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面子這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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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俞淮玲特意早早地起床,準備去外頭買點早飯來伺候這一大家子,哪知道客房的門大開著,探頭一瞧,床上的被子疊的整整齊齊,根本沒有葛老爺子的人影。思兔sto55.com

  她十分吃驚地奔進房間,只見床頭放著一張字條,字條上寫著:多謝小囡款待,我著急趕路,就不當面告別了。

  字條下放著一本有關縫紉的技巧大全,俞淮玲十分感動地拿起這本書,不想一個紅色的物件立刻從書里掉落在地,她忙撿起來一看,竟是自己昨晚給葛老爺子的那個紅包,裡頭的錢是一張都沒少。

  俞淮玲哪裡能料到老爺子這樣仗義,心中十分的過意不去,趕忙拔腳追了出去,期望能夠追上葛老爺子的身影,空蕩蕩的巷子裡,卻是半個人影都沒捕捉到。

  「害!這叫什麼事啊!」

  俞淮玲越想越過不去,連忙將熟睡之中的王薇喊了起來,語氣激烈地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複述給王薇聽,王薇聽了也很是過意不去,連忙從床上爬起來,立刻打了電話給葛小軍。

  葛小軍聽了王薇的複述後,卻是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反過來安撫王薇:「哈哈哈,沒關係的,我外公就是這樣的人,他都沒往心裡去,你就更不要往心裡去了,以後有時間來武漢玩,我外公一定很開心!」

  「好!以後有時間,我一定和玲玲去拜訪你外公!」

  掛完電話後,兩人又坐在一塊感慨了好一陣,未多久,俞淮玲坐不住了,胡亂地喝了兩口稀飯,便急著前去太陽傘廠做新傘了。

  王薇也不攔她,轉身重新爬上了床,繼續著回籠覺的美味。

  這新的縫紉方式果然要比之前的更適合,俞淮玲滿心歡喜地將雨傘打開合上,合上又打開,如此反反覆覆,卻不厭其煩。

  為了測試雨傘的質量,她又再次騎上自行車,大清早的,撐著傘在各個馬路口晃悠,路旁的人都朝她投來奇怪打量的目光。

  一個夾著公文包的男人在車站處坐著等著,見到俞淮玲舉著雨傘過來,一雙眼睛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起來,等到人從面前閃過,他才開口喊住她:「小姑娘,這傘哪裡買的?」

  這短短的幾個字里,隱隱透露著問話人對雨傘的欣賞,俞淮玲忙停下自行車,笑著收起雨傘,將雨傘遞到他面前,誇誇自談:「不是買的,是我自己做的,我開了一家傘廠,調試了好多次都不太滿意,這是最後一次了,在路上測試測試,過關的話就打算賣出去。」

  俞淮玲雖然說得很謙虛,可心裡還是想聽別人的誇讚,她滿心歡喜地看著面前人輕輕撫摸傘面,以為他開口必然要說出些震撼誇讚的話,只是沒想到男人撐開傘後,略有失望地說:「這個面料是真不錯,縫製方式也很細緻,骨架質量也不錯,就是傘架組裝上是不是有點問題,總覺得不太得勁。」

  俞淮玲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忙請教:「您也是做傘的嗎,這話一聽就是行家啊。」

  「我不是做傘的,我是賣傘的。」男人說著從公文包里取出一張名片,名片上寫著赫赫兩字——張喆。

  下面則是一行較小的字——全國雨傘批發市場銷售經理。

  俞淮玲沒想到青天大白日的,在路邊就遇到了一個經銷商,激動地拿著名片的手微微擅抖著,忙不迭追問:「您什麼傘都賣嗎?」

  「是的,什麼傘都賣,不管是便宜的傘還是貴的傘,都有它的市場,重點從來不是價格,而是對標客戶。」

  張喆看著年紀不大,約莫三十出頭,說話卻極其的老成,仿佛在這市場中沉沉浮浮十幾年了。

  果不其然,他的再度開口對應了俞淮玲心中的猜想。

  「我在這市場幹了有近十年了,算是最早一批開始賣傘的吧,這些年,市場的走勢和起伏,全都在我腦子裡。」

  張喆說到這裡,微微抬眼,對俞淮玲露出幾分欣賞的目光:「在上虞,你能有做這種高級傘的魄力,真的很難得了,要是這傘架組裝能更好點,我還真是想和你合作。」

  俞淮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那麼多天,到處聯繫經銷商,卻都是噴了一鼻子的灰,今天在大馬路上就撿到運氣,心中的激動簡直無法言表。

