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裝得久了,就變成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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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頓醒來後,一言不發就離開了姬銘驄家。思兔閱讀sto55.com催眠並不是人事不知的真正睡眠,所有的細節她都記得。賀頓返家後,目光僵直,眼珠像豆莢中的一粒粉豆,完全沒有焦點。柏萬福看著不善,問她要不要到醫院去看急診?賀頓緘口不語,像死人一樣倒頭便睡。這一睡就是整整二十四小時。柏萬福看著害怕,幾乎懷疑賀頓被人下了蒙汗藥,仔細觀察又不像,賀頓睡得很安寧,如同嬰孩。只好由她睡去。

  醒來後,賀頓第一感覺是恍如隔世。那個從絳香蛻變而來的賀頓已經漸漸融化,變得紙片一樣菲薄。代替她的是一個被粉碎後重新黏結起來的女人。軀殼和外表並不重要,真正的改變是在內心。所有的形式都無關緊要,即使是在舊有名字的蛹蛻中,她也羽化成蝶。

  她想了很多。多年沉冤翻騰出來,嚴重的內傷曝光天下,腐爛發酵的往事,像地雷一樣爆炸,血肉橫飛生靈塗炭……

  典型的以暴制暴,以毒攻毒。如果是一個脆弱的靈魂,會在這樣的壓榨之下損毀墮落,幸好賀頓堅韌而頑強,才刀口舔血慢慢恢復起來。

  人心真是個奇妙的容器,你說它大吧,容得下江河湖海,風雲變幻;你說它小吧,一個傷口可以流血一輩子。一個人有多少血,可以經得住這樣從夏流到秋?一個人有多少能量能夠經得起不停地耗竭?在這個意義上說,賀頓感激姬銘驄,他把一個潛伏的癌腫,以異乎尋常的方法挑開,膿血四濺,腥臭無比。在那一瞬間,屈辱與憤怒把原有的賀頓炸飛了,成了狼藉一片的碎渣。苦難就是整個世界,沉淪悲愴。硝煙散去,她看到了自己小小屍身橫陳在腐臭的記憶池塘里,無數吸血的螞蟥附在上面,好像一襲罪惡的袈裟。除了焚毀與埋葬,你別無他法。多年以來,悲慘往事蟄伏潛意識的底層,一如深海妖魔。你看不到它的蹤影,卻聞得到它的氣味,它掀起的暗流在你看不見的地方肆意汪洋,操縱了所有航行的船隻和飛翔的鷗鳥。你以為是自由的,其實它在不動聲色地指揮你;你以為是成功的時刻,不過是它在竊笑;你以為是哀傷的時分,不過是它疲倦的哈欠……

  如今,這一切的一切,散失魔法。從此,它咒語失靈。心理治療比任何事情都更接近於修行,剎那就是頓悟。賀頓有望擺脫夢魘,開始進入自由時代。

  因為覺得自己是從小就骯髒的女人,所以賀頓對性愛採取了散漫放任的態度。當然,她不會輕易憑這個賺錢,但誰又能保證萬不得已的時候,她不會出此下策?那個曾經被填滿了清涼油的身體,是一個醜惡冰冷的洞穴,從那裡發出的惡臭寒氣,如同龍捲風,生生不息。她恨自己的這一部分,既然它被踐踏過掠奪過,那她索性敵視它,拋棄它,將它與自己分割和分裂。所以,她從來沒有過性的快感,當需要用性去換取她所需要的東西的時候,在所不惜。

  生活有一個怪異之處——你假裝得久了,就變成真的了。即使蒙蔽不了自己,自己也為蒙蔽了別人而沾沾自喜。真相潛伏在那裡,半夜如跳蚤般鑽出來叮你,留下無數爪痕,讓你長久遭殃。

  如今她身處地獄,憤怒的火焰將牙齒炙熱。

  當她能夠回首一度曾使她昏厥的痛苦之時,清算就已經開始。腳下有微微的暖氣吹拂,如同令人酥癢的春蠶向上爬動。賀頓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寒冰融化的進度,極其微小然而鍥而不捨。她漸漸地溫暖起來,好像被放入爐火中的濕柴,先是乾燥,然後才是燃燒。

