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不要輕易亂撿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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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在2002年左右就去常州工作了,主要是做一些工程項目。開始時,是掛靠在鐵通公司底下做的,大概就是接一些排水和通訊管道的活。

  我讀三年級時,第一次去往了常州這個大城市,具體在什麼地方,我早已經記不清了,只知道那地方似乎叫北環。爸爸在城市的一個小角落裡租了一間平房,二三十個工人師傅住在外面的大堂,而我們一家四口則住在裡面隔開的房間裡。

  那時候的暑假,是我最快樂的時光,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偶爾還在城裡轉一轉。在這裡使我第一次知道了攤餅這種神奇的食物,也是第一次看到樓房真的可以建的像電視上這麼高。

  兩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我又回到了鄉村小學繼續念書,由爺爺奶奶照顧著。等到下一次再去常州的時候,我們一家又搬到了常州市的鳴凰鎮,那裡是一個很徹底的鄉下地方。因為一起來的工人師傅大概有五六十個,所以爸爸這次租了一棟兩層小樓,我們一家住在二層的一個房間,而工人師傅們則都住在了一層。

  平時爸爸早上起來就會帶著人去工地幹活,而我一般的時候都會睡懶覺,但是有時候也會起床和媽媽、姐姐一起去菜市場買菜。從住處到菜場大概要走20分鐘左右,路上的我,經常會自己往前跑一段,然後蹲在路邊上,撥動著花花草草,拉扯土裡埋的瓶瓶罐罐。等到姐姐和媽媽走近的時候,我又站起身來,繼續往前跑一段,周而復始。直到我在一片茅草叢中摳出了一個瓶子以後,這無憂無慮的日子就開始發生改變了。

  那天清早,我們三人趁著還沒有太陽,就往菜市場走。路上,我還是和往常一樣,這裡看看那裡摸摸,活脫脫的一個快樂孩子模樣。走到路的拐角處,那邊聳立著一片茅草,大概有兩米高,葉子呈長條狀,葉邊遍布倒刺。人要是靠到上面,一不小心就會在身上拉一個大口子,這東西在我們這邊的土話叫「甸茅」,是靠在水邊生長的,我家附近就有不少,所以我還是熟悉得很。

  站在甸茅前,我突然就想嚇唬嚇唬我媽她們,小孩子嘛,想一出是一出。於是我就快步走過拐角,確信消失在她們的視野以後,我就從另一邊繞著走進了甸茅草叢。甸茅草叢的後面全是水稻田,因為靠在路邊,雜草也沒有人去修剪,有些草葉子上還有些露水,我趟過去,驚起了很多蚊蟲。那草叢硬生生的被我踩出了一條路徑,而我自短褲以下也都被露水打濕,腿上或多或少都被草劃了一兩道紅槓,不僅癢,還火辣辣疼。雖然心裡很想出去,但是轉念一想我人來都來了,不嚇嚇她們再走,這也太吃虧了,於是只得耐著性子,忍著悶熱和蚊蟲叮咬,就這麼窩在草叢中等著。

  透過甸茅的縫隙,我可以看到媽媽她們離我的距離雖然正在一點點的縮短,但是還是有一點遠的,一時半會估計也不能到這裡。於是我就低下頭來,到處看看,想找些能玩的東西。這時,我腳邊上一個半露出來的瓶口引起了我的注意,瓶口塞著一個很結實的木質塞子,有一根紅繩從木塞子裡延伸出來,一直扎到了瓶頸上。這根繩子是那種看起來很老舊的紅色細繩子,打著一個很花哨的結,就像是魚鉤和魚線相連的那種繩結。我用力想把這根繩子扯下來,但是繩子卻意外的綁的很牢固,沒辦法,我只能把整個瓶子都挖出來。

  說干就干,我在一邊的雜草叢裡找到了一塊磚頭片,然後對著瓶身的位置挖了下去,因為這塊地上長了草,所以土質也不是很堅硬,沒多久我就刨出了一個大概。瓶子的樣式有些像老電視裡的軍用水壺,瓶口窄,瓶肚大而扁平,質地像是很老的窗戶玻璃,翠綠色的,上面有一些模糊的紋路。我把瓶子拿在手裡看了看,透過光,能看到瓶子裡仿佛有著一個長條形的東西,不過也看不太清楚,我又把瓶子拿到耳邊晃了晃,裡面的東西撞到兩邊瓶壁上,發出了輕微的聲響。這下可激起了我的興趣,於是就拿著瓶子,一搖一晃的往馬路上跑過去。

