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相擁
僅僅端坐在原地，傾聽著陳輕依的話語，陳長銘有些沉默。
在當年，金極便對陳長銘抱著很大的期待，認為他未來必定不凡，會擁有種種不同於凡俗的經歷，註定輝煌。
卻沒想到，在其臨死之前，其也是如此。
「師傅.....」
最終，他輕輕嘆了口氣，心中情緒有些複雜。
「不必如此。」
望著陳長銘的模樣，陳輕依笑了笑，開口道：「師傅他雖然死了，但死前並未遭受什麼痛苦，而且壽數在凡人看來，其實也不算小了，算得上壽終正寢。」
「在他臨死前，他也完成了他的夙願，進入了長春門中，成為了長春門的一名弟子，死後也葬在了長春門的祖地中。」
對於陳長銘此刻而言，所謂的長春門，的確是個很小很小的門派。
以他現在的地位來看，恐怕只要他發句話，這個所謂的煉丹門派便要集體蒸發，全部覆滅了。
不過對金極而言，長春門的確是最為重要的一個地方。
能夠回到長春門中，以長春門弟子的身份死去，這的確是他最希望的方便。
「師傅臨死前曾說，他這輩子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
「如果硬要說遺憾，那便只有師弟你了。」
在身前，陳輕依輕聲開口，言語中帶著些嘆息：「他想要見證師弟你的成長，只是到底沒有這個機會了。」
陳長銘舉起手，給自己倒了一杯清酒，這時候不由發出一陣嘆息。
兩人就這麼在這裡坐著，一句一句，述說著過往的往事。
從陳輕依的講述中，陳長銘也知曉了一些事。
陳長銘對於陳輕依他們的尋找，其實很早便開始了。
只是在當初，他陷入種種麻煩之中，手頭上根本沒多少力量，也沒有精力去尋找。
直到二十多年前，他被王啟選中，成為燧王宮聖子之後，他手頭上才真正有了自己的一股力量，可以去尋找陳輕依等人的蹤跡了。
只是按照當初的軌跡去尋找，卻發現長春門早已經不在了，已經遷移多年。
原來，早在當年，金極死後沒有多久，長春門便遭遇了一場打劫，有敵對宗派來襲，襲擊長春門弟子。
那一次浩劫，長春門雖然最終倖存，但也不剩多少弟子了，因而只能帶著殘餘弟子牽引，轉移到其他地方去。
這些年來，那些長春門弟子為了躲避仇敵，因而小心翼翼，不敢泄露出絲毫訊息。
因此，他們躲過了仇敵的追殺，同樣也避開了陳長銘派去尋找的那些人。
直到近期，陳長銘從終於找到長春門的殘餘，從中找到了陳輕依。
得知這些，陳輕依也是一嘆，感嘆造化無常。
在此刻，她心情已然十分放鬆了，此前剛剛進入燧王宮時的一些擔憂此刻已然不見了。
他們這一次代表長春門進入燧王宮中獻丹，並非是毫無目的的。
其中很大的一部分目的，是希望藉此搭上燧王宮的線，成為燧王宮的下屬勢力。
如此一來，那些長春門的仇敵們自然不敢造次，不敢再對長春門下手了。
在此前的時候，陳輕依還有些擔憂。
畢竟坦白說，長春門的實力本來就不算頂尖，儘管精於煉丹，但也只是相對於那些散修而言的。
對於燧王宮這等修行聖地而言，他們的那點煉丹之術根本不值一提。
在正常情況下，恐怕根本沒法被看上。
但是現在，就沒這個問題了。
燧王宮聖主乃是陳長銘，以陳長銘與陳輕依的關係，長春門目前的危險局面，自然也就不算什麼了。
畢竟說實話，對於長春門而言算是滅頂之災的那些難題，對於眼前的陳長銘而言，也僅僅只是一句話而已。
端坐在那裡，望著眼前的陳長銘，陳輕依心中有著嘆息，還有一種極其熟悉的感覺。
早在當年便是如此。
在當年的時候，陳長銘的年紀儘管還小，但卻已然十分遭人喜愛，更有一種獨特的感覺，像是不論什麼問題都能夠解決一般。
當年的時候便是如此，在金極病危之時，是他出手醫治。
在她危險之時，也是這個少年出面，力保她無恙。
而到了現在，似乎當年的場景又再度重演了。
過往的時間不斷過去，過往的人也在不斷成長。
曾經的那個少年，隨著時光成長，似乎也越發可靠，成為了真正能夠讓人依賴的樣子。
只是.......
