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7章 不願交朋友的謝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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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這個小冰河時期的邊關地界,無論出不出太陽都冷的令人發抖,至少對常宇這個畏寒的人來說是這樣的。

  然而對於就久經邊境風雪的將士的來說,如今的天氣還算不得真正的冷,只算剛入冬,只算嚴寒的序幕而已。

  他們還扛得住。

  只是大太監抗不住,在城頭逛了一圈吹了會風再也撐不住了,冷到牙齒打顫,趕緊下城躲進指揮部倚在火爐旁邊好半天才緩過勁來。

  壕溝那邊劍拔弩張,他在這兒瑟瑟發抖。

  倒是馬科帶著一眾將領時而在城頭指點,時而在城下巡查,時而聚在一起議事,反倒顯得他是個閒人,明明外邊局勢緊張到不行,可他卻閒到沒事做!

  可常宇卻閒的心安理得,對外來說他是督軍,不是統帥,如何布陣打仗那都是剛掛帥的馬科和一眾武將的事了,對內,他才是核心,但該商議的都商議了,該布置的都布置了,自己的心思,自己的準備,對方清楚,對方的布置對方的心思他也一眼看透。

  說白了,還是那句話,明牌打!

  也就說眼下那些邪門歪道暫時用不到,一切靠實力說話!

  我實力弱麼?

  不覺得呀!

  所以,那還有什麼可操心的。

  該操心的都操過了,餘下的事自有下邊的人去實施去操作了。

  李慕仙沏了壺熱茶,給常宇端了過來:「屠元長進了,嘴邊的鴨子都能忍住不吃」。

  接過茶杯,常宇抿了一口淡淡一笑:「大小三十餘戰,他就是根木頭也磨成槍了,再沒點長進,以後在東廠衛還怎麼混,聽說現在連那個最莽的賈外雄,最暴躁的郝永忠遇事能先低頭想一下了,還聽說都識字過百了呢」。

  「東廠衛下哪個不好強呀……」李慕仙話還沒說,外邊有人敲門,得應後況韌推開門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個物件在常宇跟前攤開:「從那謝乾坤身上搜出來的」。

  常宇取過仔細打量,嘴角泛起一絲笑意:「這老謝藏的挺深的呀」李慕仙湊過來看了一眼,發現是個腰牌,驚訝出聲:「竟是個應捕……」

  「他應該不是個普通應捕」常宇一臉玩味。

  應捕就是老百姓口中的捕爺,捕快,即地方上的治安差官,相當於後世的民警(香港警察到現在還會被叫差人,就這意思)只是相對後世警察的地位這年頭的捕快屬於賤役,不光收入低地位也相當低,和「好男不當兵」地位差不多,甚至連子女後代都不得參加科舉考試,以免有辱斯文,甚至他們脫離捕快行業後,其子孫後代依然不得參加應試。

  捕快雖然是地方上不入流的小吏,但依然分個三六九等,比如有正式編制的叫捕快,領班叫捕頭,還有那種沒編制的差役相當於後世的協警,每個州縣府還有個總捕頭,他們雖在官場上不入流,但在老百姓眼中那也是當官的,一口一個捕爺,在他們心中的地位遠高那些軍爺,當兵的在他們心裡其實就是一幫痞子。

  謝乾坤被帶到常宇所在的屋子裡,身後還跟著一幫看熱鬧的親衛將門口堵得的嚴嚴實實,便是先前跟著馬科跑上跑下的王征南和姬際可也擠了進來。

  「坐」常宇窩在暖爐旁邊的靠椅上隨手指了面前的一個條凳,謝乾坤垂著頭輕咳一聲,「小人站著便是了」。

  常宇看著他鼻青臉腫的模樣皺了皺眉頭,目光朝況韌望去,見況韌苦笑搖了搖頭,心中便瞭然。

  謝乾坤被關押的地方是軍中禁閉室,裡頭還關著幾個受罰的刺頭士兵,他這一臉青腫想必是那幾個刺頭所為,甚至他那塊貼身藏著的腰牌也極有可能是被那幾個刺頭給摸出來的。

  「以你身手對付幾個兵痞理應易如反掌,怎滴還被人收拾城這番模樣」常宇忍不住笑道,謝乾坤嘆口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不還手無非就挨這幾下不痛不癢的拳頭,若還了手卻不知道還有沒有命走出這塔山堡了」。

  「嘿,咋把俺們當兵的說這麼壞」常宇輕笑將手中腰牌拋到謝乾坤跟前:「謝捕頭是不是瞧不起俺們這些當兵的呀」。

  「小人豈敢」謝乾坤彎腰將那腰牌撿起撫了撫上邊的泥,別在腰間:「各位將軍鎮守邊疆保家衛國,小人是敬佩的很」。

  常宇笑了笑:「你是大名府的直屬……」

  「小的是大名府下清平縣衙的應捕」謝乾坤趕緊說道,常宇哦一聲問:「大名府距此數百里地,你怎麼在這兒?」

  「緝賊捕盜,雖遠必追」謝乾坤揚了揚頭,一臉的堅毅和先前在村子裡初遇時的氣勢大不同,這讓常宇有些意外也有些欽佩:「古之良將曾言,犯我中華者,雖遠必誅,可謂壯志滔天,謝捕頭這句,作奸犯科,雖遠必追,氣勢絲毫不遜呀,咱佩服的緊」。

