乃是非常之策也,爾等凡夫俗子豈能明白其中之奧秘所在?都給本宮一邊玩去吧!

  當然,還有一位已經被削籍的軍事大拿,其能力不在孫承宗之下,但凡能夠找到並請動,自然要委以重任。不知道對方有沒有心灰意冷,有生之年都不願重涉仕途。若是能夠看在當朝太子的面子上出山,那就事半功倍了。

  等到癸時(上午9點)剛過,方正化一直將孫傳庭領進了坤寧宮,方才作罷。

  「罪臣孫傳庭,叩見皇后殿下、太子殿下……」

  儘管孫傳庭滿腹狐疑,可該盡的禮數還是不能懈怠,不知道這對母子是否像皇上一樣偏聽偏信,重用奸佞小人。

  周皇后不像對待內侍那般嚴厲,不等孫傳庭施禮完畢,便非常和善地提前應允:「孫愛卿快快請起,免禮平身!」

  說不定今後她們母子就要靠這些邊疆大吏來穩固江山社稷,所以這時候釋放出些許善意是十分必要的,即便不能感動對方,也要展示出皇家的態度。

  麼雞不會讓漂亮親媽給外臣賠禮道歉,所以賠不是的話要自己說才行,便鄭重其事地說:「孫愛卿受苦了,此前父皇誤信讒言,致使孫愛卿徒受牢獄之災。本宮代父皇向孫愛卿致歉,請孫愛卿受本宮一拜!」

  見到太子給自己施禮,孫傳庭大為驚詫,太子何等尊貴,自己不敢上前阻止,又無法還禮,兩種辦法都是大不敬之罪,無奈之下,只得急忙下跪。

  孫傳庭心懷無奈,叩首感恩道:「太子殿下切勿折煞罪臣,罪臣萬不敢當!」

  只是在心裡多多少少還對崇禎之過難以釋懷,畢竟自己中間還有楊嗣昌那個小人從中作梗,千方百計阻止自己進京面聖,又惡意中傷自己,真是狐假虎威。

  麼雞已經多少感受到了孫傳庭的委屈,今天召見他就是要放下昔日恩怨:「一口一個罪臣,孫都督如此自責,莫非心中仍有不悅?當面說與本宮,難道想讓本宮給都督下跪不成?」

  太子心忖:我作揖,你下跪。我要是下跪,你又該當如何呀?跳進坑裡下跪?還是乾脆趴下?

  孫傳庭已經得罪了皇上,現在不敢再招惹太子了,免得自己又被下獄:「罪……微臣萬萬不敢,殿下救…微臣於牢獄,微臣已然感激涕零,再不敢有任何奢望。」

  初見皇后與太子,自己還是小心慎言為妙,正所謂言多必失。再說跟一個十歲的孩童過不去,顯得自己太過尖酸刻薄了,更沒這個必要。

  當朝太子當著皇后的面單獨給自己作揖致歉,這已經算是皇室給大臣的天大的面子了,自太祖以來都是前所未有的。

  哪怕只是皇后讓太子故意做給自己看得,也實屬不易,所以孫傳庭對被下獄之事,已經多半釋懷了。

  麼雞不想繼續僵持下去了,不然這對君臣的動作真是叫人忍俊不禁了:「那便好,孫愛卿快快請起,來人,賜座!」

  「這……」

  作為獨當一面的三軍統帥,孫傳庭還從未得到過如此厚待,所以一時間還不知道如何是好。

  見到孫傳庭還有敬畏之色,周皇后便和顏悅色地說:「此地非皇極殿可比,眼下又非上朝,孫愛卿不必忌憚,有座便坐即可。」

  烺哥兒之前說此人乃是本朝軍事第一人,統兵能力不在孫承宗之下,又對朝廷忠心耿耿,只要稍施恩惠,便可將其籠絡於麾下,可謂一本萬利之舉。加之這位總督之前頗受陛下重用,的確為朝廷里下諸多戰功,遂不諳軍事的周皇后便對孫傳庭格外高看一眼。

  既無退路,孫傳庭只得再次拱手施禮:「微臣多謝皇后殿下、多謝太子殿下!」

  麼雞落座之後,這位重臣方敢屁股沾邊地危坐,太子看在眼裡,便笑呵呵地說:「剛才說到哪兒了?哦,對了,奢望!即便孫愛卿已然位極人臣,也應有所追求才是嘛。在本宮看來,孫愛卿的軍事才華不啻於當年徐達大帥之下!」

  既然要誇讚,就要找個高價值的參照物來比對,搬出徐達再合適不過了,這是這位大帥的下場有點慘,反正麼雞是不會讓孫傳庭吃鵝肉的,還有很多地方用得著這位能人呢。

  聽到太子如此高看自己,孫傳庭急忙致歉道:「太子殿下謬讚了,微臣能力卑微,乃是僥倖取勝,著實有負太子殿下之寄託,微臣萬不敢與徐大帥相比!」

  孫傳庭還不知道太子遣人將自己從天牢里提出來欲為何用,所以還是小心提防太子捧殺自己。

  麼雞對這位同樣姓孫的大帥非常器重,擺擺手說:「孫愛卿又妄自菲薄了,旁人乃是外行,惡語中傷皆因心生嫉妒。孫愛卿深諳兵法韜略,善於統兵治軍,屢戰屢勝絕非運氣所至。若是此番能夠大獲全勝,孫愛卿成為勛貴,便是指日可待了。」

  為了將張逆等人按時做成月餅,今年最大的軍事行動就是圍剿盤踞在湖廣北部的各部匪幫。

  若是超時的話,就只能做成元宵了,再超時的話,那就做成粽子!

  「此番」是孫傳庭在言語之間捕捉到了的一個詞彙,意義非同小可,便試探地詢問起來:「微臣愚鈍,請太子殿下明示!」

  這或許便是甄淑所說的另有重用吧,孫傳庭暗下決心,不論如何,自己都不能錯過這次面見二聖的良機,莫說重新掌兵,即便留京任職,也算逃過一劫了。

  麼雞故意輕嘆一聲,擺出賣你個人情的架勢,語氣和緩地娓娓道來:「本宮還想等洪督師回京再議此事,不過今日不妨說與愛卿。張獻忠所部詐降已久,現在湖廣谷城一帶厲兵秣馬,蠢蠢欲動。本宮已經得到線報,此獠將於五月左右復叛朝廷,與勛陽地區的羅汝才等人遙相呼應,遂本宮打算先發制人,集結重兵予以進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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