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堅定不移
俞淮玲聽到俞革這話，心裡難受極了，其實她明白，父親說這話並沒有惡意，或許只是想要找個台階下。思兔閱讀www.sto55.com
可她就是討厭父親這樣一貫以來的強硬態度，這種態度非但打壓了她心頭的激情，還傷害了他們之間的父女情誼。
她一雙從不掩喜怒哀樂的眼睛，登時露出幾分不悅，將頭側到一邊。
沉默的氣氛瀰漫在家裡每一寸，連俞術讀也沒放過，俞術讀拿著手中的茶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頓了一頓，覺著這家庭私事不是自己一個人外人可以插手的，索性起身：「那就先這樣，我還有點事，先走了，回見。」
「俞書記，我送您。」
俞淮玲壓根不想待在這尷尬的氣氛之中，見俞術讀要走，連忙拔腿追了上去。
俞術讀瞭然點頭一笑，和俞淮玲一道走出大門，可直到走出門口兩百米，俞淮玲還沒有結束相送的意思，俞術讀不免停下腳步，有些奇怪地看她：「玲玲啊，你這是要把我送到家門口啊？」
俞淮玲聞言乾乾一笑，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俞術讀當即收起臉上的笑容，正經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和我說？」
整個太陽街，就沒有人相信她能做到，縱容一開始抱有強烈的希望，可這份希望多多少少在人們的言語中消散了一半，加上上海之行也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順利，更是給了她不小的打擊，此刻心中難免有些不安和彷徨。
「俞書記，我在想，萬一我失敗了，還能不能收場？」
俞術讀聽出俞淮玲語氣之中的不安，可抬眼看去，那雙眼睛卻是依舊的清澈明亮，以及堅定，仿佛無論發生什麼，哪怕天崩地裂了也不會失去明亮。
他登時露出幾分輕鬆的笑容，拍拍俞淮玲的肩膀寬慰道：「玲玲啊，其實這個問題你不用問我，你自己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你也願意為了自己準備要做的事情承擔一切後果，對嗎？」
俞淮玲點點頭，俞術讀伸手將眼鏡框往上推，繼續說：「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會成功，只是時間的問題。」
「放手去做吧玲玲，不管遇到什麼樣的麻煩，你都可以來找我，我一定會幫你的，因為在我看來，這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的事，更關係到我們整個村子的未來。」
俞淮玲心頭那些微弱的擔憂和疑惑，在俞術讀這兩三句話之間消散的一乾二淨，她終於笑了起來，重新散發出奪人的自信：「謝謝俞書記，我知道了！」
和俞術讀告別後，她疾步回到家中，一臉沉默地從同樣沉默的俞革面前走過，腳步輕快地沖入房間，拿起背包便往外走。
葉梅見她收拾東西要走，有些心疼：「玲玲啊，這麼著急就要出發嗎？明天再去也不遲，人在那又不會跑。」
「媽，沒事，反正我在家也沒事幹，該干就該幹起來，我走了啊。」
俞淮玲並沒有因為葉梅的這番叮囑而放慢腳步，等到她說完這話，人已經打開門出去了。
葉梅急忙追出去，對著她的背影大喊：「玲玲，路上小心啊！」
「知道啦！」
俞淮玲腳步飛快，那競走般的速度，看的鄰里都忍不住想要問上一句出什麼大事了，可又怕耽誤到俞淮玲，便也沒人開口。
她一路疾奔，掐點趕上公交車，隨即又趕到汽車站，買了最近一班去杭州的大巴車。
俞術讀給的這張聯繫方式，被她緊緊攥在手裡，不斷地打開合上，打開合上，上頭的電話號碼和具體地址，都被她牢牢記在心中。
畢竟這小小紙條上承載著她所有的希望。
一番折騰，她終於在天黑之前來到了紙條上所寫的地址，一家看起來規模不大的雨傘廠。
眼前的雨傘廠看上去蕭條的有些嚇人，明明所有東西還是七八成新，可落滿的灰塵和散落一地的雜物，總透著幾分倒閉的氣息。
門衛處的門大開著，人卻不知所蹤，俞淮玲見屋子裡的電話還能用，便給紙條上的人打了電話過去。
「您好，請問您是傘廠的張老闆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疲憊的聲音：「是我，你是……」