  「好!那我回去再想想辦法,好好調整,到時候再給您送樣品看看。」

  俞淮玲說的爽快,張喆答應的也爽快:「行,靜候佳音。」

  遠處車子駛來的聲音吸引了兩人的視線,張喆起身著急道:「對了,你這傘用的什麼面料,和我之前看到過的所有傘都不太一樣,防太陽光的效果特別好,似乎比黑膠傘還好一點,但又不重,是什麼工廠新出的面料嗎?」

  「不是,是雙面銀膠,我請工廠在兩面都塗了防曬的材料。」

  俞淮玲生怕耽誤張喆上車子,急急忙忙解釋了一句,張喆一臉的恍然大悟,衝著她豎起大拇指,汽車恰好在此時停下,張喆便不再多說,忙爬上車,又坐到窗邊的位置叮囑她:「加油啊,你這傘要是組裝好了,我以我從業十年的經驗很明確的告訴你,一定很暢銷!」

  「好的!」

  俞淮玲聽了這話,心中熱血涌動,忙大聲應答,直到汽車逐漸遠去消失在她視線中,俞淮玲還是有些小激動,她緊緊捏著手裡的名片,嘴角的笑意怎麼也憋不住。

  她趕忙騎了自行車往太陽傘廠趕去,埋頭又研究起這傘架來。

  她仔細檢查一番,確定龍骨切割、主軸擠壓都沒有問題,在張喆那番話之前,俞淮玲也不覺得這傘架組裝有什麼問題,現在她只得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這傘架之上,一條條的細緻檢查,實在看不出有什麼問題。

  「玲玲,玲玲?」

  陸廷不知何時出現,正在廠門口大聲喊著俞淮玲的名字,只是俞淮玲沉浸在這傘骨之中,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什麼都沒聽見。

  陸廷只得停下自行車,拎著喜糕走進廠子,隔著一尺之距,再次喊出俞淮玲的名字:「玲玲!」

  俞淮玲這回終於是回過神來,茫然地抬起頭來,見是陸廷來了,又急忙展露笑顏,放下手中的雨傘起身道:「表哥!你怎麼忽然過來了?」

  「隔壁阿婆的女兒生小孩,這是他們送的喜糕,我家裡人都不愛吃這東西,你不是最喜歡吃喜糕嘛,我都拿來給你了。」

  陸廷說著提起手中的喜糕,還沒來得及放桌上一放,俞淮玲便從他手裡接了過去,迫不及待地拿出一塊,笑著大口咬下:「謝謝表哥!」

  陸廷點點頭,低頭打量了一眼她腳邊的傘,一雙毒辣的眼睛敏銳地發現這傘的縫製方式變了,當即彎腰拾起傘:「不錯啊,你這新的縫製方式光是看著就很有安全感,這下雨傘不會再有任何的問題了吧?」

  俞淮玲聞言卻是搖搖頭,有些頭疼道:「縫製方式是沒有問題,傘面也沒有問題,傘架其實也沒有問題,所有的東西看起來都沒有任何的問題,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組裝起來總是有些不得勁,我一直找不到問題在哪裡,哎,煩死了。」

  陸廷這才反應過來,俞淮玲剛才聽不見自己聲音的緣由了,原來還是在為了這質量操心。

  「玲玲啊,我聽說過一些市面上的雨傘廠,他們其實對質量沒有那麼大的要求,只要做出來能撐開就行了,你這麼考究,這麼講究完美,是不是有點消耗時間?」

  陸廷雖是在敲點她,語氣卻十分的溫柔客氣,讓人聽著沒有半點居高臨下的氣焰,反倒讓人如沐春風。

  「現在是這樣沒錯,大家都拼命地擠壓價格想要爭取更多更快的訂單,可是我總覺得這浮躁的價格戰不會持續太久,總有一天,買家們反應過來會牴觸質量差的傘,寧可多花幾塊錢去買更好更漂亮的傘,所以我這不僅僅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初心,也是為了未來的市場做準備。」