  到了路邊,我找到了一塊石頭,站起身來,然後對著瓶子扔了過去,啪嚓一聲,瓶子應聲碎裂,露出了裡面的物件。隨後我蹲下來,捋開了碎玻璃碴子,然後把東西拿了起來,定睛一看,是一張紙。從顏色來看,能判斷出紙張原來應該是深黃色的,並且混合著紅色的字樣。可能是因為時間長久了,現在我拿在手裡感覺更像是拿著一張草紙,表面有些粗糙的顆粒感,顏色大體呈現出黃白色,有一些地方則變成水紅和淺綠。接下來我又小心的把這張紙展開來,一開始還以為這紙肯定很脆弱,打開的時候肯定會被撕破或者產生斷裂,結果卻出乎我的意料,紙張竟然還很有韌性,內部很光滑,隱隱約約的寫著一些我不懂的字符。

  這還不是唯一的發現,在打開的過程中,紙里還包著一個東西,撲楞楞的掉到了我腳邊。那是一個深紅色的小布包,我彎下腰,又把布包撿了起來,然後打開,映入眼帘的是幾粒米和一兩根很長的頭髮絲。我還想著再進一步觀察看看,這時候我聽到了媽媽的聲音「XX,你蹲在路邊玩個什麼,髒不髒?總要麼是找我鞭你的屁股了。」然後我就立馬撿起了剛剛被砸散落的系在瓶頸的紅繩子,重新疊好了布,也重新疊好了紙,用紅繩子扎了起來,拍了拍就放進了屁股口袋。

  等到我再拿出這個紙包來玩的時候,已經是夜裡了。白天在周圍瘋了一圈,抓知了、叉魚什麼的,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盡,當天晚上洗完澡換衣服時,我媽就問我,褲子口袋裡放的什麼?我才想起來,還有這麼個紙包我可以拿來研究玩一會。我胡亂說了一句,是我今天自己做的,然後就進房間躺到了床上。誰知人往床上一躺,就再也沒有了一點力氣,手裡捏著這個紙包,不一會就安靜的睡去了。

  這一覺睡的我極為不舒服,總感覺像是躺在了一張很細的鐵絲網上,渾身被硌的一道一道的,火辣辣的疼。半夜時分醒來以後,我用手撐著自己,勉強坐了起來,就想去喝口水,房間的燈沒有開,但是好在月亮大。我睡的床,有一張床頭櫃,平時媽媽都會倒一杯冷開水放在上面,準備夜裡喝。床頭櫃的上面就是一張窗戶,夏天的夜裡窗戶都是開著的,因為外面有紗窗,所以也不用擔心有蚊蟲飛進來。

  坐起來以後,我懶得再開口喊爸媽開燈,就借著月光端起杯子,然後咕嘟咕嘟的喝了起來。冷水沖入喉嚨,讓我感覺十分的舒爽,好像身上不適的感覺也逐漸沒有了。等到放下杯子,繼續躺下的時候,我卻翻來覆去睡不著了,喉嚨里癢的難受,怎麼吞咽口水都沒用。於是我就又坐了起來,然後伸出手一直往喉嚨里摳,這不摳還好,一摳我就很想吐,趕忙喊爸媽打開燈,說自己喉嚨難受要吐了。我媽就趕緊拿起了房間裡一個空的紅色塑膠袋,放在了我的面前。一會過後,我喉頭一酸,就趴在床沿上吐了起來,這一次我一直吐到吐出了黃疸水才結束,整個人都虛弱的趴在那邊,胃裡那種噁心向上的蠕動感覺才慢慢消失。我媽坐在床上輕輕拍我的背,也不說話,眉頭間滿是煩憂。我慢慢的開始想坐起來,這時卻突然發現了一件讓我無比驚恐的事情,我的嘴裡竟然有著一根很長的頭髮絲,似乎是從胃裡一路被我重新吐了出來!那一瞬間我很慌亂,也沒有想到去和爸媽說,就直接把這根頭髮絲從嘴裡拽了出來,扔進了塑膠袋。我媽問了我幾句怎麼樣,又摸摸我的額頭,發現也不是發熱,覺得可能是我夜裡睡覺,風吹的著了涼,也就沒太在意,說明天買點藥給我吃,就收拾了一下去睡覺了。

