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書稿之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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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書稿之謎(1)

  馬文濤籍貫為S省北部城市Z市。帶著連夜審訊劉亮的疲憊,韓印一大早坐上Q市方面為他準備的專車趕到Z市,按照當年卷宗上記錄的地址找到了馬文濤家。

  敲開門,在確認開門的老大娘是馬文濤的母親之後,韓印亮明身份,表示想找馬文濤談談,了解一些事情。

  大娘一臉的詫異,默默打量韓印一陣,將韓印讓進屋裡,引著他來到南面一間房間。她衝著房間右側牆壁揚揚頭示意了一下,韓印看到牆壁正中掛著一幅黑白照片,相框上罩著黑色輓聯。

  這回輪到韓印驚訝了:「這是您兒子的房間?馬文濤……他去世了?」

  老大娘捂著嘴,點點頭,眼淚隨即落下。

  「對不起大娘,我這一來惹您傷心了,還請您節哀順變。」韓印安慰大娘幾句後問道,「您兒子年紀輕輕的怎麼就去世了?」

  「跳樓自殺!」大娘艱難地吐出四個字,也許是好長時間沒人陪大娘說說話了,沒等韓印細問,她聲音哽咽地緩緩道出具體情形,「2003年小濤被迫結束書店生意的時候,正趕上他爸患了中風,他是個孝順的孩子,便放棄另尋地點開店的打算,回來幫我照顧他爸。2007年9月,他爸去世了,對他的打擊很大,那段時間,他情緒一直十分低落,整日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我以為他是傷心過度,過段時間應該就會好起來,沒承想轉過年,又出了一檔子事,把孩子又傷了一把……」

  「出了什麼事?」韓印忍不住插話問。

  大娘長嘆一聲,說:「他照顧他爸那幾年寫了一本書,給他一個做圖書出版的朋友看過之後,那朋友說寫得非常好,還說一定要幫他將小說出版了。他那朋友也是你們J市的,和小濤關係特別好,老伴生病的時候,他還常來探望。小濤對他十分信任,再加上他信誓旦旦地打包票,小濤便一直滿懷希望等著他那邊的消息,甚至為此還放棄了一家出版社的邀稿。但最終,那個朋友還是辜負了小濤,推說沒有申請到書號,便將出版計劃擱置了。小濤為此特別生氣,斷然與他絕交了,此後他更加萎靡不振,整夜整夜失眠,白天又是一副丟了魂的樣子,不愛吃飯,不愛說話,好像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出事那天早晨,毫無徵兆,沒留下任何遺言,他就從樓上跳了下去……」

  大娘又是一陣嗚咽,韓印陷入短暫的沉思。

  從症狀上看,馬文濤自殺,應是患上重度抑鬱症所致,沒有太多蹊蹺,但是形成原因未必像大娘說的那樣簡單,也許還有更深層次的起因。比如,多年前姦殺尹愛君遺留在內心深處的恐懼、心虛、內疚……

  「大娘,不知道您能不能想起1996年的事情,那一年春節前後您兒子有沒有什麼異常?」韓印問。

  「1996年?為什麼問那年的事情?你找小濤到底想了解什麼?」大娘止住抽泣,滿面狐疑地問。

  「呃,有一件小案子可能牽涉您兒子,所以我想做些調查。」韓印含糊地遮掩過去。

  大娘點點頭,仔細回憶了一陣,說:「那年春節小濤還真有點奇怪,我印象特別深刻。他比往年春節回來得要早些,剛回來的時候狀態特別差,好像受到什麼驚嚇,總愛一個人發愣,幾乎天天做噩夢,人也神神道道的,直到過了年之後才慢慢恢復正常。」

  大娘的回憶,證明了在「1·18碎屍案」案發後,馬文濤的確有反常行為出現,這樣看來許三皮提供的線索有一定可信度,問題是他拋出這條線索的時機讓人存疑。他到底知不知道馬文濤已經去世了?如果知道之後才把線索提供給警方,那他的動機就值得研究了。

