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二十三話「但我不是你,我是個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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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涼雲這個特警隊隊長下了令,特警隊的人只好接著出去尋找。思兔閱讀520官網www.sto55.com

  他們走後,徐涼雲靠在桌前,扶著腦門,又沉默了很久。

  外面的天很陰。今天的天氣不太好,沒一會兒就下起了雨。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戶上,聲音細密得令人心煩意亂。

  徐涼雲的手機忽然在桌子上嗡嗡地開始震動。

  他回過頭,伸手把手機拿了起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是留在醫院裡守人的警察。

  徐涼雲按了接聽。

  「餵。」

  他說。

  「徐隊,」對面的警察說,「他出ICU了。」

  徐涼雲微微一怔,抬了抬頭,喉結微動,但並未開口說話。

  「醫生說沒有生命危險,就讓他出來了。現在說是轉到單人病室接著觀察,儀器剛拆了一半,下午還要清創……我看那是真的疼,他叫得跟殺豬一樣……您早點過來看看吧?您不是說他出ICU以後就過來看看嗎?您什麼時候過來?」

  徐涼雲沒吭聲。

  他又低下頭,垂下眼帘,看向滿地的資料。

  都是他剛剛因為找不到葉夏而氣得摔到地上的。

  ——他確實是說過陳述厭出ICU之後就去看看的。就在他那天早上離開那兒的時候,和守在那裡的警察親口說的。

  可其實他說的很沒有底氣,他沒臉去看陳述厭。

  陳述厭越疼,他越沒臉去。

  他怎麼有臉去——要不是他,陳述厭現在哪兒至於會躺在那種地方。

  徐涼雲根本就不敢去看。

  他想,可能他說的這個「去看看」的期限,大約只是在矇騙自己而已,只是在逃避罷了。

  他不願走,但也不敢去。所以就這樣扯著快斷的線,鮮血淋漓地進退兩難。

  一片風雨飄搖,搖搖欲墜。

  徐涼雲看著地面上散落一地的文件沉默。

  警察等半天都沒等來他回答,有點奇怪,只好又試探著叫了他一聲:「徐隊?」

  徐涼雲閉了閉眼,把眼底那些晦暗難明的心緒壓進眼底,啞聲說:「知道了……我忙完就去,你讓他別再惦記我了。」

  說完這話,徐涼雲就立刻掛了電話。

  他放下手機,低頭沉沉嘆了口氣,然後蹲下身去,撿起了幾頁資料,晃晃悠悠地站起了身。

  可這次站起來時他突然一個踉蹌,差點沒跌回去。

  恍惚間,直播那天的情形又浮現到了他眼前來,一幕幕鮮血淋漓,一聲聲撕心裂肺,就連自己那一聲聲聲嘶力竭到沙啞冒血的聲音都還猶然在耳。

  徐涼雲扶住桌子,深吸了一口氣。或許是因為真的熬夜太多,腦袋都一陣陣嗡嗡地疼了起來。

  緩了一會兒以後,他再次彎下腰,悶頭把地上所有的資料都慢慢撿了起來。

  「……我最後還是聯繫了鍾糖。」

  徐涼雲輕輕說:「我們開了一個會。因為心理推算全部錯誤,所以又把事情從頭到尾捋了一遍。」

  「是我發現不對的。」他說,「我發現葉夏把整件事的布局都安排得精確到詭異。」

  「蘇恩陽綁架小孩後窩藏的地方是一棟大樓,挾持著人質跑出來的時候是在樓門口的街上,我在那棟大樓對面的高樓上架的槍。」

  「她害你的地方在我們家樓下兩層,她特別租來的房子。她還在我們對面的樓租了一間,兩邊分別是7樓和3樓。」

  「7樓是蘇恩陽窩藏人質的地方,3樓是當時我架槍那棟樓的樓層。」

  「她還把手機定位的地方設在了我們樓下,和當時蘇恩陽跑出來的地方差不多。」

