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四十三話「我不要這種公平,我要徐涼……
陳述厭人傻了。思兔閱讀sto55.com
「……什麼牛油果……就是那個啊?」
他微微起身,難以置信地看著徐涼云:「我們剛畢業,搬出來一起住那時候,你領著我去遊樂場,我說我想要那個牛油果……那個東西在射擊場裡,你就走過去給我打下來了,你一槍打下來的,你……」
陳述厭說得語無倫次,越說越著急。
可徐涼雲的神情卻肉眼可見地越來越茫然,像在聽一個沒頭沒尾又似曾相識的故事。
陳述厭慢慢說不出話來了。
他看著徐涼雲,感覺像被一盆冷水慢慢從頭淋到腳,渾身都變得冰涼。
陳述厭喉結微動,輕聲問:「你……你不記得了嗎?」
他聲音在發抖。
徐涼雲眼神一僵,突然慌了。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卻欲言又止,終於是無話可說,只低下頭抿了抿嘴,艱難又沉重地點了點頭。
徐涼雲聲音發沉:「對不起。」
陳述厭:「……」
陳述厭看著徐涼雲,突然感覺那天的徐涼雲真的消失了,就好像不曾存在過一般,一點兒痕跡都不留下,他連影子都抓不到。
徐涼雲真的走了。他慢慢走遠了,他消失了,他或許還能回來,又或許再也不會回來。
悲涼。
空餘滿腔悲涼。
陳述厭沉默了下來。
徐涼雲低著頭,不敢看他。
相顧無言。
陳述厭看著他,片刻後,忽的輕笑了一聲。
「忘了啊。」陳述厭輕輕說,「那就沒辦法了,以後再去一次吧。」
徐涼雲怔了一下。
他抬起頭,看向陳述厭,眼神更加茫然了些。
陳述厭眼神柔和地看著他,嘴角還噙著笑意。
他俯身過去,鑽進了徐涼雲懷裡,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在他懷裡閉上了眼。
陳述厭說:「睡覺啦。」
徐涼雲下意識地應了兩聲,抱住了陳述厭。
「晚安。」
「……晚安。」
互道完晚安後,兩個人就沒有再說過話了。
陳述厭窩在徐涼雲懷裡,又慢慢睜開眼來,滿眼都是難壓下去的心不甘。
他聽到徐涼雲呼吸聲發沉,他知道他也睡不著。
陳述厭都知道,但他沒有說話。
過了半晌後,陳述厭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句:「你會好的。」
徐涼雲默了片刻,嗯了一聲。
他低下頭,在陳述厭腦門上親了一口。
「睡覺吧。」徐涼雲說,「我應該會想起來的。」
他說應該,他不確定。
陳述厭再沒多說什麼,只嗯了一聲。
他沒閉上眼,他在一片黑暗裡睜著眼睛看著眼前。他抱著徐涼雲,又感覺其實根本抱不到。
他其實想多問些什麼,想問問他還記不記得另一些事。
可陳述厭不敢問,他怕會從徐涼雲那兒得到更多的「我不記得了」。
他怕這句話。
於是一夜難眠。
徐涼雲請了假,第二天不用上班,兩個人便一覺睡到了自然醒,起來時都將近九點了。
陳述厭睡得不太好,徐涼雲也一樣,第二天起來時兩個人看起來都很累,哈欠連天的。
徐涼雲比陳述厭還要嚴重些,起床走進衛生間洗漱時不停地在揉脖子,還時不時把手攥成拳捶捶後脖頸。
陳述厭問他:「沒睡好嗎?怎麼揉脖子,落枕了?」
「沒有,想揉揉而已。」徐涼雲一邊說著一邊收回手,把牙膏擠到牙刷上,又苦笑起來,「你看起來也差不多啊,昨天不是很早就睡了嗎。」
「畫家是睡不夠的。」陳述厭說,「睡覺這東西只嫌少不嫌多。」
「……確實。」