  俞淮玲說的有理有據,條條在井,心中似乎有大局的把控,也有細節的掌控,陸廷緊皺的眉頭終於微微鬆開來,笑著點點頭:「行,你想清楚了就行,我也是擔心你,那你繼續忙,我先去上課了。」

  「好!表哥,我送你。」

  俞淮玲笑著將人送到門口,正準備上自行車的陸廷,忽然想起什麼,停下蹬自行車的動作,側頭看她:「關於傘組裝的問題,你有沒有問過你爸爸呀?他可是太陽街做傘的行家,連他都看不出問題嗎?」

  「啊,還沒有呢。」

  俞淮玲有些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小聲道:「我爸他……前陣子去湖州了,估計還累著呢,不想問他。」

  她這畏畏縮縮的模樣,一下便被陸廷看出了個究竟,陸廷搖搖頭,無奈一笑:「玲玲啊玲玲,你要我說你什麼好,放著這麼好的老師不去請教,非要自己埋頭苦幹嗎?也許你忙活一個月,還不如人家隨便瞧一眼呢,再說了,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事說不開的,面子這東西嘛,在家人面前實在不應該端起來。」

  俞淮玲聽著陸廷這話,只覺心裡的小九九被人看穿了,又是尷尬又是無所適從,當即便敷衍著回了一句:「哎呀好啦好啦,我一會就去問問我爸,表哥,時間不早了,你趕快去上課吧!」

  等到陸廷騎著自行車消失在她視線之中,俞淮玲才收起臉上的笑容,緊緊抿著嘴,心裡滿是糾結和徘徊。

  陸廷的那段話不斷在她腦海中遊蕩,俞淮玲不得不承認,陸廷的確是說到了點子上,面子這東西,在家人面前實在不應該端起來。

  為了雨傘,她可以在經銷商面前把面子丟到腦後,不惜苦苦哀求,也要謀取一線生機,那為什麼又不能在父親面前放下面子,耐心地問一問呢?

  想到這裡,俞淮玲不再猶豫,拎著手中的喜糕,急急忙忙往家裡奔去。

  遠遠的,她便看到父親正坐在大門口編織傘架,那認真細緻的模樣,宛若對待一樣文物。

  她笑著從袋子裡取出一塊喜糕,遞到俞革嘴邊:「爸,這是表哥送來的喜糕,特別特別好吃,你快嘗一口。」

  俞革嫌棄她擋了自己做傘的視線,手略略一擋,擰眉道:「又不是沒吃過喜糕,我不吃,你自己吃。」

  俞淮玲拿著喜糕略微一頓,深吸了一口氣,繼續掛著笑湊過去:「爸,你的手好靈巧啊,這竹子在你手裡好像活了一樣,怎麼編的這麼好看?」

  俞革聽到女兒這明顯來拍馬屁的話,心中一愣,有些詫異地掃了兩眼面前這張笑臉,低頭道:「說吧,什麼事啊,是不是錢不夠了?」

  「那倒不是。」

  俞淮玲笑著搖搖頭,看著俞革靈巧的手,猶豫再三還是說出了出來:「就是我的傘吧,它好像組裝上面有一點問題,但是我怎麼看都看不出來,究竟問題在哪裡,所以想請教請教你這位老師傅,看看問題到底是什麼。」

  俞革聞言冷笑一聲,故作驚恐道:「哎呦,你這聲老師傅我可不敢當,我是什麼,就是個被市場淘汰的老手藝人,算得了什麼啊,哪裡敢和你的傘媲美啊,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爸!」

  俞淮玲聽到俞革這陰陽怪氣的聲音,心裡略有不爽,但想起陸廷的叮囑,還是緩和下臉色,好聲好氣繼續道:「爸,你別這麼說,誰不知道你做傘的手段是一流,這街上誰不服氣你這雙手啊,我放著這頂好的手藝人不請教,上哪去另請高明啊?」

  俞革聞言卻起身走到另一邊,一邊彎腰削竹,一邊繼續冷嘲熱諷:「不是你自己說的嗎,機器傘要什麼質量,能賣出去就不錯了,現在又反過來追求質量,是不是有點好笑啊?我看啊,你就隨便糊弄糊弄人家得了,反正現在的市場就是這樣,誰會來和你計較,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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