  等到房間裡再次暗下來的時候,我已經躺了下來,窗戶被我媽關上了許多,只留了一點點的縫隙。我側過頭就能看到外面的「月明星稀」,閉上眼睛,醞釀了一會睡意,本就昏昏沉沉的人又感覺直欲睡去。就在這時候,突然身上那種被硌的火辣辣的感覺卻再一次出現了,這次就像是躺在一張燒烤板上,底下是熊熊的火焰,而我就在那張細細的鐵絲網上,被捆住手腳,忍受著火炙。我睜大眼睛,張開嘴巴,想喊爸媽再打開燈,卻發現自己喉嚨里傳出的只有一兩聲酣睡的咕嚕聲。我一開始以為自己這是在做夢,於是就很想努力醒來,結果是不管我做什麼動作,付出怎樣的努力,我最多也只能稍微偏轉自己的脖子,手指大約能動。那一下子,我定了心神,就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團深不見底的棉絮里,任憑我怎麼如何踢打,都興不起一點波瀾。身下炙烤的感覺還在持續著,而我躺在床上明明醒著,卻做不了任何事情,我微微的抬起頭,四處張望著,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差點從床上掉了下來。

  在我的左腿膝蓋地方,有著一團淺黃綠色的,若有若無的煙氣。它一直在膝蓋的地方聚著,晃來晃去的,也不散,只有一個蘋果那麼大,飄來飄去。我就這麼定定的看著這團煙霧,看它旋轉而起伏的樣子。一會過後,我發現這團煙霧對我好像也沒什麼傷害,於是也就慢慢的放鬆了下來,而且身上的那種被壓制的疼痛感覺似乎也減輕了不少。我已經能緩緩的提起手臂,動動腿腳了。當然,不知道為什麼,左腿依舊還是動不了。

  我努力的曲著腹,頭頸用力的向前伸展,手也向左腿膝蓋處觸碰過去。那團煙霧好像有思想一樣,看我伸過手來,就往我的左腳位置退了一點,我往前伸一點,它就往後退一點,一直退到我的腳弓位置。這時我已經完全坐起來了,似乎伸手就能抓住這團煙霧。小孩子的想法總是天真的,有一些東西在手頭引起興趣的時候,就什麼也想不起來了。當時也不知道喊開燈,也不知道叫醒爸媽,就這麼一直看著這樣一個奇怪的東西,腦海中滿是開心。

  逐漸的,我似乎感覺到這團煙霧卻好像對我並不是這麼的友好。因為我手稍微縮回來一點,它就會趕忙移動到我的腿上,隨之就會有一種蚊蟲叮咬的麻癢感覺,傳到我的身上。這次我選擇了伸手去驅趕,煙霧依舊是往後退去,幾次之後,我的耐心耗盡,就想讓我媽媽開燈。張口欲喊的時候,那團煙霧突然猛的向後撤去,一下子隱在了黑暗裡。

  我以為那東西可能就此消散了,誰知它竟然在靠近牆壁的地方猛然的一張,如同一面撒網,從一個蘋果大小一下子散開到約莫有兩三個平方大小,而形態也不再像是剛剛的一團煙霧,則更像是粘在了牆壁上。顏色也緩慢的變得清晰,從剛開始的淺黃綠色,直接在一瞬間就變成了黑色,而且貼在牆上顯得十分詭異。那一會我又呆住了,在煙霧發生轉變之後,我皺著眉頭,約莫能看到那黑色如同膏狀的東西,又從四周開始流動著往中間聚集,隨後慢慢的擠壓出了一個人臉形狀,依舊是漆黑如墨。在人臉的上方位置,只能大概看到眼睛和鼻子的形狀,甚至還堆疊在一起,像是一個剛剛被捏扁的塑料玩具。整張臉慢慢的張開後,才顯露出來。而在臉的下方,那張嘴卻是清晰的很,很薄,幾乎沒有唇,從我的角度來看,就像是兩條黑線貼合在一起,迎合著那種臉的變化,嘴角慢慢的顯露出詭異的弧度,乍一看竟然像是在對我咧著嘴笑!我瞬間感覺頭頂一寒,二話不說就閉上眼睛大喊媽媽開燈。媽媽聽到我這突然的一聲,就趕忙從地鋪上爬起身來,然後打亮了燈,問我怎麼了?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只是大聲的哭,用手指著牆壁,說「你看,你看啊!」當時我媽可能是打量了一下牆壁,然後低頭把我攬進懷裡,安慰說:「是做噩夢了吧?牆壁上什麼都沒有呀,不怕,不怕哦。」我靠在媽媽身上,然後側過頭偷偷的看了一下牆壁,那牆上一如既往地粉白,我爸剛好也站在那裡往我們這邊看來,想來是他們什麼都沒看到吧。再後來我就記不清了,應該是我媽把我哄睡著了吧。