他們再沒說沒睡好這件事,但各自心裡都心知肚明。
簡單洗漱完畢以後,兩個人下樓吃了頓略遲了些的早飯,然後開車去了醫院。
市中心的醫院是幢白色高樓,最頂端用紅色的大字掛著醫院名稱,旁邊還有醫院的標誌。
徐涼雲把車停在醫院附近,牽著陳述厭走了進去。
這家醫院並不是陳述厭前幾天因為藝術殺人案而住院的那家醫院,而是五年前他險些命喪黃泉時進了ICU治療的醫院。
他對這家醫院的記憶特別鮮明,一進來就有點束手束腳,手上的傷都隱隱作痛,讓他忍不住心道五年過去這裡也沒怎麼變。
兩人坐電梯到了六樓。陳述厭被徐涼雲拉著東繞西繞,終於到了一個掛著「心理診療室」的牌子的門前。
「就是這兒了。」徐涼雲說。
陳述厭點點頭,說:「那敲門吧。」
徐涼雲敲了門。
裡面傳來一道很柔和的女聲:「哎,進來吧,沒鎖。」
徐涼雲便推門而入。
心理醫生是個女人,她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手邊擺著一杯水杯。陳述厭和徐涼雲一進來,她就抬起頭,朝他們點了點頭,臉上掛著溫和的笑。
她看起來上了點年紀,眼角有些皺紋,她的微笑讓它們很顯眼,也讓它們看起來很美。
大約這種氣質溫和的人怎麼樣都是美麗的。
「來啦?」醫生朝徐涼雲笑起來,「你看起來不錯呀。」
徐涼雲苦笑一聲:「我哪不錯了。」
「比我最後一次看到你好多了。」醫生說,「你那時候比現在瘦多了,瘦得都嚇人呢。」
陳述厭一聽這話,眉角微微一跳。
醫生歪了歪身子,看到站在徐涼雲身後一些的陳述厭,道:「這就是你愛人?」
「是。」
徐涼雲側了側身,看向陳述厭,道:「我們複合了,所以就再來看看。」
醫生點了點頭:「好。」
說完,她又朝陳述厭笑了下,道:「你好,他經常跟我提你。」
想來溫和大概也是一種氣場,陳述厭站在這位心理醫生面前,莫名有點心裡發虛。
他點了下頭,無端有點慌張:「您好,這些年您費心了。」
「這什麼話,這是我的工作。」醫生輕笑起來,道,「先進來吧,把門關上。」
兩個人便走了進來,徐涼雲關上了門。
醫生站了起來,指了指諮詢室旁的一排天藍色絨沙發:「坐吧坐吧,我先去給你們倒點水。」
陳述厭說:「好,麻煩您了。」
醫生道了兩句沒事沒事,讓他趕快去坐。
陳述厭不太適應,有些無措,但徐涼雲顯然是習慣了這種場面。他牽起陳述厭,說了聲走吧,然後便拉著他坐了過去。
心理諮詢室和其他病室不同,這裡的牆紙是暖黃的,就連燈光都是暖色,到處都洋溢著一股治癒人心的味道。
陳述厭側過頭去問徐涼云:「你以前總來這兒吧?」
「算是吧,剛開始每天都要來。」徐涼雲說,「一開始吃藥,後來藥停了一段時間,醫生想給我用心理療法,但是我不樂意,僵持了半個月以後,只好又用藥了。用藥之後觀察了兩個月,沒什麼問題,我就再也沒來過了。」
陳述厭輕輕蹩眉:「那你怎麼翹了大半年的班?鍾老師朋友圈裡,你隔了七個多月才回局裡啊。」
徐涼雲說:「之後手要康復訓練,中彈之後也得做體能恢復……回體制里還要做心理檢測,我還轉到了刑警,一堆事情亂七八糟,就拖了這麼長時間。」
陳述厭聽得輕輕皺眉。
醫生端著兩杯水走了回來。
她把水放到兩人面前的茶几上,又坐了下來,沒急著開門見山地展開整體說正事,反倒和他們閒聊了兩句。
她問他們:「怎麼來的?」
「我開車。」徐涼雲說。
醫生點點頭,說挺好的,又問:「現在一起住還是?」
「一起住。」陳述厭答,「我準備搬去他家。」
