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皇帝的遺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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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壁爐里的木頭燃燒著,房間裡溫暖如春。

  比伯-湯普森優雅地閱讀著卡門爾奉上的記錄文字,這位以前名不見經傳的學者,長袖善舞,現在是自由黨內的實力派人物,同時也是傅克斯的主要支持者。

  不久前,他從法務部長調任內務部長,專門負責除奸和鎮壓反對派,據說他的手段十分陰狠和毒辣,對付黨內異己也從不手軟,黨內黨外都聞之色變。

  但卡門爾並不明白這個人為何要指名見自己,這讓他內心中惴惴不安,以為自己密謀的身份暴露了。

  「皇帝不甘心啊。」湯普森將手中的文稿放下,「他仍然活在過去的所謂榮耀之中,卻不知道他永遠也回不去了。」

  「閣下,我完全贊同您的判斷。」卡門爾小心地恭維著,「一個舊王朝已經成為歷史,真正屬於全體公民的共和國已經站了起來。」

  「卡門爾先生,但我對你記錄的文字不滿意,相當不滿意。」

  湯普森的話令卡門爾心中一驚,道:「閣下,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這滿紙都是一個階下囚的自辯之言,我看不到一丁點的懺悔之意。這跟當前的形勢是極不相稱的,要知道廣大平民已經成為了國家的主人,他們正滿懷欣喜地獲得了自由,並勇敢地拿起武器與昔日騎在他們頭上的主人鬥爭。而以卡洛斯二世為首的舊勢力仍然死不悔改,因此我們必須用暴力的革命手段消滅他們,我們的對手已經瑟瑟發抖,乞求活命。」湯普森道。

  他的聲音聽起來鏗鏘有力,極有感染力,但聽在卡門爾耳朵里卻感受到一股寒意。

  短短兩三年間,已經有許多人因為這位看上去優雅的人物,丟掉了性命,包括卡門爾昔日的同事。

  「我明白了,閣下。」卡門爾飛快地應答道,「這段文字記錄的不夠充分,而且我似乎忘了記載一些內容。」

  湯普森很滿意卡門爾的表現:

  「嗯,卡門爾先生,聽說你出生熱那亞?」

  「對,我是普瓦圖人,許多人都知道。」卡門爾道,「很遺憾,我的家鄉已經成了叛逆者之鄉。」

  「那是一個美麗的地方。」湯普森複雜的目光一閃而過,「我還聽說你認識肖恩-康納利?」

  卡門爾道:「普瓦圖人都認識他,我也不例外。而且我畢業於普瓦圖大學,肖恩-康納利是我母校校長。但您應知道,我完全擁護共和國,並願意為自由而獻身。」

  「別緊張,年輕人。」湯普森輕笑了一下,「我只想知道你個人對肖恩-康納利的看法。」

  「怎麼說呢?」卡門爾努力保持放鬆的狀態,「那是一個很有野心的貴族。」

  「哦?你這個判斷很直接,也令我相當意外。」湯普森的神情似乎有些意外,「難道是因為他最近在南方成立了一個公民黨?」

  「不,我是說的以前,革命發生之前。這個人很有錢,他一直在收買人心,幾乎人人都願意和他交好。我們都知道,如果一個人名聲毫無瑕疵,要麼這個人是聖人,要麼這個人就是那個最虛偽的人,肖恩-康納利顯然屬於後者。

  身為貴族,他這些年一直在做什麼?除了收買南方人,就是一步步掌握軍隊,他似乎很早就預見了帝國的崩潰,並為此而提前作好準備。這不是野心是什麼?」卡門爾道,「至於公民黨,您看他們的主張與綱領,完全是抄襲我們自由黨。」

  「你說的很好!現在情勢已經很明了,以肖恩-康納利為首的南方人已經站在我們的對立面,而我們當中有些人仍對他持有幻想,認為他也贊成革命的,這實在是太天真。革命就是你死我活的鬥爭,暴力是唯一有效的手段。」湯普森問,「把你的記錄文稿拿走吧,它需要潤色。」

  卡門爾知道自己過關,內衣卻已經汗濕了。

  接下來的日子,卡門爾仍然每天都會去見卡洛斯二世。

  看守們對卡門爾已經不太防備,甚至連把門的都撤了,但卡門爾仍然十分謹慎。

  卡洛斯二世似乎已經意識到自己的日子不多了,他的話很多,甚至有些囉嗦。

  卡門爾是唯一的聽眾。

  「法蘭克-約瑟夫這個人精明強幹,我是看著他長大的,但我從未真正信任過他。他自以為隱藏的很深,跟我的長子勾搭在一起,以為我不知道?他們兩個很早就組織了一個榮譽軍官團的團體,密謀大事,顯然關鍵時刻,這個團體也不太管用……」

  「坦白地說,我不喜歡吉恩,他的母親死後更是如此。我承認我對他苛刻,因為他居然違背我的旨意,跟一個舞蹈教師搞在一起……」

  「菲利普本是一個很好的繼承者,可惜的是他太年輕,缺少歷練,如果我更早地下定決心……」

  「卡門爾,外界傳言肖恩-康納利是吉恩的私生子,說實話我也不敢百分百否認,當初吉恩這個逆子居然派人護著這個婊子逃走了,而當時那個婊子有孕在身。我記得肖恩-康納利也有一頭金色頭髮?」

  說到這裡,卡洛斯二世努力回憶與肖恩唯一的一次見面。

  卡門爾低聲說道:「陛下,確實如此。但如果您認為金色頭髮是皇族的顯著特徵,恐怕有些牽強,據我所知,也有一些非皇族人擁有金色頭髮,雖然人數稀少。」

  卡洛斯二世似乎有些失望,喃喃說道:

  「在肖恩-康納利身上,我看走了眼,一個小小的南方貴族居然也成了氣候。如果他身上真有我索倫家族的血脈,倒不是一件壞事。」

  卡門爾覺得皇帝真正到了窮途末路的地步,把任何一個有利於皇族的可能都當成了救命稻草。

  「也許……可能吧……」卡門爾的聲音低不可聞,「陛下,康納利伯爵讓我告訴你,如果你有什麼……遺言,只要他能辦到,一定會盡力而為。」

  卡洛斯二世慘笑了一下,突然一把將卡門爾的衣領揪住,低聲說道:

  「如果你見康納利伯爵,請告訴他,決不能讓自由黨這些人有好下場,至於誰來統治這個國家,吉恩、肖恩-康納利,或者是誰,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還有,如果可能,請他一定要找到我的女兒,保護她安靜地渡過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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