  第二天我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很亮了,房間裡空蕩蕩的,想來媽媽和姐姐出門去買菜了吧。我在床上伸了個懶腰,就想起床,結果卻發現自己的左腿怎麼也不聽使喚。我一下坐起身來,然後伸手抓住了腿,敲打了兩下,感覺和往常一樣,仍然是有觸覺的,因為手疼,腿也疼。這一下,我又不知所措了,大聲的呼喊了幾聲,結果是沒有人回應我。那一刻,我突然感覺自己正置身在一個鐵籠中,怎麼也逃不脫,外面的人也進不來,我在裡面出不去,爸媽姐姐想幫我卻幫不上。我開始嚎啕大哭,是那種使勁扯著嗓子哭的那種哭,甚至連我自己都感覺這哭聲夠尖銳。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我的哭聲漸小時,一陣開門的聲音傳入了我的耳朵,我一度覺得自己聽到了最美好的天籟。我又扯著嗓子開始哭喊,我媽聽到聲音,就急匆匆的爬上了樓,然後打開房門,問我怎麼了?我斷斷續續的話語裡告訴她,我的腿不聽使喚了,好像是斷掉了。我媽一聽,也急了,就抓住我的腿左看看右看看,問我疼不疼,是不是摔到了?我一一回答後,她意識到不對勁,就拿出小靈通打電話給我爸,說明了情況。不一會,我爸就到家了,然後和我媽一樣的查探了一番,就把我抱起來,下樓放到了自行車后座上,把我帶到了一個赤腳醫生家裡。

  那醫生撇著我的腿,左看看右看看,我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只記得他往我屁股上打了一針,就讓我們回家了。

  剛剛到家,我媽就問我爸,醫生怎麼說?我爸搖搖頭,把那名老醫生說的話複述了一兩句,然後問我感覺怎麼樣?我也是搖搖頭,說仍舊不能控制自己的腿腳走路。在場的幾個人一時也就靜了下來,這時候,我媽從旁邊的椅子上,拿起了那個黃綠色的紙包,問我這東西還要不要?我突然就想起來這件事,因為那個煙霧的顏色和這紙包的顏色太像了。考慮到再這樣下去,自己的腿以後說不定就要截肢了,我慌張極了,就支支吾吾的和我爸媽說起了這件事,說這是在路邊的瓶子裡撿的。爸媽聽我說完,整個人也開始變得不自然了,就打電話問房東,打聽當地是否有幫人看迷信的。一會過後,來了一輛麵包車,講明地方後,就把我們就送到了一戶人家。

  初進這種人家的香堂,我第一印象就是觸目驚心的紅。整個牆面上,上上下下,前前後後,掛了不知凡幾的錦旗,直把整個房子都裝飾的血紅。看事的是個女的,那個女人問明了緣由,說我這是撿了不該撿的東西,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事物,還好我們來得早之類的云云,然後就讓我跪在香蒲團上磕頭。中途,她在我身旁不住的唱念著,然後說幾句,接著就拿著一個怪異的扇子在我身邊拍幾下,又說幾句,她自己就閉上眼睛,身體一陣聳動。我爸媽當時誠惶誠恐的,對此諱莫如深。

  事後,那個女人留下了那個紙包,說現在把這東西放回原地已經不管用了,晚點她會去處理這件事情。我爸媽聽完也是一陣感謝,只不過那天晚上睡覺時,我的左腿還是不能動。好在那團東西也沒有再出現,伴著燈光,我安心的睡了一夜。

  到了第三天的清晨,我媽把我從床上喊醒,問我怎麼樣了?我那時驚喜的發現,腿腳已經能正常的使用了,大家就皆大歡喜了。只不過從那以後,我爸就給我下了禁足,不再允許我自己一個人在周邊瞎轉悠。可惜呀,童年的開心回憶至此便又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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