「嗯。」醫生再次點點頭,又沉吟了片刻後,說,「那我們先一個一個來吧。徐先生,您先跟我來一下,我們去那邊,我問問您現在的詳細情況,之後也好跟您愛人交代。」
醫生一邊說著,一邊轉頭指了一下裡面,那是個白色的門——這間心理諮詢室里居然還有另一間房間。
「我覺得單獨說比較好。」醫生說,「您看可以嗎?」
徐涼雲當然沒什麼意見,也知道必定是這種展開。他點了點頭,應了下來:「當然可以。」
說完,他轉頭看向陳述厭,說:「那我先去?」
「去吧。」陳述厭說。
徐涼雲跟著醫生走了。
他倆走了以後,陳述厭就端著水杯,慢慢一步一步湊到了那扇白色的門前——縱然他知道這麼做有點不太道德,但他還是抑制不住本性,鬼鬼祟祟地把耳朵貼到了門上,想要聽到一些談話內容。
奈何這門的隔音功效做的是非常不錯,陳述厭都快把耳朵碾平了,也沒聽到一個音兒。
他只好作罷,嘆了口氣,開始端著水杯四處晃悠。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又煎熬。縱使陳述厭知道徐涼雲是在裡面交代病情,沒什麼大事,也放不下心來。
他都沒心思看手機,滿腦袋都是徐涼雲,總來回憂愁踱步,站都站不住腳。
就這麼煎熬地過了將近一個小時以後,那扇白色的門才咔噠一聲被人打開,徐涼雲從裡面走了出來。
陳述厭連忙放下水杯,走了過去,憂心忡忡地問:「怎麼樣,還好嗎?」
「……也就那樣吧。」徐涼雲苦笑起來,「談一次而已,也改不了多少。」
「……哦。」陳述厭蔫了下來,「也是哦。」
「……會慢慢好的。」
徐涼雲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說:「我在外面等你,你進去吧。」
「嗯。」
「……我不知道她要說什麼,可能,要說的會有些那個。」徐涼雲臉色有些說不出的犯難,「你別放在心上,都過去了,我現在沒事。」
陳述厭知道徐涼雲是在給他打預防針。
他知道,於是苦笑了一聲:「我怎麼不在意啊。」
徐涼雲啞然。
他還想說些什麼:「我……」
「你別擔心。」陳述厭說,「你在這兒呢,我實在受不了,可以出來抱抱你。」
徐涼雲無話可說,點了點頭,說好,我在外面等你。
陳述厭踮起腳揉了揉他腦袋,走進了房間裡。
這也是個布置得很好,到處都洋溢著一股治癒人心的味道的房間。
醫生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上,腿上放著一張手寫板,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字,旁邊是一個白色的圓圈小茶几,她手邊是一根筆,茶几上面還擺著兩個杯子,一束鮮花,另一側是另一張單人沙發。
醫生招呼他過來坐。陳述厭便回身關上了門,走過去坐下。
「情況我剛剛都從您愛人那兒了解了。」醫生將雙手合在一起,說,「我無意冒犯,就是確認一下……您現在是完全沒有怪他的意思,對嗎?」
陳述厭點點頭:「我不怪他。」
說完,陳述厭想了半秒,又補了一句:「我當時也沒怪他,就是怨他因為這個跟我分手而已。」
醫生無奈笑了兩聲:「沒有辦法的,他當時……不太好。」
「我知道,所以現在是完全沒怪他。」
「我聽他說,您對當年那件案子的詳細情形是記得不太清楚的,是嗎?」
「對。」陳述厭說,「只記得一點片段。」
「好的。這樣其實很好,您也不要強迫自己回想。治療創傷性應激障礙,最主要的手段就是循序漸進,說得簡單點就是慢慢來,他需要一點點忘,一點點走出來,您也不必多做什麼,陪著他就好。好好生活,他自己會有『事情已經結束了』的心理暗示,可以慢慢走出來。」