  災難是由於母親的失職,所以她在潛意識裡,憎惡自己的母親。這當然是一個大逆不道的想法,當這個想法占據腦海之後,孩子的第一個反應是掩蓋它。結果是賀頓把對母親的怨恨化作格外地討母親喜歡。她從來沒有把自己的遭遇告訴過母親,母親回來以後發現賀頓變得異常乖巧,還覺得這一趟離家,讓孩子長大了。後來不久,母親就在一場傳染病中離世,賀頓感到極其哀傷,她覺得一定是自己的仇恨得罪了上蒼,才讓母親丟了性命。從此她更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對天下所有的老婦人都噤若寒蟬。這就是她在柏萬福的母親面前,既桀驁不馴又百般反抗的根源。

  因為自卑,她可以把身體當做一個籌碼,答應了柏萬福的婚姻。因為仇恨,她對柏萬福的母親永遠無法親近。她覺得自己的災難來自於早年的父母離異,所以她對事關婚姻家庭情感的當事人,都報以異乎尋常的熱情。因為她是一個破碎家庭的受害者,因此她對所有婚姻的解體都不安地抗拒。在心理師生涯中,她從本能上強烈地抵制所有的粉碎和重建,有的時候連自己也為之迷惑不解。現在,真相大白了。未能完成的心結,讓她無法成為一個優秀的心理師。

  她期冀在遺忘中救贖,於是編造了自己的歷史。

  因為她對知識的渴求,使她對所有的知識分子,都懷有敬意。這就使她對錢開逸的那份情感,本質上絕非純粹的性。

  還有「真相」。內心匍匐著假象,就對真相趨之若鶩。無論真相對當事人是否至關重要,它對賀頓這個心懷暗疾的心理師是首屈一指的。所以,她不遺餘力地追索真相,百折不撓。

  永遠的冷。永遠盼著一把火。燃燒盡骨縫中的冰錐……

  她逃避痛苦又迎接痛苦。眼前的痛苦成了她過去的痛苦的擋箭牌。或者反過來說,過去的痛苦成了她現在痛苦的盔甲。

  恐懼這個東西,根深蒂固。如果不是你主動地去拔除,年齡的增長只會使它們以更多的化身隱藏下來,而不會自動消解。在每一個受過虐待的孩子身體裡,無論他們後來成長為怎樣魁偉的成人,甚至取得了經天緯地的成就,內心深處,依然駐留著一個軟弱無能擔驚受怕的孩子。

  她不能從容地享有幸福,在幸福中會體驗到莫名的危險與不安。幸福這種情感於她是如此陌生和稀有,是令人不舒服的考驗,也是誘惑。幸福誘惑你躲開它,因為你覺得你不配。在困難和苦痛中,由於神經的高度警覺和敏感,賀頓保有清醒的判斷力,但是幸福就不同了。面對幸福她束手無策。幸福是孤獨的,她沒有獨自品嘗幸福的能力,只好把幸福拒之門外。她無法忍受幸福帶來的昏眩和特立獨行,她只有逃避。

  哦哦,還有那輛飛天的紅色火車!那是壓抑的能量和宏偉的理想鑄起的幻想,在夢中飛翔。

  剖析自己是痛苦的,如同古代的酷刑——五馬分屍或是千刀萬剮。也許比那更殘忍,刑罰中的劊子手是一個人,受刑者是另一個人,這就是一種絕緣。在賀頓的反思中,殺人者和被殺者都是同一個人,都是她自己。唯有將自己撕碎,肝腸寸斷地裂解之後,才有可能重組。自己將自己割剔,刀刀見血精準犀利。你哪裡越痛,越說明那裡毒涎匯聚。你哪裡越想躲避,越說明那裡隱患深在……

