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新帝選妃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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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爆出新帝要親自選妃的消息之後,滿朝震驚。

  在此之前,多少大臣苦苦懇求,皆得不到半點回音,甚至好幾回,新帝當場發怒,可如今,不過短短的幾日時間,新帝卻像是驟然開了竅,不僅同意了,而且主動參與到了選妃大典的事宜當中,將眾多秀女的資料一一過目,頗為關注。

  有傳言稱,皇后之位將從這次的秀女當中選出。

  從來傳言都是不問出處,一旦流傳開來,便如狂風襲卷,吹遍整個大江南北。

  選妃這樣的大事跟普通老百姓沒有任何關係,不過是閒來無事聽聽的閒話罷了,可是這些,卻跟名門望族的利益息息相關。

  眾家族聽到之後,也不管是真是假,當下使出渾身的解數,將所有能用得上的人脈都用上,去打聽新帝的喜好和品味,一心想將自己族內的女兒家送上位。

  新帝登基不久,後宮空缺,這時候充盈後宮,自然是誰先到,誰先贏得帝王心,只要家中出了一個貴妃,那便是天大的榮譽。

  這日,天氣晴朗,風和日麗,天空藍的像是一個巨大的碧玉,幾片薄薄的白雲飄著,時不時飛過幾隻小鳥,鳴叫聲悅耳動聽。

  宮門口排列著無數送秀女前來的馬車,秀女們更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端的是綠肥紅瘦,窈窕萬分,一個比一個嬌艷。

  秀女們看見熟人了,湊在一起打幾聲招呼,笑的很是溫柔得體,很是大方,每一個都存著小心思,不少秀女四處張望,看看別的女子是如何裝扮的,再對比對比自己的裝扮,發覺自己比旁人漂亮了,心中不免得意幾分,看到有那容貌絕麗的,則暗自咬牙,眼中閃過一絲嫉妒。

  周海雲到來的時候院子中已經站了不少秀女,她在侍女的攙扶下緩步走下轎子,走上前,見過了領路太監,在旁人注意不到的角落,偷偷的從袖口中拿出一個精緻的荷包塞給了太監。

  那太監拿在手中掂了掂,滿意的眯起了眼睛,看著她的面色也和藹了幾分,對她的態度瞬間大轉變,一邊領著她進宮,一邊耐心的說著需要注意的地方。

  周海雲在見到太監收下荷包之時也是鬆了一口氣,再看到他態度溫和的時候心中不免多了幾分得意,還好她準備周全,不管到了哪裡,銀子是最好說話的東西。

  只要銀子給足了,就不愁事情辦不成。

  她偷偷觀察了一番。

  這裡的秀女美則美矣,可便是再如何裝扮,模樣擺在那裡,都跟素有江南第一美人的她相比,還是差了一些。

  她向來注重打扮,從不肯多進食,每日裡都服用珍珠,肌膚光滑如玉,身材也是窈窕有致,阿娘說了,只要她來了,哪怕只是往這裡一站,就能深深的把其他秀女給比下去,有她們的襯托,她便是想低調都不行,皇上勢必會注意到她。

  只要皇上看見她了,還愁不能留下封妃嗎?

  這次選秀,她志在比得!

  在領路太監的指引下,秀女們來到了專供秀女們居住的長春宮。

  長春宮位於後宮的南面,占地頗大,共有三個獨立的院落,每個院落里都有三十個房間,兩個秀女一間屋子,周海雲走進來的時候已經有不少秀女入住了,她腳步一頓,正想著該如何討好教習嬤嬤好讓自己能夠單獨住一間屋子,就見秀女們突然發出一陣驚呼。