  「她在復刻那場綁架案的現場。」徐涼雲說,「所以是我們把一切都想複雜了,她的心理其實很單純,還是在貫徹平衡法則。」

  「她要和我徹徹底底身份互換,讓自己變成我,讓我變成她。」

  「知道這些以後,我們就趕過去了。」

  徐涼雲又吸了一口煙。

  「那天的雨很大。」

  他啞聲說。

  雨真的很大。

  瓢潑的雨噼里啪啦地下,趕過去的時候一路都開著雨刷,警笛聲在雨里若隱若現。

  他們一路開到小區門口,恰巧那時他們前面有兩輛車,也在進小區。

  他們就只好停了下來,等這兩輛車進去以後他們再進去。也用不了多長時間,頂多兩三分鐘。

  可徐涼雲連這兩三分鐘都等不了了,他一下子拉開了門,拿著外套就下車了。

  開車的林橘嚇了一跳:「隊長!?」

  她連忙把腦袋探了出去,朝他大叫:「你拿——」

  她應該是想說「你拿把傘啊」,但是那天的雨實在太大了,又細又密個頭還大,噼里啪啦砸到臉上的時候特別疼,林橘才說了兩個字,就被砸得渾身一抖,趕緊縮回了車裡。

  徐涼雲把外套罩在頭上,在這種大到幾乎睜不開眼的雨里往裡走。

  大雨很快就把他渾身上下都打濕了,雨大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但他還是在往裡走,絲毫沒猶豫。

  他走到自己家對面的樓。單元門鎖著,沒開。

  其實只要隨便在門鈴鎖那邊按個門牌號,麻煩他們給開個門就行了。

  可徐涼雲那時候沒那麼多耐心,他直接把那鐵門給活活踹開了。

  當場踹了個報廢。

  然後他上樓,去了天台——三個月前的綁架案的最後,徐涼雲收起了槍,去了那棟樓的天台上,回收了用來傳影像給監控台的無人機。

  那個地方在市郊,監控恰好壞了幾個,監控的視角不太夠用,所以動用了警用無人機。

  所以在葉夏看來,最後的最後,徐涼雲去了天台,在最高的地方居高臨下地俯瞰了這一切。

  她也一定會在這一點上跟隨他的腳步。

  小區天台一向不對外人開放,都上了鎖。但徐涼雲去的時候,通往天台頂樓的門已經有了被人人為撬開的痕跡。

  他腳步匆匆又搖搖欲墜地走了上去,身上的雨水往下滴滴答答。

  他開了門。

  在頂樓噼里啪啦的暴風雨里,有一個人站在遠處,穿著一身黑色雨衣,手插著兜,身上的衣服被那天的暴風吹得不停嘩啦啦響,響聲大半都被淹沒在磅礴的雨聲里。

  從背影看,那是個女人。

  徐涼雲目光陰狠,慢慢一步一步走進雨里。

  聽到腳步聲,那人微微抬起頭來,終於笑了兩聲。

  那是很熟悉的笑聲。

  一聽到這笑聲,徐涼雲瞬間想起了六天前的那場直播,心裡立刻咯噔一聲,怒火瞬間被恨意點燃,眨眼就燒了個天高。

  他利落把腰間的槍拔了出來,對準了葉夏的後腦勺。

  「轉過來。」他啞聲道,「手抱頭蹲下!!」

  葉夏又咯咯笑了起來。

  她伸出雙手,投降似的舉了起來,並沒有乖乖聽話去抱頭蹲下。

  「你好慢哪。」她柔聲說,「讓女孩子等這麼久,你果然不是個好東西。」

  她一邊說著,一邊慢慢地回過了頭來。

  那確實是葉夏。

  她臉上的笑意濃到恐怖,嘴角近乎要咧到了耳朵根,眼睛裡亮著血腥又溫柔的詭光。

  她舉著雙手回過身來,聲音溫柔:「好像被救下來了啊,你的『恩陽』。」

  徐涼雲舉著槍,在大雨里一聲不吭又咬牙切齒地看著她,眼睛裡全是恨。

  「真遺憾。」她說,「早知道抹了他脖子再走好了,然後把手徹底剁下來留給你……」

  「閉嘴!!!」

  徐涼雲歇斯底里,聲音嘶啞地朝她大吼起來:「我叫你手抱頭蹲下來!!聽不懂人話嗎!?!」

  「怎麼這麼急呢?」葉夏晃了晃舉著的兩手,輕輕笑了起來,「你又為什麼——」

  「我叫你閉嘴!!!」

  徐涼雲拿著的槍的右手在大雨里一陣陣恨得顫抖,紅著眼睛朝她大喊:「你憑什麼找他!?!憑什麼不來殺我!?!我做的事他媽的關他什麼事,你憑什麼廢他的手你憑什麼那麼折磨他!?!你——」

