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瓜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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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去榮禧堂和賈政辭別。思兔閱讀sto55.com

  畢竟只是叔侄,也不用太虛情假意的天天去請安,大家都嫌麻煩。

  所以平時賈璉都是不去與賈政和王夫人請安的,有事的話,他二人會直接吩咐人叫他過去。

  再說,賈政這會兒估計還在趙姨娘的屋裡摟著美人酣睡,這一大早的去打攪人家,也太不懂事了。

  但是賈赦那邊卻必須去。

  當然,賈赦還是沒有見他便是了。

  施施然從東跨院出來,昭兒等人已經連人帶馬全部候在外邊。

  此行南下,他務求縮短行程,所以也沒有帶太多人馬。

  除了小廝昭兒、長隨旺兒之外,就只五個成年的護院。

  所謂護院,都是家下人中選出體魄強健的,用於看家護院,平時也兼有小廝和隨從的職責。

  而賈家祖上系軍功發家,家中奴僕很多都是隨著幾位國公爺出兵牧馬過的。如今雖然安定多年,老一輩的也死的死,老的老,但是他們的子、孫輩兒,卻還在府中服役。

  昨兒下午賈璉還親自測試過,這些二門外的護院中,有不少居然還能打出幾招軍中的格鬥之術,想來是父、祖輩所教授。

  於是賈璉就從中挑了幾個身手看起來最敏捷的,想來有這幾個人護送,路上就是遇到一般的小毛賊,也足夠應對了。

  「二爺……」

  昭兒將賈璉出門常用的那匹白馬牽了過來,拍馬笑道:「從京城下揚州,足足一千多里的路程,奴才怕爺的身子受不得,特意給爺配了這個,爺摸摸覺得如何?」

  賈璉聞聲看去,原來是昭兒在馬背上加了一層皮草,像是銀鼠皮的。配上乾淨的白馬本身不俗的賣相,確實越發顯得尊貴非凡。

  「這玩意兒又柔軟又吸汗,二爺路上騎著的時候,想必能少受些罪。」

  短距離騎馬或許是一種享受,但是幾百里,上千里的路跑下去,絕對是一件勞身費體的事。

  所以昭兒能這般妥帖為他考慮,賈璉心中很滿意。

  翻身上馬之後,賈璉笑道:「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這一趟肯定十分辛苦,你若想去揚州瞧瞧,可以和興兒他們一起坐船下去。別現在逞能,到時候路上叫苦。」

  昭兒則嘿嘿笑道:「多謝爺體恤,不過爺都不怕,奴才怕什麼。再說,奴才是服侍爺慣了的,不跟在爺身邊,奴才心裡也不踏實。」

  得,一聽就知道是妥妥的狗腿子無疑。

  賈璉也就不再廢話,見其他人也準備妥當,便勒緊馬韁,正聲一喝:

  「出發!」

  ……

  夏末秋初,天氣炎熱。

  儘管賈璉等人抓緊早上的幾個時辰認真趕路,但是西出都門百餘里之後,日頭卻著實火辣起來。

  頂著這樣的太陽趕路,哪怕是駿馬奔馳所帶起來的疾風,也吹不盡身上的燥熱。

  「二爺,前面有一片林子,咱們就在那邊歇歇吧,實在熱的跑不動了……」

  昭兒早就覺得累的不行,之前經過幾處茶亭酒肆的時候就想要休息,奈何賈璉不許,只能堅持。

  此刻實在覺得熱的有些受不了,又見前面要穿過一片密林,這才急忙大聲喊道。

  又怕賈璉還是不同意,便連忙給其他人使眼色。

  來旺道:「是呀二爺,咱們這樣趕路,就算人受得了,這馬匹也是受不了的,萬一要是把馬累壞了,可就真的耽誤行程了。咱們還是歇歇再走吧。」

  「就是就是……」

  賈璉其實一點也不比昭兒好受。他之所以堅持不停趕路,一為儘快抵達揚州,二一個,也是瞧瞧這副身體耐力和強度的極限。

  結果還行,雖然以前的賈璉驕奢淫逸慣了,好在因為年輕,又經常出門辦事,身體素質倒還不錯。

  不過在偏頭看了那幾個護院之後,賈璉又覺得他還得多鍛鍊。

  他們幾個,大多都只是有些喘氣,不像他已經不知道偷偷擦了幾次汗了……

  思及旺兒說的有理,賈璉也沒有再堅持,讓大家在林間略作修整,也順道給馬兒餵些水。

  正坐著與幾個不太熟悉的護院閒話,了解他們的家中情況,以便收心。

  忽見昭兒從旁邊的林蔭小道竄出來,口裡大聲笑道:「二爺快瞧瞧,這是什麼?」

  賈璉看去,只見這小子,不知從何處抱來的一個碩大的西瓜!

  「你小子,哪兒弄來的這個?」

  正在伺候馬兒吃水的來旺笑道:「二爺不知道,那對面就是一片瓜地,必是這猴崽子溜過去偷摘來的。」

  昭兒嘿嘿一笑,「天氣這麼熱,吃點這個再趕路,豈不爽快些。」

  說完就讓其他人抽刀出來,在那大石頭上就橫七豎八的,將西瓜切開,然後屁顛屁顛的給賈璉送了最好的一塊過來。

  賈璉接過吃了一口,果覺清甜異常,竟比後世吃過的味道還好些。

  「你們也吃吧,都看著我作甚。」

  聽見賈璉吩咐,眾人這才一擁而上。

  昭兒急的跳腳,連忙沖回去,也只搶到一塊小的,頓時衝著來旺等人罵罵咧咧起來。

  其他人只是笑,其中一個道:「瞧你小子小氣勁兒的,等我們吃完,再去摘兩個,到時候你多吃兩塊不就是了。」

  昭兒這才勉強接受。

  賈璉吃完手中的瓜,將瓜皮隨意扔進身後的草叢中,站起來,道:「農民種瓜不易,咱們只摘一個嘗嘗還罷,若要吃個夠,還需得拿出錢來買才好。

  走吧,咱們一道過去瞧瞧。」

  ……

  沿著小路下了官道,果然這邊好大的幾片瓜地,而且正是成熟的時節,那一個個或大或小的西瓜隱現在田間地里,一眼望去碩果纍纍,實在可喜。

  因見山坡頂上有一間屋子,想必是守瓜人所在之地,賈璉等人便留下兩人看馬,其他人一起徒步往坡上行去。

  「汪汪汪~~!!」

  忽然響起一陣犬吠,兩條兇猛的惡犬出現。不過都是拴著鏈子的,眾人倒也不驚慌。

  賈璉身後一人甚至朝昭兒笑道:「能在兩條惡狗的眼皮子底下將瓜偷出來,你小子必是比狗還精了。」

  「去你大爺的……」

  狗吠聲響起不久,坡上也出現一老一少。

  老者約莫五十來歲,瘦骨嶙峋,他身後一個半大的少年,想必是他的孫兒。他們身上都是粗布麻衣,一看就知道是真正的莊稼人。

  看見賈璉一行,似乎有些懼怕之意,雖然將狗吠制止,卻踟躕不敢上前。

  賈璉上前一步,拱手道:「老人家不必擔心,我等途徑此地,因天熱口渴,家僕不知禮數,偷取了一枚瓜,晚輩等人此來正為賠禮。」

  老農聞言方安心下來,忙擺手:「不過一隻西瓜罷了,公子爺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多謝老人家。不過晚輩還想從老人家這裡再買一些瓜帶著路上吃,不知可否?」

  「各位爺要吃的話,儘管摘便是,都是不值錢的玩意兒……」

  老農見賈璉穿著富貴,舉止有禮,又見他身後的來旺等人皆氣度不同,便猜測是大城市裡出來的貴公子。度其非兇惡之輩,又招呼道:「正值暑熱,公子和各位大爺不如都上來,吃一碗涼茶再趕路不遲。」