  賀頓是勇敢的,也是絕情的。她冰雪聰明,明白了自己的痼疾,毅然決然開始再生的鑄造。這個過程是艱辛的,也是愉快的。剔除了腐肉,你不再爆發無名高熱。放出了毒血,你渾身從未有過的輕鬆。你看人看事看世界的眼光不一樣了,你感到了發自內心的自由。冰河已經打開,道路已經開通,頭頂上的緊箍咒已經找到了解碼,從此天地一新。來自神的給神,來自鬼的給鬼;來自人的,留給自己。

  終於有一天,賀頓開始問自己,慘禍密布的童年,有什么正面的遺產呢?甫一想到此題,她覺得自己真是瘋了。醜陋悲戚的瘡痕,怎麼會有好處呢?但是,任何事物對人的影響,都是雙刃的。不可能只是好的方面,當然也不可能都是惡劣的方面。那麼,衡量自己是否真正走出了陰影的試金石,就是看你能不能跳出三界五行外,更客觀更冷靜地看待過往的經歷。

  賀頓從胃裡向外嘔酸水,連鼻子都辣起來。

  不!我不原諒!我永不原諒繼父這個禽獸!她斬釘截鐵地對自己說。她抬頭望月,月亮變成了有稜有角的煤塊,不再圓,也不再銀白。月亮被燒焦了。

  說完之後,她的生理反感稍微釋放了一點,胃部好像熨平了一些。是的,尋求事情的另外一重意義,並不意味著原諒和寬恕。繼父在母親死後,另外娶了他人。賀頓在飽受蹂躪之後終於解脫,到老奶奶家度日,後來就出來自己混日子了。聽說繼父和人打架鬥毆,被埋伏的人刺穿了太陽穴,一命歸西。對繼父的回憶如同塵封的墓穴,一旦打開了,憤怒的暴塵經久不息,直衝霄漢。

  許久許久。那根恐懼的臍帶從墳墓中伸出來,勒纏在她的脖圈上,直到她揮刀斬斷,血肉橫飛。舉頭望天空,太陽像一件殘破的血襖,一滴一滴地把血樣的棉絮抖落在地,血絲罩滿人間。

  刻骨銘心地痛啊!疼痛的消失需要時間,但有了疼痛,就說明有了知覺。這就是好轉的跡象。

  曠世的孤獨像海嘯一樣,壁立而來。悲傷可以像酒一樣儲存很多年,越發醇厚。醇厚的悲傷如同敵敵畏,只要一小勺,就能把人撂倒。

  賀頓流了很多眼淚。眼淚不是從眼睛中流淌的,而是從內心的花蕊迸濺而出,帶著靈魂的苦澀。她知道它們是初級的治療儀器。所有的情緒都是以液體的形態存在於我們的體內。高興的時候會流淚,傷心的時候也會流淚。淚水中包含著百氨酸——腦啡肽,是一種大腦自己生產的自然疼痛緩解劑。哭泣排出了造成壓力的化學物質。

  不說話,只哭泣。這是多麼簡單和純粹的生命啊。

  淚珠粉身碎骨的時候,有一些變化悄然發生。那來自身體最本能最深在地方的寒冷,被眼淚浸泡和溶解,漸漸遁去。

  把痛苦擰乾,留在手心的那滴水,就是重生了。

  無所謂報仇也無所謂寬恕,罪惡之人已經被打下了地獄。現在問題的關鍵是,你賀頓如何看待自己的童年?

  你依舊是潔淨的!賀頓這樣對自己說的時候,淚流滿面。她仿佛看到了當年那個孤苦無依的小姑娘,蜷縮著身體,仍舊無法抵禦那透徹心扉的寒冷。她向虛空中伸出手去,向時間的遠方伸出手去,她的手掌並不寬厚,手指也不算強壯有力,在某種程度上說,甚至是孱弱和顫抖的,但這並不影響這雙手的溫暖。今日的賀頓向時間深處的絳香招手示意,過來吧,我不會嫌棄你!縱使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包括你的親生母親都可能會有意無意地放棄你,但是我不會。因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否定你,就是否定了我自己,而否定是一切失敗的根源。一個不期待失敗的人,就不能把你和我分開!不不!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我們必須分開,永不重疊。我們是有聯繫的兩個人,血肉相依;我們又是絕不相同的兩個人,一刀兩斷。我永遠會和你在一起,但我比你有力量,比你有勇氣,比你堅強。多少凋零,多少破碎;多少委頓,多少迷失。多少傷痕,多少酸楚,多少無法與外人道的嘆息感慨,我都要說與你聽。