  「大娘,您兒子出事後,他先前的朋友有誰來過?」韓印思索片刻問道。

  大娘抹著眼睛,說:「就那個搞出版的來過,他還算有良心……」

  「他的情況您了解嗎?」

  「我只知道他叫孫劍。」

  「孫劍?」韓印皺了皺眉,緊跟著問,「是不是個子不高,頭上有些禿頂,還留著小鬍子的男人?」

  「對。」大娘肯定地說。

  孫劍和許三皮是朋友,當年與馬文濤都互有走動,他不可能不告訴許三皮馬文濤去世的消息,也就是說許三皮是在明知馬文濤去世的情形下給出線索的。案件卷宗顯示,尹愛君曾經光顧過馬文濤的書屋,但兩人之間所謂的交往,是許三皮的一面之詞,它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許三皮編造的,因為不管他說什麼,都是死無對證。看來,調查最終還是要回到許三皮那兒。

  末了,他徵得大娘同意,翻看了馬文濤的一些遺物,未發現可疑之處,便索要一張馬文濤照片與大娘道別。

  走到門口,韓印突然想到關於馬文濤書稿的事。如果馬文濤是殘害尹愛君的兇手,或者作為當年被動捲入案件調查的當事人,他會不會將碎屍案的某些細節,在不經意間融入到自己的小說創作中呢?即便他不是兇手,那麼他會不會是一個曉知內情的人?

  想到此,韓印停住步子,轉身問大娘:「您兒子的小說是什麼題材的?」

  「這個我還真不太清楚。」大娘說著話,轉身回屋,一會兒出來,手上拿著幾頁紙交給韓印,「小濤去世後,我一直沒找到他的書稿,只在收拾遺物時找到這幾頁紙,上面好像有些小說內容。」

  韓印接過幾頁紙,粗略看了幾眼,應是小說的寫作大綱。可是小說的手稿怎麼會不見了呢?「大娘,您兒子的電腦中有沒有他文稿的電子版?」

  「小濤從來不用電腦,家裡也沒有電腦,他一直堅持手寫小說。」

  再次與大娘道別,緊著返程。中途,韓印又去了趟尹愛君家。

  韓印索要馬文濤照片,目的是想讓尹愛君父親尹德興辨認一下,他是不是曾到訪過的那個所謂的記者。

  從時間上說,「記者」上門時間與馬文濤抑鬱症爆發時間正好吻合,如果馬文濤是殺害尹愛君的兇手,那麼也許是因為他經不住愧疚心理的折磨,企圖通過貴重禮品和金錢作為補償,以求得解脫心理桎梏。可惜,經尹德興辨認,馬文濤並不是那個記者。隨後,韓印又讓葉曦把許三皮的照片發到他手機上讓尹德興辨認,結果仍然不是。

  回到J市,韓印直奔專案組。

  下班時間已過,辦公室只剩葉曦還在伏案研究案情。見到韓印,她很是驚喜,給了他一個擁抱,弄得韓印滿面通紅。

  鬆開韓印,葉曦給他接了杯水,韓印也正好借著喝水把自己的尷尬掩飾過去,然後匯報了Z市之行的具體詳情。

  從專案組出來,韓印轉頭又奔積案組。

  果然,付長林也仍在加班。寒暄幾句,韓印將近段時間圍繞尹愛君的調查進展跟他說了一遍,這是他先前承諾過的。

  付長林對韓印的守信很是感激,客套地說了幾句感謝之類的話,又針對韓印提供的信息,給出自己的一些看法。

  兩人交流片刻,韓印言歸正傳說出了來意:他想在「1·18碎屍案」卷宗中,試著找一下有無對孫劍和牟凡的調查記錄。

  恐怕時至今日,對「1·18碎屍案」的信息,沒有人能比付長林再熟悉了。幾乎所有的卷宗記錄,他都早已爛熟於胸,有他幫助查找,必定會省去韓印許多氣力和時間。不過在他記憶里,好像對牟凡這個人有印象,但未有孫劍的。結果也確實只找到調查牟凡的卷宗。

