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天下沒有一棵櫻花樹是不會開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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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暮?」

  眾人一臉古怪之色,日暮染了梅毒啊!還真有人敢去看她?

  「我」松平容保的臉刷一下變白:「要押送清次去奉行所,還得多加審問,詛咒草人的事,可能顧不上了,既然安倍大人有意,還請替在下去詢問一番。」

  屏風後的大人物也一陣沉默,本來還想誇讚幾句,現在看來,不要有太多交集比較好?這個陰陽師,是個瘋子啊

  餘下眾人,也是一臉難色,櫻華屋的老闆也苦苦相勸。

  染上梅毒,等於必死無疑,換做其他店裡的游女、花魁染上梅毒,早被老闆卷上草蓆扔去荒郊野外了,櫻華屋能騰出一間空屋讓日暮繼續住著,就已經是仁至義盡,萬萬不敢再讓客人靠近日暮。

  尤其是這麼一個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連松平大人都要用敬稱相待的陰陽師大人。

  要是出了什麼差錯,只怕是關門大吉。

  「我可是在幫你啊!」

  秦明微笑道。

  幫我?

  老闆很快便明白過來,發生這種事,儘管已經確認是人為,但肯定還是會有一些丑時之女的傳聞,很妨礙日後做生意。

  畢竟詛咒草人,是真實存在的,而且這麼多人都看到了實物,封也封不住嘴。

  一切的源頭在花魁日暮,必須要處理。

  如果有陰陽師去到了日暮的房間,哪怕什麼都不做,只是隔著屏風看一眼,念叨幾句咒語,也足夠讓人安心。

  不僅不會在妨礙生意,說不定還會引來更多好奇的客人,江戶人很喜歡怪談,徹底安心後,必然更想了解此事,反倒能成為櫻華屋的特色。

  「那那就麻煩安倍大人了!」

  「龍馬,帶路!」

  秦明也不找別人,坂本龍馬對櫻華屋,比誰都熟悉,膽子也夠大,省了再找別人的麻煩。

  「你真要去?」

  龍馬面色不定,他剛才去取草人,也只是在日暮屋子的對屋,草人並不在日暮房間裡,真要去日暮的房間,即使是他心裡也有點怵。

  秦明很堅定的點了點頭。

  大哥,和犬神不一樣,丑時之女盯上我了啊!

  就算我給清次甩了口鍋,這妖怪也沒放過我的意思,陰魂不散啊!

  再這麼下去,以後得和近藤抵足而眠才能睡著!

  這時,之前那位與眾人飲酒的花魁小姐,突然出聲:

  「野風可以帶大人去。」

  「野風」

  櫻華屋老闆張了張嘴巴,野風可是當家花魁,要是靠近日暮染上了疾病,得不償失,但他又沒什麼好理由制止,畢竟秦明也是為了他好。

  「帶我去吧。」

  野風露出了一個像是貓被馴養後的眼神,極為勾人。

  秦明一怔,這位大美女給他的感覺,就好似隨時都要喵出來一樣。

  很快,他就在五寸釘和鐵錘下恢復常色,性命攸關,誰有空在意女色?

  兩人走後,龍馬放心不下,店老闆也坐立不安,一合計,便跟了過去。

  到了門口,秦明直接打開門,走了進去,留下幾人在門口窺視。

  跟著過來已經是極限了,沒人敢進一步接近。

  日暮躺在被褥里,身上露出的地方,已全是毒疹,面色蒼白,整體給人一種無力感。

  這女人沒幾天壽命了。

  秦明將手裡的草人遞給了日暮:「宗次郎死了。」

  「死死了?陰陽師麼?」日暮聽到聲音,緩緩睜開眼,露出了一個笑容,即便身染重病,也能看到她以前是如何的絕代風姿。

  看到草人,日暮大概猜到秦明的來意。

  許是因為秦明太帥讓她想到了心上人,又或是太久沒人探望過她,她掙扎著艱難道:

  「陰陽師大人,不介意的話,能聽一個故事嗎?」

  「說吧。」秦明靜靜坐在一邊,丑時之女沒有進入這間屋子,總算得到一絲喘息之機。

  「一位花魁愛上了武士,武士說,如果庭院的櫻花開了,就給她贖身,娶她入門。」

  「後來花魁染上了不治之症,巧的是原本每年都會開的櫻花,變得死氣沉沉不再開花,花魁撐著身子偷跑出去看武士,武士看見她,沒有一絲憐憫,只是一如既往地對她笑著,保持距離,之後哪怕花魁傳出病重的消息,兩人也再沒有見過。」

