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吳江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害怕自己的大哥。
因為敬畏，所以害怕。
打他記事時起，就常聽街坊四鄰、遠親近戚對大哥讚不絕口。上學後，更是常聽老師們提起大哥的名字，來教育小夥伴們。就連和黑蛋一起耍時，也總聽他羨慕自己有個這樣牛掰的大哥。
久而久之，吳江的幼小心靈不由自主地開始崇拜大哥。
爺爺的話，他可以充耳不聞；爸媽的話，他敢用行動去頂撞；唯獨大哥的話，他不敢不聽。
所以今天洗碗這事，他能反抗到這種程度，已經算是極限了。
如果堅持不洗碗，今晚就沒飯吃。吳江堅信，這事大哥做得出來。但是作為熊孩子，他正處於不辨是非、不知輕重的年紀，於是就僵持在了蠶室門口。
直到他的小夥伴黑蛋來了。
聽著黑蛋和大哥聊得那麼熱乎，黑蛋又那麼能幹，吳江的嫉妒心和攀比心瞬間就爆棚了。
哼，不就是洗碗嗎！我也能幹！
看著小江上了套，吳濤嘴角逸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容。
大鍋里米飯已經蒸上了，小鍋里油花漸熱，扔進一小撮蔥花，立馬爆出一陣誘人的香氣。不等蔥花爆老，立刻倒進脆嫩欲滴的方瓜藤，鐵鏟子熟練地翻炒起來。
得空的時候，一看黃瓜片已經醃製出水，濾掉鹽水，將蒜瓣搗碎，掏糊抹上。倒上香醋、甜油和芝麻油，一陣攪拌，涼拌菜的香氣頓時就出來了。
就在這時，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驟然傳來。
吳濤一看，小江把碗摞得老高，而且毫無章法，歪倒了一地。
輕嘆一聲，眼見灶台下的火勢已經穩了，於是對黑蛋使了個眼神。黑蛋會意，起身跑了出去。
黑蛋另找了份絲瓜瓤，什麼話也不說，直接蹲到洗碗盆的另一側，默默地抓起碗就洗。只是故意放緩動作，洗給吳江看。
「滾一邊去，要你幫忙！」吳江並不領情，絲瓜瓤子摔進盆里，髒水濺了黑蛋一臉。
「你倆再鬧的話，碗洗不乾淨，全都沒飯吃！」
原本還想對小夥伴撒氣的吳江，發現自己和黑蛋被綁在了一條船上，頓時有了顧忌。
加上廚房裡飄來的誘人香氣，以及肚子裡越來越頻繁的咕嚕嚕抗議，吳江只得乖乖地閉嘴，繼續完成這未完的任務。
半個小時後，四道小菜全部搞定。大鍋里的米飯，舀出了半碗米湯後，也已經燜好了。
擦了擦額頭的汗，看見外面倆孩子已經一起開心地玩起水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從屋子裡搬出小方桌，擺在院子裡的葡萄架下，倆孩子主動地湊齊了凳子。四道小菜一上桌，頓時香飄滿院。
吳江和黑蛋趴在桌上，盯著幾個素菜直流口水。吳濤見狀，不由心裡一酸。連肉都沒有，竟把他倆饞成這樣。
感慨之餘，更加堅定了他改變這一切的決心。
要改變這一切，就要打破唯父母之命是從的慣例，慢慢讓他們習慣聽進自己的意見和建議，只有這樣，這個家才能儘快走向富裕。
否則任由父母倆這樣折騰，讓人看著受累著急不說，還掙不著錢。因為前世的經歷，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所以今晚他打算拿小江的教育問題開刀，這是再合適不過的切入點。一旦打開口子，就立刻趁熱打鐵將自己中考志願這事敲定！
回過神來，吳濤深吸一口氣，對倆孩子下達任務，「黑蛋，你去叫爺爺出來吃飯；小江，你去叫爸媽！」
老爺子從房間裡出來，自行打水洗臉，隨後走到主座旁一坐。緊接著倆口子從東屋裡出來，身上沾滿了消毒用的石灰粉，連帶著頭髮上都沾上少許。
「喲，真香啊！」張惠蘭捶著後腰，一臉的意外。
「四個菜呀！」父親吳炳華掩飾不住地高興，「多少天沒吃到口熱菜了，今天居然託了兒子的福了。平時叫你弄倆菜，你總說沒菜，你看兒子，一口氣炒了四個！」
張惠蘭解下罩衣，抽打在丈夫身上，彈起一陣陣白霧：「看把你嘚瑟的。」
老爺子吳瑞春點點頭道：「確實不錯。」
不多時，一家人圍坐在一起，老爺子一摸筷子，吳江第一個開動起來。黑蛋不甘其後，二人餓壞了，吃得那是狼吞虎咽，嘴邊沾滿米粒都顧不上擦。
張蕙蘭挨個嘗了一口，「行啊，兒子，這手藝有你舅舅的水準了。第一回就能炒這樣，果然是聰明！」
舅舅張忠平是民間大廚，平日裡靠著在農村操辦酒席掙錢。吳濤這一手小菜手藝，的確是前世從他那裡學來的。
如果吳濤不提後面的話，倒也不失為一場和諧幸福的晚餐。但箭在弦上，不能不發！
「爸，媽，我覺得在小江的教育問題上，你們要重視起來。平時別老慣著他，這是在害他！」
張蕙蘭一聽，就上了心。因為這是大兒子今天第二次提了，而且這次口吻很正式。
見丈夫沒在意，她覺得有必要好好說說老大了。今天他對麼兒的嚴厲，實在太過了。
「濤，你弟弟還那么小，你別總針對他，對他要求太多。」
吳濤扳著手指頭道：「媽，我要求太多？我八歲的時候，洗碗，掃地，打豬草，打醬油，能做的我都會做。現在小江會做什麼？洗個碗都敢跟我犟，打醬油連帳都算不清。」
「小江不需要這麼辛苦，他只要把學習搞好就行了！今年你考了中專，就能早點畢業參加工作，到時候幫襯著家裡，一起培養你弟弟上大學。」
「……你們是親兄弟，你不幫他誰幫他？以後我們都老了，做不動了，只能指望你了。」
前世吳濤就是按照這話做的，可是如今聽到老娘理所當然地說出來，他還是覺得心裡堵得慌，為前世的自己感到委屈萬分！
要不是他們把弟弟寵得太過分，前世弟弟何至於成不了才，到處惹禍？他又何至於那般疲於奔命，耗盡家財，幾番沉浮？
「媽，爸，你們現在寵著他。我讓他幹活，你們攔著；調皮不聽話，你們慣著；甚至頂撞大人，你們也一笑了之。將來他就能讓你在十里八鄉的鄉親們面前抬不起頭來，你信不信？他能闖下大禍，讓你們舍了老臉，都收不了場，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