  卷宗中對牟凡的記錄很簡單:他不是本市人,當年租住在青鳥路附近,以經營書攤為生,業餘時間從事小說創作。在警方的例行調查中,他表示不認識尹愛君,也記不清她是否光顧過他的書攤。尹愛君失蹤當日,他如往常一樣,收攤之後回租住屋寫作。檢查其住處,未發現異樣,最終排除其嫌疑。

  「按理說,當年孫劍與牟凡的境況大致相同,但為何卻沒有接受過排查呢?」看過牟凡的記錄,韓印向付長林提出疑問。

  付長林笑笑未語,沉吟一會兒,拿起辦公桌上的香菸,兀自點上,抽上幾口才說:「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當你看過『1·18碎屍案』的案情記錄後,以你的專業眼光,你的第一反應是什麼?」付長林又補充一句,「不用顧及我的顏面,儘管說出你當時的感受。」

  這番問話,開始韓印還有些不解,但有付長林隨後的補充,他便明白話的用意了。而既有如此補充,想來他也知道自己的答案,韓印揚了揚嘴角,送出一抹饒有意味的淺笑,代替他的回答。

  付長林是明白人,隨即點頭說:「你覺得很容易破案對不對?雖然兇手作案手段殘忍隱蔽,但若是方向正確,仔細周密排查,找出兇手應該不難,是不是?」

  說這話時,付長林已是有些憤憤不平,當然他不是衝著韓印,想必是多年來一些媒體和市民對警方辦案能力的妄加指責,已經讓他的忍耐達到了極限,而借著韓印剛剛的疑問想要把這口怨氣發泄出來。

  「當年,尹愛君失蹤九天後屍體才被發現,兇手有充足的時間處理作案現場,且當年的技術手段還不夠先進,若是兇手謹慎,處理得當,怕是過後勘察現場很難發現蛛絲馬跡。另一方面,屍體出現四天後才被確認為古都大學學生,而那一周恰逢古都大學期末考試,緊接著考試過後便是寒假。古都大學學生和教師來自全國各地,以至於大範圍的校內排查,已是寒假結束之後的事情了。這中間間斷的時間,對心理素質很好的兇手來說,已足夠平復心緒和演練說辭了。

  「校內排查是如此,校外的排查便更為棘手。你知道我們J市是省會城市,而當年一直延續至今,古都大學周圍都是本市乃至整個S省文化產業和文化氛圍最為繁榮濃郁的區域。包括報社、文化公司、出版社、新華書店、私人書店、書攤,各種做圖書生意和從事相關行業的人群都聚集在此。這是個非常龐大的群體,而還有比這個群體更為龐大的人群,那就是從事寫作、熱愛寫作、夢想出版圖書、成為作家的這麼一部分人。他們租住在古都大學方圓幾公里處,以便交流學習以及尋找出版作品的機會。他們來自本省的四面八方,大都不是本市人,流動性極大,由於需要清靜的創作空間,又大都單獨租住,且租住條例當時還不夠完善,無須登記任何信息,有錢即可租住。最為麻煩的是,當時已近年關,幾乎所有人都回老家過年了,再回來也已是半月甚至一個月以後了。而其中有一大部分人,要麼堅持不下去放棄理想,留在老家另謀生路;要麼離開本市去首都尋找更為廣闊的機會;還有的因為付不起這裡的房租,搬到偏遠的地段。很多時候,我們面對的只是一間空屋或者是新的租房人,而原來住過的人沒有人能說得清楚……」

  果然,面對韓印,付長林按捺不住,一吐淤積在心中多年的不快。

  付長林話說得實在,句句透著無奈,韓印真切感受到當年辦案的艱辛。天時、地利、運氣好像都不在警方這邊,諸如孫劍這種符合嫌疑人標準又未被排查到的人應該不在少數,兇手因此逃脫追捕,可能性很大。

