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求神不如求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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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初一,萬事如意

  世間從不缺少勇者,尤其是在不需要負責的時候。

  從蘇家堡貼出告示起,便有無數人找上門,拍著胸脯說有點亮如願井的辦法。

  這些人中不乏真有本事的,但大多數都是憑著一腔孤勇,打算碰碰運氣的。

  換做尋常,這些人連蘇家堡的門都進不來,但現在,全被蘇家當做貴客。

  蘇家甚至包下了邊城最高檔的酒樓,就是為了安排這些個貴賓的吃住。

  大張旗鼓的舉動,自然牽動邊城百姓的眼睛。

  而眼刁的人們也很容易就找出,某些混在高人之中的,熟悉的臉孔。

  好些個平日裡無所事事遊手好閒的懶漢,如今搖身一變竟然成了蘇家堡的座上賓?

  你說那蘇辰井是不是瞎了眼,病急亂投醫?

  原本已是弱智風評的蘇少堡在這幾天,更是多了有眼無珠的諢號。

  有沒有珠蘇辰井不知道,但宣傳效果,是完全達到了。

  如今大半座邊城都在等著看他的笑話,作為喜劇的主角,他哪有缺席的道理?

  ……

  演靈台

  坐落在邊城中心的廣場中央,有座一丈多高,四四方方的高台。

  傳說建城之前,這座高台就已經存在,有先賢便在此處坐而論道,以十二初始為根本,又推演出三十六條靈寶大道。

  故事是不是這樣並不重要,經過後來人們口口相傳,這座四方台就成了演靈台,成了邊城最重要的地標。

  邊城傳說,寶玉十年化做靈胚時,若能帶著孩子前來演靈台,便有更高的概率化作靈寶大道的珍形。

  演靈台是不是真的有效蘇辰井不知道,但他知道,城中酒樓幾乎每個月都有慶賀演靈台應驗,先靈保佑的筵席。

  辦席的人多了,故事也就多了,故事有了,演靈台也就越來越靈了。

  那些鑄就初始大道者,就是這方靈台最好的廣告。

  就好像倪孝凱,老遠看到演靈台,便神色肅穆,雙手合十,像是朝見神聖。

  「別拜了,那就是方普普通通的四方石台,沒什麼好拜的。」

  看著倪孝凱煞有其事的虔誠模樣,蘇辰井大大咧咧勸道。

  倪孝凱沒有理他,自顧自做足三拜後,才仰頭哼聲不屑道:「盡胡說,當年我就是向靈台許願鎧甲珍形,這才有了今天!」

  「巧合而已,能說明什麼?」

  蘇辰井笑笑道:「沒有演靈台的地方,也有無數鎧甲法器的擁有者,拜了演靈台的,也有無數不遂願的。」

  「你這是狡辯!」

  倪孝凱有些生氣,辯解道:「你看看這些,還有那些,都是歡天喜地的回來還願的,你還說演靈台不准?」

  「那是因為,沒如願的哭都來不及,哪有心情回來罵街啊。」

  蘇辰井聳肩笑笑:「只能看見成功者的演靈台,自然顯得無比靈驗咯。」

  「我...我不跟你爭辯!」

  倪孝凱將雙手往胸前一抱:「反正演靈台就是靈,那些未遂願者,只是心意不誠,我在周歲那年,每月初一十五都會沐浴焚香後來台前許願,許願靈玉能夠化作鎧甲珍形。可這些人呢,他們只是臨近周歲時,慌慌忙忙前來許願,哪有半點誠心,不能遂願,很奇怪麼?」

  「原來失敗的原因是不夠誠心麼,我明白了,哈哈哈哈。」

  蘇辰井聽完,像是聽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捧腹笑個不停,笑得都流出了淚來。

  聽著放肆不停的笑聲,站在原地的倪孝凱臉色越來越冷。

  等了好半晌,一直到蘇辰井抹著眼角淚花收斂笑意,他才冷冷問道:「我的話,很好笑麼。」

  不問還好,一問蘇辰井就又「噗」的笑出聲來:「不是好笑,是特別好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扶著倪孝凱的肩膀,蘇辰井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回頭指指兩人來時的路,斷斷續續問道:「噗,你周年時,每逢初一十五都會來台前許願,那你知不知道,從蘇家堡走到演靈台要走多少步呢?」

  「這我怎麼會知道?」

  倪孝凱皺著眉頭,嫌棄的捻起蘇辰井的袖口,將他的手從自己的肩頭丟開:「當時都是爹娘帶著,乘車來的。」

  「行叭行叭,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告訴你。」

  被丟開手的蘇辰井也不尷尬,用修長的食指抹走眼角笑出的淚珠後,順勢舉起兩根:「一個九歲的孩子,要從蘇家堡走到顯靈台,大概要走兩萬步,將近一個時辰。」

  倪孝凱看著蘇辰井,微微皺眉,表情中有些不解。

  「你一定很奇怪,為什麼我知道的這麼清楚。」

  將兩指放下,蘇辰井用大拇指的甲蓋將殘留的水漬彈飛,自問自答:「因為周歲那年啊,我每日都會來演靈台許願。

  我的賭性沒你那麼大,不敢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某一條靈寶大道上。

  所以我就跟演靈台講,我同他講啊...

  只要我的寶玉珍形是靈寶大道就成,哪怕不是十二條初始大道,是後來推演出來的也成,如果有困難,那麼其餘還未尋見靈道的奇門兵器、稀奇草木、偏門樂器珍形也能接受。

  但結果嘛,你也知道了。但以前我想不通啊,可現在我懂了,原來是我的心不夠誠哇,哈哈哈哈,可以,真是太可以了。」

  蘇辰井拍著倪孝凱的背脊,一臉「真有你的」的表情,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倪孝凱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嘴唇動了動,卻是什麼都不說出。

  初一十五同日日如斯,搭乘馬車與步行哪種比較誠心?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隨著蘇辰井的話中描述,倪孝凱甚至能夠想見。

  十年之前,有位少年正滿臉堅定,每日徒步兩萬,往返與蘇家堡與演靈台之間,不論寒暑晴雨,不論路程艱辛,只是為了去到那裡,許一個卑微的心愿。

  可這樣的誠心,最終換來的,並非靈寶大道的珍形,甚至不是那些還未發覺靈道的戰器,而是在輔器類型中,連下品都算不上的...井胚。

  明明還未入秋,倪孝凱卻感到一陣惡寒,然後就是臉上滾燙,腳趾扣緊。

  他忽然明白了蘇辰井為何會笑成那樣,想到剛才自己的大言不慚,他恨不得現在裂個洞能鑽進去。

  而除了說錯話的懊悔,餘下的全是後怕,要知道在那時候,他是無比篤信演靈台的靈驗,根本沒想過失敗的情況。

  可若是當年他的珍形並非直至靈寶大道的鎧甲,而是一口井的話......

  他的人生將會怎麼樣,會不會同城裡其他井人一樣,隨便混個幾年,心煉百鍛寶成,然後在各處鑽井出水,泯然眾人?

  他還有可能成為蘇家堡的雙壁之一麼...

  看著倪孝凱的臉色不斷變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蘇辰井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收斂笑意,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別被傲慢辜負了你的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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