  順著旁人的視線看去,周海雲一下子怔在了當場。

  來人一襲淡藍色的翠煙衫,散花水霧蘭花百褶裙,眉似春山帶雨,眼如秋水含情,肩若削成,腰若約素,淺淺一笑,瞬間,百花綻放,美的溫婉動人。

  若說她先前在江南見到的白衣女子美的高貴,恍若天仙下凡,面前的女子則美的宛若一汪秋水,讓人一眼瞧上去便覺得是出身在江南水鄉的空靈佳人。

  這樣的女子,不該來到宮廷,居住在深山老林間,飲甘露,舞清風,煮茶養花倒是不錯。

  周海雲的心狠狠一落,只覺得面前這女子是一個很強大的威脅。

  她得打聽打聽面前的女子到底是哪家的姑娘,最好是讓家裡頭的人查查她的底細,家中勢力如何,這樣的絕色一定會選進宮,到時候,會成為她問鼎後位最大的威脅,正想著,就聽的教習嬤嬤高聲的呼喚,「喲,蘇姑娘怎麼來了?奴婢見過蘇姑娘。」

  蘇姑娘?

  蘇家?京城中姓蘇的能夠數得上號的可就只有蘇相。

  周海雲心裡又是一個咯噔,就見教習嬤嬤迎了上去,對著她們連半點好臉色都不曾給過的人,對著蘇姑娘滿臉堆笑,全然將她當主子一般對待,「蘇姑娘怎麼來此了?小凳子你怎麼做事的?還不快引蘇姑娘去乾清宮?」

  乾清宮?

  那可是皇上在的地方。

  秀女入宮,是要經過嚴格的審查的,第一關便是家室,第二關是儀容,第三關是健康與否,三樣都過關了才能入住長春宮,接受三日的教導,三日後,選看秀女,由皇上決定她們是去還是留。

  能夠過了三關的秀女,無一不是出身名門,可不管是出身在高貴的秀女,按照規矩,在這段期間,是沒有資格去叩見皇上的。

  這句話無異於驚天雷,一下子在院子裡炸開了,在場的不少秀女看著蘇暮雪的眼神都變了,而蘇暮雪卻只是淺淺的笑著,柔聲道:「嬤嬤說笑了,按照規定,暮雪是要住在這裡的,還請嬤嬤帶路。」

  教習嬤嬤可是宮中的老人,她會不懂得規矩?如今這般問,自然是因為皇上有命在先,見蘇暮雪執意如此,也不多言,笑著領她進了正中間的院子,將最好的房間挑出來給她,旁的秀女皆是二人一間,唯獨蘇暮雪是單獨居住。

  當下,不少秀女看著蘇暮雪的眼神都變了。

  一個身穿鵝黃色衣裙,面容俏麗的女子冷哼一聲,暗罵了一聲狐媚子,隨後扭著身子上前,高聲道:「憑什麼她可以單獨住一間屋子,我們卻要二人合住一間,未免太過不公平?」

  說著,眼神乜了身旁被分到一個屋子的粉衣女子一眼,那女子低垂著頭,抿著嘴,一言不發。

  自她叫嚷了起來之後,又有幾個女子跟著叫嚷了起來,無非就是說這樣做很不公平,叫嚷的幾個皆是名門望族出來的大家閨秀,一時之間,院子裡熱鬧了起來。

  周海雲也想單獨住一間,可是她更懂得幫打出頭鳥這個道理,更懂得什麼叫審時度勢。

  教習嬤嬤能夠這般善待蘇姑娘,可見是上頭有吩咐,很有可能蘇姑娘是內定的妃子,或許……位分更高,便是位居貴妃,以她的相貌和出身也無不可。

  俗話說的話,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在所有人都針對蘇姑娘的時候,她站出來支持她,早日攀上這棵大樹,等她站穩了腳跟,再好好想想該如何將她拉下水,豈不是兩全其美。

  既保住了自己,得了嬤嬤的眼,也能讓皇上更早的注意到自己,接近了蘇姑娘,知彼知己百戰不勝,又是一得……一念至此,她款款站了出來,溫柔一笑,「姐妹們不要再吵了,既然是嬤嬤安排的,那大家安心住著便是,何須多言。」

  「哼!你算什麼東西?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那鵝黃色衣裳的女子眉頭一挑,冷冷看她。

