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烽火三月染西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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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原郡中,來此地,與劉豹商量事務的心腹,劉豹聽到如今漢軍勢如破竹的消息時,他們在一旁聽的真切,此時都面色很是難看。

  「漢軍的實力竟如此了得?看來,傳說不虛……」

  劉淵皺起眉,想了想,目光抬起:「父親大人,兒之前曾聽聞,當日漢主帶兵攻取長安時,用過一樣武器,這武器應是投石機之類的武器,只不過,威力卻比投石機更加強大,能將厚重城牆轟出豁口,然後可直接殺入城去。」

  「此武器需不少於百個士卒共同使用,之前還以為這只是傳說,有太過於誇大,如今看來,卻應是真的了。」

  「真是如此的話,太原郡城的城牆,就是比西河郡城的堅固,也擋不住巨石几天幾夜的轟擊,吾兒,莫非此戰吾等只能戰敗不成?」劉豹雖知投降,便能保住性命,或許能如鍾會一樣,保住族人同時,還能擁有一定權勢富貴。

  不過劉豹到底心存僥倖,或者是在這紛亂的時代呆久了,野心也更大了,他絕不甘心蟄伏於任何人之下!

  「父親大人,守城不成,不守便是。」劉淵此時一笑,然後道:「臣若是未記錯的話,在郡城的路上,有著一片山峽,那裡是個伏擊的好地方。」

  「你是說,山峽據關伏擊,果然是個好主意,這就使這武器派不上用途。」劉豹本來焦躁的心情,稍稍平復下來。

  不過,對於他們來說,以一敵十,依舊沒有勝算,何況就是沒了城池,也是漢軍實力強悍。

  「漢軍此次出征,有十萬人,我等即便是選擇山峽據關而戰,可以三萬士卒對陣十萬士卒,實力也相差懸殊,大漢國如今奮起,那關彝據說武勇也不不下乃祖,不可小看!」劉豹喃喃說著,目光落到桌上的一張地圖上。

  在上面,標註著山林地帶的大片區域內,有著重重標記。

  「論起戰鬥兇狠,性情兇殘來,鮮卑人應是個很符合這一特點……」劉豹垂下頭,目光深深的凝視著地圖。

  在這一刻,他想到了一個辦法,雖有些冒險,卻的確是個不錯的主意。

  在他思索之時,周圍的這些人,大氣不敢出一下,等待著他的決定。

  「若是聘請鮮卑人出兵,助我等退敵的話,會增加幾成勝算?」劉豹猛地抬頭,目光掃視眾人:「你們覺得呢?」

  「父親大人,鮮卑人戰鬥力不弱,性情殘暴兇狠,但他們生性狡猾,讓他們摻合進這場戰役,只怕前面驅狼,後面便直接進虎了!」劉淵猶豫下,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父親,這一旦引得鮮卑人入內,後患無窮!

  劉豹冷哼一聲。

  這一點,劉豹又豈會不知?

  只不過,在這時,破釜沉舟一戰即將開始,他又能做出什麼其他選擇?

  面上表情瞬間變的猙獰,劉豹沉聲說:「既已到了這地步,還去理會這些做甚,我這寫一封書信,派人送往鮮卑人部落,帶去牛羊,聘請鮮卑人出兵便是!」

  說著,劉豹沉靜下來,自顧自吐露心事:「當年吾家只是漢家小吏一個,屢有斬獲,不過上君庸懦無能,卻極嫉妒,幾次想陷害吾,遇到相士,也說我庸碌無為,註定不得好死,無甚富貴可享!」

  「本帥心裡不信,聽了也覺得憤懣,恰逢那時,那上君逼的緊,結果本帥一怒趁在戰場上,把他殺了。」

  「殺了之後,本帥反而晉升,我心裡歡喜,以後屢次戰事,不斷晉升,卻由於出身太低,曲意奉迎也無法獲得國中貴人歡喜,幾次生死之戰,終於讓本帥悟得,這上下羅網,盤根錯節,若是逢迎,就永不得脫,不能有一日快意。」

