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要變天了
上課鈴響，班主任精神抖擻環繞教室巡視兩圈。甩下一句上自習後，便眉飛色舞坐在講台後面，津津有味品讀著今天的報紙。
闔起《三五》，林圖打開英語課本，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
徐南等社會青年在上課前便回到教室，林圖連頭都不抬，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裡。
哪怕對方將來會針對自己，採取一系列報復行動……
他也不想理睬，更懶得去了解。
所謂一力降十會。
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林圖是個面熱心冷的人，不管是老師同學，還是街坊鄰居，即便自認為與林圖的關係非常密切，都會不知不覺同他產生一種，若即若離的生疏感。
這個煢煢孑立已有十八年的男孩，貌似與整個世界分屬正負兩極，一直在徒勞卻又倔強地。
負隅頑抗。
……
高三是出了名的壓力山大，學習任務繁重，下課後大多數人都在抓緊時間休憩，補充精力。
後桌兩個女生嘰嘰喳喳八卦著，林圖和她們不熟，頂多算是點頭之交。
相比於林圖，身旁程依一的表現則更加不帶掩飾。
直接從書包里掏出軟塞堵住耳朵，程依一努著嘴把書頁翻得嘩嘩作響，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林圖微微搖頭，這姑娘興許是單純直率，任何情緒都會顯而易見掛在臉上。
如此天真的行為處事，林圖實在不敢苟同。
突然，身後那倆女生好像換了一個話題，林圖瞳孔驟縮，一把將中性筆死死攥在手心，胳臂上青筋暴突。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忘記告訴你，聽完以後……你可別害怕得晚上不敢睡覺哈！」
女生甲咋咋呼呼，不斷拉扯著女生乙的袖子。
「怎麼，最近才發現你有大几几呀？」
女生乙滿臉嫌棄，心直口快咄咄逼人。
「討厭！死開啦你！」
女生甲笑得花枝亂顫，繼而高深莫測壓低幾分音量：
「我給你說昂，前天我不是去四醫院看病嘛，結果你猜怎麼著？我剛抓好藥正準備下樓，忽然！從樓道深處傳來好幾個人的慘叫！緊接著呯的一聲悶響，那間發出慘嚎的科室窗戶全碎了！玻璃碴子散落一地，可把我給嚇壞了！」
「然後呢？接下來發生什麼事了？」
被好閨蜜的情緒所感染，女生乙自然而然生出一絲興趣，迫不及待追問道。
「我哪知道啊，當時我怕得要命，恨不得直接從樓梯口跳下去！不過……」
「不過什麼呀，快說快說！否則……我就把你的SIZE寫到黑板上！」
講到這裡時，女生甲欲言又止，但卻經不住女生乙再三催促，只好吞吞吐吐開口道：
「哎別！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就是、就是自從那間科室的窗戶碎裂之後……慘叫聲便莫名其妙消失了。我懷疑、我懷疑那些人……該不會是……」
「死了吧？」
「嘶……」
女生乙倒吸一口涼氣，一臉難以置信：
「不可能吧……要是真出了這檔子事，新聞上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編故事嚇唬人也該有個限度好不好？」
女生甲沒再吭聲，而是用種『騙你我小狗』的眼神看著對方。
經過一陣短暫卻又難言的沉默，兩個好閨蜜互視一眼，登時異口同聲岔開話題。
上一秒還在討論醫院恐怖事件，下一秒便脫口而出包包口紅化妝品，各種名牌信手拈來，可謂是真正意義上的心有靈犀。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兩位處於時尚之巔的弄潮兒並未發現，此時此刻坐在她們前面的林圖眼神閃爍不定，就連呼吸都無形加快許多。
沒來由得，林圖腦海里驀地竄出一張涕泗橫流的面孔。
不是別人，正是那日哭天喊地，嚷嚷著『不要電我』的男孩。
時間地點皆完全符合，倘若再聯繫前因後果，就會發現如果將這男孩作為事件主角。
居然毫不違和。
林圖閉上雙眸深吸口氣，待他睜眼之時，面色早已恢復平靜。
從褲兜內摸出地攤上淘來的五十元智慧型手機華勺，林圖默默打開百度，輸入『成紀市』、『第四人民醫院』以及『十一月四日』等關鍵詞，隨即按下搜索鍵。
……
林圖：「……」
……
林圖：「……」
直到身旁的程依一解開一道數學大題，手機頁面總算刷新了。
林圖揉揉鼻子不以為意，司空見慣習以為常。
手指划動著顯示屏，林圖翻來覆去，也沒找到一星半點關於十一月四日，成紀市第四人民醫院的新聞消息。
反倒是什麼『男子醫院重振雄風』、『婦科醫院母子平安』、『退休醫師醫院為您保駕護航』之類的硬性GG，占據了手機屏幕的十之八九。
甚至於搜索詞條末尾，猛然彈出一則新聞快訊。標題上碩大的『震驚』二字，差點沒晃花林圖眼球：
「震驚！五十大媽竟在廣場做出這樣的事，網友們大呼屌爆了！！！」
林圖翻了個白眼，正準備關掉華勺，卻發現這則快訊雖然標題唬人，但實際內容卻只有……
一個視頻。
林圖眉梢微挑，這種清新脫俗的小編，他還是第一次見。
也不知道是真的出淤泥而不染，和那些妖艷賤貨有天壤之別。還是故意譁眾取寵，藉此來吸引流量。
林圖思前想後，最終還是點開那個視頻。
反正自己的話費常年保持在五元以下，就算這是一種全新的詐騙手段，大不了換張電話卡便是，全當長長見識買個教訓。
伴隨著一陣上課鈴聲，地理老師腳踏點子走進教室。林圖未雨綢繆把華勺調到靜音，瞅著屏幕中間那個轉得起勁的圓圈繼續發呆。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林圖瞪得眼睛都有些酸痛，顯示屏上的進度條這才開始緩緩挪動起來。
林圖精神一振，趕忙聚精會神斂息屏氣。
鏡頭起初晃個不停，大概是用手機拍攝的緣故，像素比愛情武打片還要模糊。
視頻里摩肩接踵擠滿了人，拍攝者貌似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這才鑽到隊伍最前方。
眾人正站在某片廣場上，圍著一段矮牆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突然，一條手臂從矮牆裡探出！
接下來是肩膀、頭顱、軀幹、雙腿。
沒費多長時間，一位頭頂棕黃捲髮的大媽手持廣場舞專用扇，笑眯眯站在矮牆前。
人群頓時譁然。
場面異常混亂。
林圖打了個激靈，魂不守舍關掉手機，過了半晌都沒緩過神來：
「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