陳述厭點點頭。
「他現在的情況比之前好一些。他是想走出來的,但是罪惡感讓他有些猶豫。這個沒關係,您可以慢慢引導,有想走出來的心就很好了,以後會慢慢好的——徐先生還說,他有記憶衰退的表現?」
「……對。」陳述厭說,「我昨天跟他聊天,發現他完全不記得我說的事了。」
醫生聽得輕皺起眉來,道:「那這五年比我預想的還糟糕啊。」
陳述厭聽得心裡一咯噔。
他連忙問:「什麼意思?」
「我不清楚他有沒有跟您詳細說過,他一開始來我這裡治療的時候,表現出了很強的自傷自虐傾向。不過還好,在後來的治療過程里,好說歹說是把這種傾向壓下去了,但他的治療態度不太積極,他不願意走出來,最後是無可奈何用上的藥,好抑制病症會反應到生理上的大部分症狀。」
「可是從頭到尾,他都在不停回想。」醫生道,「他的罪惡感很高,不停地回想就預示著他會不停放大這件事帶來的負面影響,有可能會蓋過一些對他來說想起來時可能會弱化這些罪惡感的回憶。無疑,這些肯定都和你有關,陳先生。」
陳述厭:「……那他,想不起來了嗎?」
「不,這畢竟不是失憶。」醫生說,「他可以想起來的,只要把這些負面影響弱化,就可以讓他慢慢回想起來。」
陳述厭鬆了口氣。
「您可以時常給他講講,多聊聊天,看看到底忘了哪一些,再講給他聽。不用著急,慢慢講,對他治療有好處。」
醫生說:「我現在的建議是少用些藥,他會忘掉可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藥物影響,現在就先試試看早晚各一粒。」
陳述厭有些擔憂:「沒問題嗎,會不會抑制不住,出現症狀?」
「很有可能哦,畢竟一直以來用藥的強度都挺大。」
「那他工作……」
醫生溫和一笑:「這個您放心,我剛剛也和徐先生說過了,我建議他請個長假,先在家治療一段時間試試,他答應了。」
陳述厭這才放下了心,又憂心忡忡地問:「那他出現症狀怎麼辦?我怎麼做合適?」
「沒什麼辦法,只能叫醒他。他的創傷性應激障礙發病時會把人拉回五年前的情境裡,您得叫他的名字,把他拉回來,告訴他那些事情都結束了,幫他深呼吸,讓他冷靜下來,或者抱住他,以防他傷害自己。如果發病很頻繁的話,那我們就再酌情加藥,不過我個人建議是儘量不要用藥。」
陳述厭點點頭。
醫生又說:「徐先生說,他和您養了一條邊牧?」
「對。」陳述厭說,「它最近受傷了,明天可以接回家。」
「這樣啊。也沒關係,邊牧很聰明,狗也有治癒人心的功效,它對治療病症有幫助。」
「好。」
「大概就這些。」醫生道,「您還有什麼問題嗎?」
陳述厭沉默了下來。
他垂下眼帘,搓了搓手,輕輕說:「沒了。」
「我會好好照顧他的。」陳述厭說,「麻煩您了。」
醫生輕輕搖搖頭,溫和地笑著:「職責所在。」
陳述厭走出來的時候,徐涼雲也正在憂愁得來回踱步。
他倆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連在外面等人的方式都是同款。
陳述厭一出來,徐涼雲就忙迎了過來,問:「怎麼樣?」
「……沒怎麼樣啊。」陳述厭無奈笑起來,「你怎麼跟我一樣?」
徐涼雲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跟他一樣是什麼意思。
片刻後,他才明白過來這句話的意思——他的反應和陳述厭迎他出來時一模一樣,都很緊張。