  夜風正涼,時光正好,我依稀看到一種東西在面前如沙漏般流淌,我知道那就是你變成我的過程。絳香,從此我與你訣別。不是我看不起你,是因為你已長大。否定了我就是不承認你已長大。我會愛護你,我會保護你,我會捍衛你,我會以你為榮!一直以來,我們因為期待著愛與被愛,這才歷盡磨難地活著。

  當想到「以你為榮」的時候,賀頓不禁嘴角抽搐。以一個受盡折磨的懦弱的鄉下小姑娘為榮,這是愚蠢的。但是,這又是必然的,因為今天的我就是當年的你的翻版。你不以她為榮,難道你要以她為恥嗎?那不是她的恥辱,那是她的命運!

  對於命運,我們只能順應。特別是在你根本就不具備反抗命運的能力的時候,你只能俯首聽命。在這個意義上說,那個叫做絳香的鄉下小妞,沒有變瘋,沒有自暴自棄,沒有乾脆變成街頭賣身的髮廊妹和洗頭女,這難道還不值得欽佩嗎?

  絳香是勇敢的,是勤奮的,是聰慧的。她從污泥濁水中掙扎而出,自強不息學習了很多知識,居然變成了一個解救他人於危難之中的心理師,這難道不是值得驚訝敬重的事嗎?滿身瘡痍的她,拼命吸吮太陽的熱量,橙紅色的乳汁讓她的脊樑漸漸恢復了硬度。她靠著這份天性,在苦難中維持著自尊,保持著腦筋清醒,淡化著皮肉以至靈魂的痛苦,自強不息。

  如果沒有這種折磨,她也許只是一個父母身邊的嬌嬌女。誰說窮人就沒有嬌女呢?一樣有啊!長大了,就像普通的農村姑娘一樣,媒人說親彼此相看,商定彩禮陪嫁的數目,然後選個黃道吉日就把自己嫁了。再然後就是生養子女刷鍋洗碗侍奉男人孝敬公婆……不要說真正過這樣的日子,單是這樣設想一番,賀頓就不寒而慄了。不可否認,世上有無數的女人已經走過和正在走著這樣的道路,她們也會滿足和幸福,但是,賀頓知道自己是個異類。她不能滿足這種平淡和瑣碎,她希望自己能有別樣的人生。從這個意義上講,童年的悲慘遭遇,生父的拋離,生母的淪落,繼父的凌辱……都在成就著她非同尋常女子的命運。因此她才格外地早熟,因此她才異常地敏感,因此她才能我行我素地走出田野,因此她才能選擇以助人為職業的工作……她知道孤苦無助的悲涼,知道一雙手對另一雙手的寶貴。她先是為了救自己,然後才知道也能救別人,就義無反顧地投入到這個新興的事業中。在救贖別人的過程中拯救自己。

  因此,她感謝命運,也感謝苦難。珍惜無數萍水相逢的寶貴瞬間和樸素真情。苦難和命運並不能自動地轉化成精神的營養,她用悲愴的方式完成了發酵。令人作嘔的腐敗之味散去之後,剩下的就是豐饒的養分了。

  賀頓感到飛升般的輕鬆。這是靈魂的一次沐浴,塵埃已隨著水波蕩滌而去,剩下一個帶著癒合了的傷疤的虛弱身體。當然,她還會沾染沙礫,但她已學會了整舊如新。好像一隻蝴蝶,前世是醜陋閉塞的蛹,其後是一條骯髒蠕動的毛毛蟲,然而,經過鍥而不捨的修煉,她終於飛起來了,美艷如花。從此,卑微又如何?照樣可以活出尊嚴。垃圾里可以埋藏黃金,豬圈裡也會有靈芝。