  一旁有人悄悄的拉了周海雲的衣裳,小聲的提醒道:「這位可是閣臣吳大人的千金吳清兒。」

  閣臣吳大人吳述及,三朝元老,朝中一品大臣,這個出身,可不必蘇暮雪低,怪不得如此猖狂。

  周海雲淺笑一聲,面上的笑容越發的溫和,故意高聲道:「便是閣臣的女兒又如何,閣臣的女兒就可以這般的不講道理,就可以隨意侮辱人嗎?」

  蘇暮雪隨著嬤嬤進屋,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了吳清兒的叫嚷聲,本不想理會,無奈叫嚷聲音頗大,說的又是她,她便是不想理會都不行,正想跟教習嬤嬤說不必特殊對待她,尋個乖巧的秀女與她一同居住便是,便聽到了周海云為她辯解的聲音。

  她順著聲音看去,入眼是一個相貌俏麗,看起來很是溫柔的女子,那女子似是感應到了她的注視,扭頭,對著她淺淺一笑,笑容中帶著幾分天真浪漫的甜美,看著很是可人。

  只是……

  蘇暮雪唇角勾起一個溫和的笑容,一指門口的藍衣女子,「你,可願與我同住?」

  本以為自己站出來為她說話,會得到她的青睞,豈料,人家不過是看了她幾眼就撇過眼去,分明是沒有將她看在眼裡。

  周海雲面上的笑容一僵,扭過頭,想要看看能夠入的了她的眼的到底是何人。

  「姐姐,好久不見。」

  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周海雲身子狠狠一怔,猛然扭頭,正對上周媚兒似笑非笑的眼眸,猝不及防之下,周海雲被嚇了一跳,腳步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

  「怎麼,才十來天不見,姐姐就不認得妹妹了?」周媚兒面上帶著詭異的笑容,一步一步的走進,盯著周海雲的眼中是毫不掩藏的恨意,來到周海雲面前,一步站定,將周海雲慘白的面色看在眼中,周媚兒面上的笑容放大了幾分,「姐姐這般驚訝做什麼,咱們也是有緣,分在同一間屋子裡,日後可要姐姐多加關照。」

  她扭頭,將周圍打量的目光看在眼中,話裡有話道:「姐姐放心,妹妹一定會照顧好姐姐的,咱們住在同一個屋子裡,姐姐若是出了什麼差池,妹妹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

  長春宮裡發生的一切,很快就傳到了乾清宮。

  昭華公主聞言,擺弄著手中的茶展,抬眸,見上方鳳俊彥低垂著眸,面上的神情喜怒難辨,唇角勾起,「將暮雪推到了風尖浪口,三哥,你是想讓她成為眾矢之的嗎?」從來帝王的愛是一把雙刃刀。

  被寵愛的妃子,高高在上的同時,也要面對數不勝數的暗箭。

  後宮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只要進了宮,哪怕還未曾封妃,就開始有鬥爭。

  「將她藏起來,就無人會對付她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鳳俊彥眯著眼,派了幾個可靠之人去保護蘇暮雪的安全,同時,將命令頒布了下去。

  這三日內,所有秀女必須嚴格遵守規定,三日之內,辟穀不食,這是鍛鍊她們的意志力,若有承受不了者,當場送出宮去,取消秀女資格。

  昭華公主抿嘴偷笑,「你就不怕暮雪也受不了?」秀女們可都是精貴之身,健壯男兒三日不食,都會餓的頭暈眼花,更何況是那些嬌滴滴的弱女子?