……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陳述厭走過去,抱了他一下,又很快就鬆開了。
「走吧。」陳述厭說,「你是不是請長假了?」
「……對。」徐涼雲說,「請假治療。」
「那回家吧,回家看會兒電視。天氣好冷,我想回家,家裡有暖氣。」
「……好。」
陳述厭笑起來,牽起徐涼雲,回頭和醫生打了兩聲招呼告了別,離開了醫院。
一出心理診療室,陳述厭就開始嘮叨:「我們先去吃飯?還是回家隨便做點東西吃。該吃午飯了,我中午想吃點辣的。我想吃麻婆豆腐,我們回家自己做還是怎麼辦?」
「都行。」
「那我回家做吧。」陳述厭說,「我昨天買了豆腐回家,材料都有。」
「好。」
「對了,不能直接回家,我們還得回一趟我家,給布丁拿東西。」
「好。」
「過兩天我搬家過來,順手把你家牆紙換了好了。」
徐涼雲應:「行,你想換就換。」
「怎麼我說什麼你都行。」陳述厭說,「你好慣我。」
徐涼雲輕笑一聲:「我一直都這樣啊。」
徐涼雲確實一直很慣他,幹什麼都行。
「那你記得我大三下學期,剛開學那天嗎?」陳述厭說,「那次新學期開學,我得換新的畫具,你陪我去買。我買了幾樣東西,你幫我拎著,問我還要買什麼。」
「我說得去專用店買油畫畫框,你說買。我說還得去別家店看看顏料,你說去。我說我還想去看看蒸汽眼罩,你聽不下去了,你說走,買,都可以,我都行,我陪你,我一會兒送你回學校送你上宿舍,不要說了帶我走吧。」
「我記得。」徐涼雲無可奈何地笑了,「你那時候買了個好大的畫框,還心疼我,不讓我拿,自己拿了一路。」
陳述厭也笑了:「你記得啊。」
「我記得,但是有些事情記不全。」徐涼雲說,「你昨晚說的那件事我也記得。我記得我跟你去過遊樂園,但是只記得去過,幹了什麼就完全沒印象了,斷了片一樣。」
「沒關係。」陳述厭說,「咱倆日子還長呢,忘了的我給你講。」
「嗯。」
說話間,兩個人走到了醫院電梯跟前。
陳述厭伸出手,按下了向下的鍵。
按亮了按鈕之後,陳述厭慢慢收回了手。
他抬起頭:「涼雲。」
「嗯?」
「你要開心一點。」陳述厭說,「我中午會給你做麻婆豆腐,下午也會陪你一起的,你得開心一點。」
陳述厭看著徐涼雲。
他曾經桀驁不馴如烈陽般耀眼的愛人到了今日瘦得脫相。陳述厭從前死也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對天天都在對自己笑的徐涼雲說你要開心一點。
他同樣死也沒想過,徐涼雲會有一天在聽到這些時,臉上會有猶豫怔愣又僵硬的神色。
陳述厭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他說,「別對我愧疚了,我不需要這種公平。對我不公平的不是你,是葉夏。」
「忘了它吧,忘了它不是對我不公平。」
回來吧。
陳述厭想,回來吧。
把他還給我吧。
把十一年前,那個撐著一把黑傘跑過來說愛我,在滂沱的大雨里嘶喊著說愛我的徐涼雲,還給我吧。
把那熱烈、赤誠、勇敢、年少輕狂意氣風發桀驁不馴,能用這世上所有烈火一般的語言形容的靈魂——
還給我。
別再讓他沉在非己之罪的深淵裡久久不沉底。
讓他上岸吧,讓他看一看光吧,像他當年對我那樣。
陳述厭說不出口。
徐涼雲一直認為自己回不去。他說這些,徐涼雲會難過。
他只好說:「我不要這種公平,我要徐涼雲開心。」
像以前那樣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