似乎想到了什麼，陳輕依心中有些黯然，望著陳長銘那依然不變，恍如少年一般的臉龐，有些失神。
時間仿佛回到了過去，一切的沒什麼變化。
眼前的少年仍然還是當年模樣，沒有任何改變，仍然還是那樣熟悉，一顰一笑間，如此的從容。
而她，卻已經老了。
心中種種想法流淌而過，陳輕依嘆了口氣，有些黯然神傷。
過了片刻，這一次的慶典結束了。
在無數門派的矚目下，長春門的門人是最為矚目的。
因為，在此地的其他門派，其中的相送者，最多只是燧王宮內的一位弟子，縱使同為聖地，也最多只是一位真傳弟子負責接待。
唯有長春門不是如此。
在他們那裡，負責接待相送的，赫然不是別人，乃是燧王宮的聖主本人。
「那便是輕依姐你的心上人麼？」
長春門的隊伍中，有女孩望著遠處的少年身影，一雙眼睛裡快要冒出小星星了：「好帥。」
只見在遠處，在燧王宮的宮門前，一個少年的身影獨自站著。
他容貌俊秀，精緻到一種極限，恍若天人般偉岸。
一頭披散的長髮就此而落，白衣在清風下隨風而動，一副翩然之景。
在清風下，他獨自一人在那裡站著，目視著他們所在的方向，臉色雖然平靜，但視線卻始終在望著。
四面八方，陣陣聲音不斷響起，周圍的其他人都是成影成片，唯有他一人獨自站著，有一種莫名的孤寂之感。
「他看上去.....好孤單......」
小女孩輕聲開口，在那裡嘀咕著。
隨後，她轉過身，望向了身前的陳輕依，認真開口說道：「輕依姐，你真的不過去麼？」
「二十多年了，你喜歡了他那麼久，一直想要見他......」
「現在他就在你面前，你真的不去.....將自己的心意表明麼？」
少女的眼神閃閃發亮，認真望著陳輕依，開口說道。
陳輕依一愣，臉色有些苦澀：「我.....哪裡配得上他......」
她不過一個普通的長春門弟子而言，修為低微，姿色平凡，還是個殘廢......
而他已然是燧王宮聖主，已然貴為仙神一流了。
這又豈是相配的......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小女孩慫恿道：「我看他特意為了姐姐在那裡等著，顯然對姐姐的感情也並不一般嘛.....」
「而且，我覺得，沒什麼配不上配得上的。」
她歪著頭，眼中閃爍著戀愛的意味：「你看那些志怪故事裡面，不都有仙女喜歡上窮小子的情節嘛.......」
你也知道是故事......