  「花魁將對武士的恨意,編織成了草人,在草人胸口釘上釘子,扔進火堆,希望能將自己的恨意化作詛咒,讓武士痛苦一輩子。」

  這時候,日暮停頓了許久,表情有些猙獰。

  「所以,恨意化作的妖怪,殺死了宗次郎,陰陽師大人,是來退治妖邪的嗎?」

  秦明笑笑:「殺死宗次郎的是清次,他因嫉妒宗次郎而產生殺心,前幾天還殺了三菱屋四口人,精神有點不正常。」

  「日暮小姐,風月場所的女人,對愛情宣誓的越多,只會更容易被指控撒謊。」

  「與其憋著毒疹的痛苦做出一副猙獰的表情,不如哭出來。」

  「你的時間,也不多了。」

  「什麼?」日暮一副聽不懂的樣子。

  「你對宗次郎,真的有到殺死他的那種怨恨嗎?」

  秦明指著草人:「這種草人,碰著火就會全燃了,不可能只有燒焦的程度。」

  說著,他抓起了日暮的手。

  門外發出一聲驚呼。

  進屋子就算了,和日暮交談也算了,怎麼還敢接觸?

  她身上的毒疹是化的妝嗎?!

  「秦明!」

  外頭的三人急的團團轉,龍馬急的直接闖了進去,卻被老闆死死拉住。

  秦明回頭給他一個稍安勿躁的微笑,同時留意到門口身形漸漸變淡的丑時之女。

  「你手上的燒傷,是取出草人時所留下,你將草人丟進火堆,又冒著燒傷的危險取出來,你所謂的怨恨,是這樣的嗎?」

  日暮哭了起來,聲音沙啞,幾乎沒有半點力氣的手,卻能死死抓住草人:

  「我有的就只有這個草人了」

  秦明靜靜等著哭聲停止,梅毒又不會接觸傳染,回去把近藤老師傅偷存的烈酒拿來消消毒就好了。

  「好了。」

  他站起身:「我只是來將草人還給你的,不過在聽了你的故事之後,多了一件事想告訴你。」

  「這裡能看見吧?」他往窗子看了眼,視野極佳能看見庭院,隨後在日暮耳邊,一句一頓:「你不了解一件事情,天下沒有一棵櫻花樹是不會開花的。」

  之後,便離開了。

  丑時之女依舊跟著他,不過已經沒什麼妖力,頭頂的蠟燭都熄滅了。

  幾天後,秦明正挑燈夜讀。

  龍馬匆匆跑到道場裡,手上還捧著一捧櫻花。

  他找著房間裡的秦明,瞥了幾眼秦明手中的春畫,心裡痒痒,同時拋撒櫻花,嘴裡說道:

  「大晚上的點燈看這種東西,浪費燈油,不怕油須磨找上你嗎?」

  「就像你一樣,姥姥火、油須磨、油赤子這類與油燈有關的妖怪,不過都是人們編造出來,防止他人浪費燈油的傳說而已,丑時之女也是一樣,所謂女人的怨恨會化作鬼怪,只是讓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在亂世之中能夠多得到一層保護而已。」

  秦明頗有些戀戀不捨的放下畫,吹了口氣,將撒下的櫻花吹得亂飛:「怎麼,龍馬桑,故鄉的櫻花開了麼?」

  龍馬沒有往日的大大咧咧:「日暮死了。」

  「哦?」

  「我去看過,她是笑著走的,還一直念叨著花開了。」

  「你倒是去的挺勤。」

  龍馬突然嚴肅的拜下:「感激不盡!」

  「原來你也是日暮的仰慕者。」

  秦明饒有興致的笑著。

  「我很好奇你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秦明笑而不答,一步步走出了道場,一直走到街上。

  奇形怪狀血肉模糊的小鬼依舊在遊蕩著,江戶的夜晚依舊百鬼夜行,但頭頂蠟燭手拿釘錘的女妖怪,卻已經不見了。

  「我只是告訴了吉原的所有人,拋撒櫻花能祛除鬼怪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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