  「怎麼能讓他死得那麼輕易呢。」

  徐涼雲聲音一哽。

  「怎麼能讓他死得那麼輕易呢。」葉夏說,「我的恩陽在那麼多人面前和你喊,他那麼崩潰,那麼需要我,可你們卻把我關起來,不讓我見他……只殺了他的話,你怎麼理解我這份心情?」

  徐涼雲聽得怒火中燒,簡直要被氣炸。

  「你他媽是不是有病!?!」他大罵起來,「是你自己讓他精神崩潰的!!那個時候你越說話他越——」

  「那你開槍啊。」

  葉夏抬起腳,慢慢朝他一步一步走過來,輕輕搖著手,笑說:「你既然現在這麼恨我了,那你開槍啊,警官先生。」

  「開槍啊,朝我開槍。」

  「就像一直以來的那樣,朝我開槍……對我開槍。」

  「殺了我,你就是殺人犯了。」

  「你不是一直都在這麼做嗎。」她說,「你不是一直都在殺人嗎,你已經殺了無數個蘇恩陽了吧?」

  她朝他走過來,眼裡扭曲的瘋狂在大雨里無端越發清晰,聲音在雨聲里輕輕顫抖。

  「憑什麼你不是殺人犯?」

  「你殺了蘇恩陽,憑什麼你不是殺人犯……我只不過是對你做了你做過的事,你為什麼這麼生氣?」

  「恩陽從來不會因為我崩潰,我是他的光……一切都是你們在給自己找理由,是你們在給自己脫罪。」

  「你不聽我說話,不聽他說話,不給我們機會……你就是個殺人犯。」

  「——是你殺了他。」她喃喃著說,「是你殺了他,你是殺人犯。」

  徐涼雲被說得憤怒至極,心裡的恨火開始越燒越高。但很奇妙的是,他竟然越來越冷靜,握槍的手也慢慢不再顫抖。

  他冷靜得渾身都發涼,甚至有點難以呼吸。

  「殺了我啊。」她笑了起來,「殺了我啊,開槍啊。」

  「開槍啊……你開槍啊!!!」

  葉夏臉上的笑突然變得瘋狂,她瞪直了眼,展開雙臂,聲嘶力竭地向他大喊:「開槍啊!!!!」

  「你不是一直都這麼做嗎!?!開槍啊!!!」

  「告訴所有人你就是個殺人犯!!告訴所有人你他媽殺了我男朋友!!!告訴所有人是你們讓他死的!!!!」

  「是你殺的!是你殺的!!是你殺的!!!」

  「你憑什麼殺他!?他綁架人是有原因的啊!!你們憑什麼不聽他說!?」

  「你連槍都不敢朝我開嗎!?你他媽不是警察嗎!?!」她喊,「懦夫!膽小鬼!!你只敢——」

  徐涼雲把槍口偏了偏,扣下了扳機。

  砰地一聲。

  子彈破開雨簾,擦過葉夏的耳朵,打穿她的髮絲和雨衣,在雨里破開了一條彈道,像在無聲大吼。

  葉夏的聲音戛然而止,瞬間僵在了原地。

  一瞬間,四周安靜了下來,只有雨在依然噼里啪啦地砸。

  葉夏看到徐涼雲手上的槍冒起了煙。這些煙很快就被雨水掩埋,但這磅礴的大雨掩不住他眼裡陰冷的恨。

  那恨和那天的雨一樣磅礴,和那天的雨一樣冰冷。

  那裡面沒有衝動。

  「我很想殺你,甚至想讓你也坐坐那把電椅。」

  徐涼雲慢慢吸了一口氣,聲音啞得在大雨聲里朦朧難辨:「但我不是你,我是個警察。」

  「我的職業守則不准我這麼做。」他說,「我永遠都不會變成殺人犯,我也從來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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