  「哈哈,本帥悟破後,發誓要為自己以刀斬盡一切,所以本帥殺人,盡奪其業,那些文官,那些權謀,那些規矩,在遇到刀鋒時,都不值一笑!」

  「本帥如今在這北域縱橫十數年,多行殺戮,人多說我顛狂,我卻知我心,不枉我以身家性命做賭注,換一生盡情盡意,上天待我不薄矣!」

  「我死後,哪管洪水滔天,這漢家天子想奪我基業要我頭顱,這可以,我引鮮卑人入寇,亂其州郡,看他如何拿下。」

  說到這裡,不理眾人瞠目結舌,昂天大笑,滿腔快意之氣,匈奴人在這時,其實已經衰落了,早就沒有當年的霸主之姿。

  這是兩漢數百年來,無數勇士奮鬥的結果,這個草原上的霸主民族,終究迎來了迴光返照的時刻,燃燒著自己,也點燃他人……

  幽州,山林中。

  灰色的地表,一片片的在平原地帶展現,遠處的高山上有著濃郁的綠色。

  一個道士抬頭望一眼遠處高低起伏的山脈,面上的表情古怪而略顯自嘲。

  這情緒流露,只是轉瞬即逝。

  很快,道士恢復淡然的神態。

  和道士一起上得這個小山崗,還有一個牽馬的少年,年紀十六七歲,稚氣未脫的面孔,一雙大眼炯炯有神,時不時的會望著周圍警惕的注意著。

  身材魁梧,雙腿修長有力,只站在那裡,如同一頭準備進攻的豹,充滿野性之美。

  即便這樣優秀的少年,和他站在一起,道士卻還是讓人別不開目光,明明只是瘦弱身軀,在寬大道袍映襯下,卻有幾分飄然出塵。

  從外表看不出道士的真實年紀,也許是二十餘歲,也許已是三十而立,更有可能是四十五十卻外表年輕的怪人。

  大概是此時道士望著遠處山脈發呆時間過長些了,跟在他身旁的少年嚮導轉過頭,欲開口說些什麼。

  可他的目光一落在道士的身上,被對方此時的姿態吸引住,瞬間現出迷茫神色來。

  如同野獸般的本能,讓他知道這個看似瘦弱的道士,其實是個很危險人物,對於本能,少年向來是信服,這一次,卻難得遲疑起來。

  在部落里,自己可是很強壯的勇士!

  聽大長老說,十年前遇到這傢伙時,這傢伙就是這個模樣,現在過去十年,對方非但未有一點衰老痕跡,反顯得氣質越發超凡脫俗起來,仿佛真的能長生不老一樣。

  雖說十年前的事,少年並不很清楚,想必大長老這樣威嚴的人,也沒必要說這種假話,並且看長老談起此人時,略帶恭敬姿態,顯然是帶有一種對待祭司的態度。

  祭司嗎?

  慕容涉歸有些迷茫的眯起眼眸,他是鮮卑人最強大的戰士之一,不到幾年,已在部落里贏得少年勇士美名,可這樣的自己,還是不太明白長老的想法……

  這時,才發覺自己出神許久,慕容涉歸不滿的再次眯起眼眸,盯著道士,聲音清冷的提醒著:「道長,再不走,天黑之前便來不及趕回部落了。」

  「呵呵,都怪貧道看的入了神,既是如此,那便走吧。」道士似是永遠都不生氣,永遠都是一副笑意。

  慕容涉歸眉頭皺起的更緊,對方笑的和藹,可他內心深處依舊一陣畏懼。

  這該死的感覺!

  少年翻身上馬,向著下面衝去,道士搖搖頭,知道這少年不太喜歡自己,卻不在乎。

  他這次與鮮卑人部落聯繫,不過是因為這部落的大長老,與自己有些交情,那邊的命令一下來,他想到了這層關係。

  於是百里迢迢趕過來,前往這鮮卑人鮮卑部落。

  不過舊識派來接他的少年,顯然很是排外,在他婉拒同乘一騎,而選擇步行跟隨對方返回部落後,對方的態度雖有轉變,卻顯然越發對他警惕起來。

  還真是只幼獸。

  道士這樣想著的同時,雙腿幾個縱躍,跟上了對方。

  慕容涉歸不用轉頭去看,就知道對方跟上來。

  「道長,過了前面,便是我部了。」沉默許久,在行出一段路後,慕容涉歸忽然開口說著。

  道士閒庭漫步一樣在側應聲:「恩,這所在倒是隱蔽。」

  「這幾年局勢越發動盪,長老帶族人遷移至此,此地更宜於部落生存。」

  少年的話,讓道士再次點頭。

  所以他能與這鮮卑部落大長老有些交情,不僅因這部落是鮮卑人最大的部落,更因為這部落的族人雖然野蠻殘忍,更比其他鮮卑人部落多出幾分自知之明來。

  「請道長在此稍候,慕容涉歸這進去,告之長老您來的消息。」沖道士說完,少年騎馬行進山谷,轉眼不見了蹤影。

  觀察著周圍情形,道士更同時理順自己思路。

  身為道脈弟子,道士在世間行走,自是將師門利益放在最前面,此行來這部落,敘舊是次要,他首先要做的便是動搖這部落軍心,令其歸降漢家天子,如能玉成此事,有大功於世,功德無量。