  韓印表示對當年辦案的理解,安慰付長林幾句,見天色已晚,便先行告辭。走出門口,回眸間,只見被一層淡藍色煙霧包圍的付長林,那張溝壑縱橫的面孔上布滿感傷,仿佛還停留在往事的糾結中無法釋懷,韓印心中不禁一陣酸酸的。

  夜深人不靜,躺在床上,韓印輾轉反側。

  連日奔波,身子已是異常乏累,但努力再三,還是無法入睡。一閉上眼睛,便有一張張面孔如過電影般在韓印腦海里閃過:馮文浩、余美芬、許三皮、孫劍、牟凡……他們是兇手嗎?誰殺了王莉?誰又害了尹愛君?還有那雙痴怨的眼睛和仿佛來自地獄的電話,屬於他們當中的某個人嗎?出現在尹愛君墳頭的女人又是誰?假裝記者探訪尹家的又是誰?

  無數個問號,膠著在大腦中,神經無法抑制地亢奮。如同連環殺手一樣,軀體總是戰勝不了精神的控制——睡不著,那就不睡吧,索性再看會兒案子資料。

  韓印撐起身子,倚在床頭,伸手從放在床頭桌上的背包里取出幾頁紙,那是臨別前馬文濤母親送給他的。

  共有五頁紙,字跡潦草,語句斷斷續續缺乏連貫,有幾處韓印只能看出個大概意思。用心看過一遍,發現這其實並不是所謂的小說大綱,應是馬文濤的靈感筆記。韓印聽說過一些作家的寫作習慣,有的作家喜歡將自己腦海中突然閃現的火花說出來,用小錄音機記錄下來;有的則喜歡將靈感隨手記在某張紙上,看來馬文濤屬於後者。

  韓印逐字逐句反覆看過那幾頁紙,猛然間覺得某些句段似曾相識,似乎在哪裡看過。

  「在哪裡看過呢?在何處看過呢?」韓印心中默念,眼神下意識在房間裡游弋。當視線不經意間落在身旁床頭桌上的一本書上時,恍然大悟。

  ——對了,那些句段在《禮物》這本書里出現過!

  韓印急著拿起書,仔細翻看,與幾頁紙對照,果然有些句段一模一樣。莫非《禮物》並非出自許三皮之手,而是馬文濤所寫?

  可是書稿怎麼會落到許三皮手上?馬文濤、孫劍、許三皮三人之間,在這本書上究竟有何關聯?帶著滿腹疑問韓印在書前書後尋找線索,終於在小說封底處發現一段文字:「本書策劃——孫劍圖書工作室」。

  這段文字,足以讓韓印暫時理順一些疑問。事情的脈絡應該是這樣的:先是孫劍答應幫馬文濤出版小說,但由於各種原因沒有成功,而他也未歸還馬文濤書稿。後來馬文濤跳樓自殺,孫劍將書稿送給許三皮,並署上他的名出版了。事情就這麼簡單,可是另一個疑問又來了:孫劍為何不署上自己大名出版?為何要送這個人情給許三皮呢?

  次日。

  在韓印的「側寫」中,「1·4碎屍案」的兇手,是一個缺乏創造力,在事業上平平淡淡的人,那麼對於目前事業如日中天的暢銷書作家牟凡來說,自然不在這個範圍之內,而圖書出版事業做得紅紅火火的孫劍,同樣也不符合罪犯側寫。重點需要深入著手調查的是許三皮,不過在與他攤牌之前,韓印決定還是先和孫劍過過招。這個人在「1·18碎屍案」案發後,有可能突然離開原租住地,行為甚為可疑,且其與許三皮交往密切,有利益往來,韓印想試著從他口中挖出更多關於許三皮的內幕。

  孫劍圖書工作室,現更名為孫劍文化出版公司,公司做得很大,在時代大廈租了整整一層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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