  「選妃是群臣極力要求的,可這規則如何定,自然是朕說了算!」鳳俊彥回答的很是淡然:「暮雪若是受不住,朕將她招過來一同用膳便是。」

  昭華公主微笑:「三哥,你這做法可不地道,這若是傳出去……」

  「若是傳出去,這裡可就你一人,朕惟你是問!」鳳俊彥接著她的話道。

  他說完,眸光從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一瞄,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大著肚子還整日亂跑,像個什麼話?他那個做哥哥的就不知道管管你?這些天宮中不太平,你便住在別院,莫要出來走動,若是有那不長眼的衝撞了你,傷找身子該如何?」

  他口中的「他」是誰不言而喻。

  昭華公主輕笑,原本二哥也是不願她進宮的,可三哥選妃這麼熱鬧的事情她若是不過來瞧瞧,實在是有些虧。

  三哥和二哥性子不同。

  他一向張揚,隨心所欲慣了,最厭煩的就是被人牽制,國家大事之上也就罷了,像這種私人的事情還被人擺布,他能忍到現在才出手已經是極限。

  她還真想看看,三哥會如何做。

  是順著群臣的要求三宮六院的將妃子納進宮,還是不顧所有人的意願一意孤行,前者,受罪的是他,可是後者,從來前朝跟後宮息息相關,很有可能會引起動亂。

  自三日辟穀的消息傳來之後,整個長春宮都震動了,有那機靈的秀女趕緊躲進屋子裡,拿出隨身攜帶的乾糧,可惜還未吃上幾口,就被查房的太監逮住了,直接送出宮去,半分情面都不講。

  消息傳到了宮外,隔日上朝的時候就有大臣說出此事,被鳳俊彥一句「此乃養生之道,不食五穀,吸風飲露,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給堵了回去。

  古人確實有辟穀一說,鳳俊彥說的史書上也是有記載的,當下,群臣們一個個無話可說了。

  長春宮。

  周海雲擰著眉頭看著一臉淡然的周媚兒,眼神中滿是探究之色。

  經過一晚上的時間,她終於接受了這個現實,周媚兒不曾死,不僅不曾死,她還來了後宮,參加了選秀,到底是誰將她送來的?

  秋名山土匪?他們有這麼大的能耐?

  不管她背後是誰,周媚兒來者不善,她在還未入住後宮之前,一定要小心應對。

  周海雲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暗自掐了一把大腿肉,柔和的眼眸中瞬間沁出淚花來,「媚兒,姐姐還以為你……還以為你……」她說著,哭出聲來:「媚兒,當初姐姐也是逼不得已,並非有意要害你的,那群土匪卑鄙無恥,手段更是下作至極,姐姐若是不那般做,我們二人都會慘死在那裡……」

  周媚兒坐在床上,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窗外搖曳的柳條,不置一詞。

  見她不說話,周海雲接著哭訴,「媚兒你也知道,從小我就最疼你,咱們姐妹兩關係是最好的,你小時候調皮被伯伯責怪,可都是躲去我房間的,咱們兩窩在一起睡覺,你總是拉著我的手,說我身上香香的……還有一回,你不小心打翻了阿爹最喜歡的花瓶,也是我幫你圓過去的,說是被夜貓打翻的……」

  是啊,在沒發生那件事情之前,她確實以為堂姐是世界上,除了娘親之外,對她最好的人。

  可是當喉嚨被人掐著,當冰冷的毒|酒入喉,當她瞪著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她猙獰的笑容,最後緩緩的倒下去的時候,她才知道,原來自己有多愚昧。

  當時那毒|酒並非真正的毒|酒,而是一種能夠讓人短暫脈搏停止,看上去猶如死了一般的酒,等到一炷香之後,服用解藥,自然就能甦醒。

  那秋名山的土匪並非想要了她們的命,那不過是一個測試,她一早就知道,她看上去單純,其實她根本就不傻,那人若是想要殺她們,直截了當的殺了便是,哪裡需要做那些?

  可偏偏堂姐中了計。

  周媚兒眼中划過一絲譏誚,她在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到了馬車上,她並不恨那些土匪,殺人的是堂姐,他們怨恨的也是堂姐,從頭到尾,她都是被堂姐無辜牽連進去的,她原本不覺得有什麼,她們是姐妹嘛,自然應該有福共享,有難同當,可是經過這件事情之後,她才明白,是她識人不清,這麼多年來瞎了眼,看錯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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