  「道長!」正想著,山谷入口那裡,一群人急匆匆出來,為首的老者面帶驚喜,一見到道士身影,便急走過來。

  「道長!上次您突然離去,讓莫護跋來不及招待您,這次來至部落新的居住地,定要多住上幾日方成!」

  老者威嚴的氣勢,在道士面前卻不覺間矮上一截。

  道士微笑點頭同時,看向莫護跋身後,發現鮮卑部落中的這些人,無論是熟悉的,或是不熟悉的,對莫護跋決定毫無異議,個個恭敬的站在莫護跋後面。

  從這情形來看,當年地位還不甚牢固的莫護跋,大長老的地位如今已是極為穩當了。

  「快,傳我命令,將部落里最好的酒取出來,還有,準備上好的素食,我要招待道長!」莫護跋轉過頭,吩咐的說著。

  又熱情的對道士說:「道長,這裡風大,不如先進部落如何?」

  道士點頭應著。

  進入山谷後,走了很長一段路,小路蜿蜒,在山谷之中,陽光幾乎照不進來,空氣中,瀰漫著的是腐敗氣息。

  當眼前豁然開朗之時,道士忍不住眯起眼眸,心下有著小小驚訝。

  不得不說,鮮卑部落所選這處地方很是不錯,不光是地形佳,風水也不錯,當然風水是相對,這瀰漫的戾氣,對蠻荒之靈大是有利。

  當道士將這看法說出來後,莫護跋嘿嘿笑了:「道長,不瞞您說,此地是我選的,當初聽您講過一些風水,莫護跋雖記得不多,和世代祭祀法術印證,增長了不少,這地善養靈神,能生養,選了此地做部落新居地,部落連打幾次勝仗,還吞併了附近幾個小部落,哈哈,果然是個寶地!」

  「不過,風水雖好,壓不住天煞之氣,貧道算的不錯,鮮卑部落近日將有大難臨頭,大長老小心謹慎方是。」道士沉默片刻,說著。

  這話讓莫護跋嚇了一跳。

  換做他人,莫護跋自是不信。

  不僅僅如此,輕者當即讓人拖下去懲罰一番,重者立刻殺了。

  可說這番話,卻是被他當做大祭司一樣的道士,這讓莫護跋心下驚疑不已。

  「大長老,酒宴已備好了。」幾名族人走過來,回稟莫護跋,這讓他回過神來。

  「道長,請。」酒席宴上,莫護跋幾次欲問此事,卻被道士岔開話題,正自驚疑時,有族人進來稟報,說是匈奴人的首領派使臣來求見大長老。

  「道長,您先在這裡慢慢食用,莫護跋去去便回。」莫護跋說完,起身出去。

  足足半個時辰後,莫護跋回來,臉色很是怪異。

  「道長,您之前說,鮮卑部落將會大難臨頭?可有特指之事?此事關係著鮮卑部落上下近萬人的生死,請道長明言。」莫護跋很是誠懇的請求。

  道士卻並未說下去,深知這等大事,最好就是若有若無,一旦強求,就露了形跡,當下就說著:「貧道只是見天煞之氣大盛,長老部落,近來是不是所產戰士日多,但是嬰孩夭折也多?而且靈神必需求血食更多?」

  莫護跋聽了,不由變色,的確,最近靈神日益貪食血食,本來一月一祭,現在改成十日一祭,而且嬰孩很容易夭折,雖然獲得的回報就是能活下來的嬰孩都很強壯,能成為勇士,但是代價實在高昂。

  「至於具體上的事,貧道不清楚,只覺得這氣大盛,恐給部落帶來滅頂之災,大長老需要謹慎對待就是,其餘貧道不便再說了。」道士含糊的說著,話雖說的模糊,反倒讓人將信將疑。

  莫護跋聽完這話,臉色越發難看,宴席上陪著道士閒聊一會,顯然心不在焉。

  之後,道士又在此地停留半日,告辭離去,並無絲毫說到楊伊和劉豹的事,莫護跋殷勤挽留,還未留住,說是要去採藥,不能久留。

  望著這身影薄煙一樣消逝在山下,莫護跋蒼老的面孔上,只剩下疑惑和猙獰之色。

  「大長老,這漢人的話,您不信嗎?」慕容涉歸站在大長老身旁,很是不解的問著,在旁邊看了一會了。

  若是相信,莫護跋不會任由這人離開了,可說不信,明顯大長老情緒起伏頗大,實是不明白,大長老到底是怎麼想著。

  莫護跋嘆一口氣,扭頭看向身側的健壯少年:「不是信不信的問題,慕容涉歸,匈奴人的首領劉豹派使者來與我部商談出兵的事,給出的條件太過誘人,能使我族獲得一大塊平原,即便明知有風險,但有五成把握,也要賭上一把。」

  「而且不單是我們,附近三個部落,都已應下劉豹這事,我部不去吃這塊肥肉,其餘部落趁機壯大起來,等待我部的還是滅頂之災,在這蒼茫大地上,強者生存,弱者死去,這就是生存。」

  「鮮卑人戰士向來驍勇,沒有人能戰勝我族!」莫護跋說到這裡,語氣漸漸堅定,這山谷雖好,能出勇士,卻的確有著嬰孩夭折的毛病,只有占領著更多平原地,才能和漢人一樣,不斷繁衍壯大族人!

  到時候,山谷產生勇士,平原繁衍部落,就可以更上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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