「我是俞書記那邊介紹過來買機器的……」
俞淮玲的話還沒說完，對方便反應過來，連連道：「哦哦哦，是你啊，我知道我知道，是這樣哈，我廠子裡的機器都還特別的新，現在是家裡出事要著急出手，你誠心想要的話，我可以給你便宜點，你要是什麼有空，也可以過來我廠子這邊看看機器。」
俞淮玲等到對方將話說完，才輕描淡寫地開口：「我現在已經在您廠子門口啦，電話就是從您門衛這邊打的，不知道您現在方不方便過來。」
「哎呦，那你剛剛一開始就跟我說的，久等了吧？我馬上過來。」
電話那頭的張老闆著急說著，不等俞淮玲回應便匆忙掛斷了電話，簡直是個大實在人。
和實在人交手，那實在是最痛快不過的事情了，俞淮玲不免安逸起來，推門往廠子裡走去，隔著門上的玻璃窗瞧著裡頭的機器。
的確是很新。
要是能買一台去，簡直就是撿了大便宜。
沒過多久，張老闆便夾著一個公文包出現在俞淮玲面前，雖然他家裡出了事，可行頭還是很齊全，大油頭，西裝服，看著像是來做幾百萬生意的。
張老闆看到俞淮玲的時候，顯然臉上一愣，脫口而出：「哇，你是個小姑娘啊，一個人來的嗎，你有沒有二十歲啊？」
「張老闆您好，我叫俞淮玲，23歲了，剛剛大學畢業，是一個人來的。」
俞淮玲說話緊緊有條，態度更是不卑不亢，沒有因為自己是個剛入行的小孩就表露出怯場。
饒是如此，還是張老闆有些訝異和懷疑：「你家大人要和你一起來嗎，這麼大的事情你一個人能不能做主？你可不要逗叔叔玩啊，叔叔是真急著用錢。」
「張老闆，您放心吧，我是誠心誠意要買機器的，也是俞書記介紹我過來的，您不相信我，總不會不相信我們村的書記吧？」
俞淮玲的話終於打消了張老闆心頭幾分疑慮，他終於從公文包里取出一把鑰匙，將面前的門打開，一邊往裡走，一邊嘀咕著：「小姑娘很厲害啊，剛剛大學畢業，工作都沒找過，就要自己創業開廠啊？這麼大的勇氣，家裡很有錢吧？」
「沒有，只是普通家庭，我也是借的錢。」
俞淮玲沒有隱瞞的意思，直言相告，張老闆聞言一雙眼睛瞪得比牛眼還大，猛地回頭看向她，一臉的震驚：「小姑娘你膽子比我還大啊！你才剛剛大學畢業，就敢借那麼多的錢來創業，就沒想過萬一失敗了怎麼辦嗎？」
「可是這個世界上做什麼事情沒有風險呢？既然選擇了自主創業，就應該做好承擔一切後果的準備，就算失敗了也可以從頭開始，我不缺從頭開始的勇氣。」
俞淮玲極其平淡地說著這話，聽得張老闆頭皮炸毛，忍不住向她豎起大拇指：「小姑娘真厲害！你比我那會厲害多了，我現在就是後悔，後悔雨傘廠開的太遲了，要是再早兩年，我積攢的錢就足夠我家裡人治病了，也不用把這傘廠給關了，把這好不容易搞來的機器給賣了，你不知道，這一行的錢比想像中的還要好賺。」
「這樣啊，希望如此吧。」
俞淮玲聽他這麼一說，心裡燃起無數的希望，一雙眼睛裡滿是笑意。
張老闆是個實在人，點點頭指著面前三台機器：「這三台機器都特別新，是我去專程去香港買的，買的時候還挺貴的，你要的話，十萬三台帶走。」
俞淮玲聞言連連擺手：「不不不，張老闆，我不需要三台，一台就夠了，我的廠子規模沒有那麼大。」
張老闆沒想到俞淮玲只要一台，他也沒有一台一台找人賣的意思，當下忍不住皺眉道：「那不行，我要賣就一起賣了，這三台機器買來的時候，可差不多要五六萬一台呢，十萬三台已經是出血價了，你去市場上再怎麼找二手的機器，也絕對不可能找到這個價格。」
張老闆說的極其堅定，堅定的仿佛沒有迴旋的餘地，俞淮玲嚇得不敢開口周旋，心裡不斷地盤算著。
的確，十萬三台已經是出血價了，雖然功能要比上海的機器單一許多，卻是用來做雨傘的完美機器，也不用找人調配，搬過去就能用。
在俞淮玲的打算之中，雖然現在的廠子規模小，但總是有一天要擴大規模的，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既然遲早都要擴大規模的，那自然是一口氣買下三台機器來的更划算。
可她心中還是有著那麼一分的猶豫，她想給自己留一條不那麼狼狽的退路，要是真把絕大部分的錢都拿去買機器，便無異於開弓懸劍，再無回頭餘地。
張老闆見她沉默著，也不著急催促，只是夾著個公文包在一旁默默站著。
許久許久，才見俞淮玲咬著牙抬起一雙堅定的眼睛，擲地有聲：「好，我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