陳輕依臉色苦澀，默默低下頭。
「輕依.....想去就去吧。」一旁，沙啞的聲音響起。
此前的老人沉默了片刻，隨後開口說道：「這丫頭說的，很多都是胡扯，但是有些話卻是有道理的。」
「有些事，沒什麼配不配得上的。」
「修行之人尋道侶，的確講究門當戶對，但是話又說回來，以燧王聖主之身份，這天下間又有何人能配得上他呢？」
陳輕依頓時一愣。
對啊。
她配不上，難道別人就能配得上了麼？
時至今日，陳長銘早已是仙神之流，執掌燧王宮與燧王棍，聲勢幾為當世第一。
如此的人物，這天底下，又有多少人能夠配得上？
她配不上，難道其他人就能配得上麼？
「而且......」
老人沉默片刻，似乎想起了什麼，有些悵然的開口說道：「有時候，有些話，你現在不說，以後可能就沒有機會說了......」
「仙神一流，壽元數萬載，一次閉關，便是數百上千年......」
「可能他一次閉關過去，你就已經老死了.......」
「有些事....現在再不說，以後就真的沒機會了.....」
他的聲音幽幽，這一刻輕聲開口說道，似乎對此很有感觸。
陳輕依忍不住心中顫抖。
她忍不住抬頭，望向身後。
在身後，陳長銘仍然還站在那裡，身姿挺拔，似乎只要伸手就能觸摸到。
遠在天邊，似乎又近在眼前。
望著這一幕，陳輕依忍不住回想起二十多年前的那一次。
那一次分別似乎也是如此。
只是簡簡單單的分別，說一聲再見，真的再見之時，便到了二十多年後。
那一次，她忍住了心中的情愫，沒有真的述說而出，便等到了今日。
如果今日再錯過了，下一次又會是什麼時候呢？
是她即將老死的那個時候麼？
她忍不住心中顫抖，這一刻心神被一股莫名情緒充斥。
過往的場景開始回溯，一幕場景浮現。
那是金極臨終之前的一幕畫面，在此刻於腦海中重新出現。
安靜的房間，濃烈的藥香充斥在四周。
金極獨自躺在床頭上，望著身前侍候的陳輕依，無奈的笑了笑：「終究.....還是我這個老傢伙拖累你了.......」
「那一次，若沒有我這個老傢伙在的話，你恐怕就直接留下來了吧......」
他望著眼前的陳輕依，摸了摸她的頭，眼神中帶著些懷念。
作為陳輕依最親近的人，對於陳輕依的想法，他是最清楚的。
所以在此刻，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弟子留下遺憾。
「......下一次的話，就不要猶豫吧......」
「沒必要自卑。」
他笑了笑，開口說道：「我知道輕依你因為自己殘疾，從不敢吐露自己心中的想法。」
「但長銘不會如此。」
「這孩子的秉性，天生便是純粹而善良的。」
「你身上的事，他知道，但從始至終都只有心疼，絕沒有什麼不好的想法。」
.............
腦海之中，種種念頭划過，隨後破碎。
終於，陳輕依抬起頭，忍不住讓眼前的車輛停下。
隨後，她深吸一口氣，走下馬車，在周圍其他人的視線下，快速向著前方跑去。
「她想做什麼？」
在前方，陳長銘的不遠處，望著這一幕，薛平皺了皺眉，差點沒讓人將陳輕依攔下。
四周，望著陳輕依的動作，有不少人也反應了過來，猜到了她的打算。
對此，不少人抱著看笑話的想法。
在這些年來，因為陳長銘的崛起，有不少人想要將人塞到陳長銘身邊，其中不乏所謂的聖女神女之流。
只是這些人最後，無一例外全都被陳長銘拒絕了，沒有一人能夠最終留在他身旁。
眼前的女子年紀不小，容貌姿色也算不上出眾，修為更是低微，自身更是殘疾，可說是毫無出色之處，又豈能做到那麼多人都做不到的事。
不過自取其辱罷了。
只是令在場諸人意外的情況很快發生。
在前方，望著迎面走來，向著跑來的陳輕依，陳長銘愣了愣。
不過很快，他明白了陳輕依的想法。
對此，他遲疑了片刻，隨後便望見陳輕依臉上那緊張的表情。
這一刻，他能夠感受到陳輕依心中的惶恐，她在緊張，害怕被他所拒絕。
感受著這種情緒，陳長銘抬起頭，隨後一笑。
身後不遠處，這一刻，站在薛平長老身旁的周輕萍猛地瞪大了眼睛。
在她的視線注視下，在前方，陳長銘邁步向前，張開了雙臂........
隨後，一把將眼前的陳輕依擁入了懷中。
場景一時為之凝滯，四方都為之而靜。
所有人都望著這一幕場景，有些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