  又想到什麼,扯過身邊的孫兒,「三娃,快回家去,拿幾隻乾淨的碗來!」

  說話間,一面擋開那虎視眈眈的凶犬,一面笑著將眾人往上請。

  賈璉看這老者熱情,又見那少年聽話的飛快往坡下跑,心中不知如何就想到了劉姥姥祖孫兩個。

  想來這個世道的農民,還多是樸素的人……

  隨著老農上去,這裡是一間面東向西的茅草屋,想是專為看守瓜田所建。

  屋子旁邊,有一株不大不小的槐樹,剛好可以遮陰,樹下,兩張矮凳,一張木桌。

  好一個簡單靜謐的農場居所,竟勾起賈璉幾分歸農之意。

  老者恭敬的請賈璉坐下,賈璉倒也沒有推遲,卻令來旺拿出五百錢來。

  「哪兒用得了這麼多……」老農慌忙擺手,如何肯收。

  賈璉笑道:「這些錢一是賠罪,二是另外買瓜的錢,老人家便收下吧,否則晚輩等人心中不安。」

  「公子爺再莫說賠罪的話了,至於地里的那些瓜,各位爺若是瞧得上,儘管摘些去吃就是,實在不敢收公子您的錢……」

  老者說著,頗為無奈的嘆了口氣。

  昭兒並不想在這兒多待,也不稀罕他們家的茶,見老頭囉嗦,便道:「我們爺給你你就收著,難道逼著我們占你便宜不成?我們又不是給不起錢。」

  「老朽不是這個意思……」

  賈璉擺手,問道:「老人家可是遇到什麼難事了?」

  賈璉見這老農面上似有愁容。

  老農猶豫了一下,嘆道:「難得公子良善,只是老朽如何敢收公子這些錢?一如公子所見,今年我們地里的瓜收成著實不錯,只是卻著實掙不了錢。」

  一個護院笑道:「你這老頭忒不老實,今年的西瓜,在京城裡足足賣到了十幾文錢一斤!我看你這大片地里,少說有幾千斤,你卻跟我們爺說掙不了錢?」

  「十幾文麼……」老農眼神越發黯然,卻還是忙著解釋:

  「那是大城市裡的價了,在我們這邊,真的不值錢……實不相瞞,往年我們家,連同周圍的幾家種瓜的,還是能掙些錢的,但是今年卻不同了……

  西村的李員外一早就派人說了,他出三文的價錢,讓大家把地里的瓜全部賣給他。

  雖然價錢是略低些,但是我們想他能幫我們一氣兒收了,倒也幫我們省了事,於是都答應了。

  只是……」

  賈璉聽到這兒,問了一句:「這麼說,他後來反悔不要了?」

  「倒也不是不要,只是他說今年各地的瓜都豐收,說是運到城裡也賣不了錢,因此只給我們一文的價!公子不知道,按照他的這個價,咱們連地租子都交不起,如何肯依?」

  賈璉聽完,未免一嘆。

  果然任何時候都有中間商賺差價啊!想來也是,這個時代交通不便,信息也不發達,加上再有人倚財仗勢,從中謀奪暴利,這中間的差價,可想而知。

  「我們不依,他倒也不逼迫,只說愛賣不賣。

  我們幾家原想求之前的商販來收,可是他們一個個懼怕李家的勢力,都不敢來。

  如此我們只能自個兒想辦法,讓各家的小子,用車推著到近些的鎮上去賣,雖然價錢低,卻也賣不出去多少。

  眼見秋冬將至,只怕那些瓜,最後也只能爛在地里了吧。

  所以,各位爺若是喜歡,只管摘些去吃便是,卻不敢收這些錢的。」

  老漢苦笑不已。

  賈璉卻覺得這老農有些意思,一邊說自家的瓜賣不出去,自己要買,卻告訴說不要錢。

  想來,他是覺得他們幾個人,最多摘兩三個瓜足夠吃了,哪裡敢賣他們五百文錢?要說只收十幾二十文,豈非故意寒磣他這個看起來非富即貴的公子爺?

  更或者,便是其好客,不想賺他們的錢罷了。

  這樣一來,賈璉心中倒打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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