  每個人對於自己最大的才能和最高的力量,常常懵懵懂懂並不認識。只有大危難,大責任,大變故,才能讓你看到你身體裡到底蘊含了多少礦藏。賀頓醒來了,從此,在這個邪惡俯拾皆是的世界上,她要用自己的努力,讓它變得比沒有自己活過的時候,要潔淨一點,溫暖一點,光明一點。每一個生命,都有可能成為另外一個生命的天使。生命如一匹白練,她已擁有過傷痕,她還想得到更多的顏色。

  弗洛伊德老先生在《夢的解析》的扉頁上,引用了這樣一句詩:「假如我不能上撼天堂,我將下震地獄。」賀頓沒有這麼大的抱負,但她為了自己的理想,柔心鐵骨,決心青絲熬成白髮、炬火煉成枯灰地堅持下去。晨要擔當,暮要擔當。毀也安詳,譽也安詳。

  她柔聲對柏萬福說:「我們談一談吧。」

  柏萬福這些天來面無表情,幾乎萬念俱灰。診所雖沒有對外正式關張,也已百業凋零。負責打點雜物的文員,看出日薄西山的趨勢,早在物色跳槽的新方向,上班有一搭無一搭地不再盡心。文員們的工作是業務量的第一道關口,一旦敷衍了事,就從源頭上鎖住了客流量。柏萬福心知肚明也不做任何干涉,如果文員小姐們盡心盡力地工作,預約來了大量的客戶,他又如何應對呢?看賀頓一天半死不活的樣子,日子還不知如何過呢,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索性任它風雨飄搖。

  賀頓挺直腰板,隔著桌子,等著柏萬福的回答。看到賀頓嚴肅認真,柏萬福心想攤牌的時刻到了。說:「你有什麼就講吧,我都準備好了。」

  賀頓反倒奇怪:「你準備什麼啦?」

  柏萬福冷笑道:「你不要裝了。不就是離婚嗎?」

  賀頓說:「我沒打算和你離婚。」

  重重磨難之後,柏萬福已不會輕易相信任何話語,問:「真的?你是在擔心欠條的問題?已經一筆勾銷了。」

  賀頓說:「謝謝你,不是因為錢的問題,我以前只是在尋找依靠。」

  柏萬福說:「我就不能成為你的依靠嗎?」

  賀頓說:「你已經是我的依靠了,只是我以前不知道。最重要的是,其實,我不需要依靠。」

  這話說得柏萬福似懂非懂,但不分開的意思他是聽明白了,就說:「你是說,從今以後,咱倆就好好過日子?不再一仆二主?」

  賀頓說:「在做決定之前,你先要了解我。」

  柏萬福說:「你先要有個態度。」

  賀頓說:「你了解了我再做決定。」

  柏萬福說:「我不知道你的過去,但我知道你的現在,這就足夠了。以前發生過什麼,都已經過去了。只要你有承諾,就像重新粉刷過的房子,我願意和現在的你在一起,這足夠了。」

  賀頓沒想到一貫面麵糊糊的柏萬福能說出如此富有深意的話,也很感動,說:「咱們一起往前走吧。先把診所的業務重新振作起來。」

  柏萬福說:「發生了什麼?」

  賀頓道:「你猜得不錯,是發生了一些事,但是,它都沒有咱們一起往前走重要。」

  現在,她對柏萬福充滿了感激。感激有時候能很明確地說出是因了某一件事而發生,有些是一天天一絲絲疊加而得來的相知。對柏萬福,二者都有吧。為了全心全意地進入到心理師的工作中去,賀頓決定讓情感平靜而簡單。真正的勇氣是讓人謙卑的。既然所有的方向,你都運籌帷幄,知道得越多,你需要的就越小。你還有什麼不可淡然!

  「那個大芳又想來了。約嗎?」柏萬福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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