  「分內之事,將軍美言小的受之有愧」謝乾坤拱了拱手,常宇又問:「你大小是個捕頭,就隻身千里追兇?」

  「同來三人,僅餘小的一個了」謝乾坤苦笑,李慕仙忍不住問道:「可追到那賊人了?」

  「追到了,又算沒追到」謝乾坤嘆口氣,常宇心中一動:「莫不是那道人?」

  謝乾坤有些驚訝:「將軍這都猜的到」隨即一臉怒氣:「那妖道作惡多端害了許多人家,小的帶著兩個兄弟輾轉千里追擊三個多月,眼見得手,卻……」

  呼,眾人面面相覷,雖不知詳情,但也猜了個七七八八,心中感慨不已,王征南問他:「又非賊人,為何掩飾身份,初見時尚有情可原,今日被擒為何還是這般」。

  謝乾坤苦笑:「小的只是清平縣一個小小捕快而已沒啥見識,也沒啥本事,在邊關這等水深火熱的是非之地,自是只能謹慎行事」。

  常宇笑了:「人言,秀才遇見兵有理都說不清,謝捕頭不善言辭,心恐更說不清,才只得掩飾身份裝作一個愣頭江湖客的吧」。

  謝乾坤苦笑不語,算是默認常宇的話了。

  「咱曾聽說過,捕快破案緝兇是有比限的,一般案件五天為一比,重大案件三天為一比,過了比限汝登要受責罰或責打可是真的?」

  謝乾坤點點頭:「如將軍所言,小的這次不光超了比限且還折了人手,責罰是逃不脫的了」說著神色變得無比凝重。

  常宇哦了一聲,突然問道:「你可知我是何人?」

  謝乾坤舉目看了看常宇:「將軍雖年少卻一身殺伐之氣,年紀輕輕便可為將,又非那些世家子弟細皮嫩肉,此處又為邊關,所以小的猜測您是祖大帥的子侄輩?」

  眾人笑了,常宇也笑了,笑的謝乾坤有些莫名其妙也笑的他心裡沒底,惶惶間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常宇擺了擺手眾人方才止笑:「雖不中,亦不遠」。

  「那將軍您是?」謝乾坤咽了咽口水趕緊問道,常宇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說道:「你超了比限又損了人手且未將案犯捉拿,此番回去少不得責罰,甚至會因此失了應捕之職,不若你留在這兒吧,說實話你很對我口味,留在這殺敵賺軍功,可比你做捕頭有前途,當然了,我會修書一封給那清平縣令,那邊不會記你個失職潛逃什麼的,亦不會連累……」

  話還沒說完就被謝乾坤打斷:「小的謝過將軍好意,但小的不想留在這兒」。

  呃……眾人驚訝,要知道能被大太監看上的人才少之又少啊,要知道多少人磕頭想跟著他混都沒機會呀。

  常宇也有些意外:「怕死?」

  謝乾坤臉上擠出一抹蔑笑:「若是怕死,小的又豈敢千里追兇」常宇自知失言正欲道歉,謝乾坤又接著說道:「但將軍說的也對,小的也怕死,怕留下了還無所作為便戰死了,邊關打仗隨時隨地就要死人的,保不齊小的今天剛留下,熬不到明早就死了呢,又或者雖沒死卻成了混吃等死的兵油子了」。

  常宇面色如常,但其他看熱鬧的一些人臉色卻有了怒色,心中暗罵,你們那些捕快衙役又都是些什麼好貨色麼,吃拿卡要欺壓百姓的事乾的少麼……

  或許是注意到眾人神色,謝乾坤趕緊閉了嘴,但常宇卻示意他繼續說。

  呼了一口氣,謝乾坤仰頭目視常宇:「邊關多我一個小卒不多,少我一個也不少,但清平縣多一個像我這樣的捕頭,雖不能說讓百姓安居樂業,卻可使那些宵小不敢肆意妄為!」

  眾人臉上多是鄙夷之色,但又有一點點佩服這人,常宇微微點頭一臉的讚許:「人各有志,勉強不得,清平百姓有你,幸事,既然你不願意留在這,咱也不強求你,且會為你修書一封給那清平縣令求情……」

  「將軍美意小人感恩戴德,只是怕……」謝乾坤後邊的話沒說出來,但眾人都知道他言外之意,那就是,只是怕人家清平縣令不會賣你一個邊關小將的面子!

  常宇笑了:「張文?你識的麼?」

  謝乾坤一怔:「大名府知府大人?」

  「或許清平縣令不賣咱一個薄面,但相信張文?會賣咱個面子的」常宇哈哈一笑,看著謝乾坤道:「看來你是真的不識的咱家」。

  謝乾坤再一怔,隨即臉色大變,眼前這少年將軍,不自稱本將,也不自稱我或者咱了,他自稱咱家了!

  咱和咱家,一字之差意思可就天壤之別了,在明以前太監自稱都是雜家什麼的,但之明起又多了個咱家,這是和朱元璋的方言息息相關,老朱是鳳陽人,那邊說話都是咱或俺,就是我的意思,他當了皇帝後口音不變,一張嘴就是咱今天怎麼著,咱看誰不順眼了……宮裡的太監也就跟著學,對外頭人說話都是滿臉自豪,咱家裡頭怎麼著,怎麼著,也可以理解為俺們家怎麼怎麼滴,久而久之咱家就成了明朝太監的專用自稱了。

  所以終明一朝,無論朝里當官的,還是村野百姓們,私下自稱多是俺,咱,至於那種小的,小民,草民,本官,本將什麼的都是官面上的自稱。

  而常宇平時和身邊的親近的人說話自稱時,要麼是我,要麼是咱,擺架子或者沒那麼親近的人時,就是咱家,本督!

  眼前這少年將軍突然一句咱家,讓謝乾坤先是懵逼,隨即就醒悟過來了,眼前人是個太監!

  少年太監,邊關,以及這屋裡人對他的態度,以及他的氣勢……

  聯想到那些傳聞……東廠大太監在邊關督軍的消息早已不是秘密了。

  莫非……

  「沒錯,咱家乃東廠提督」常宇看著一臉震驚到有些不知所措的謝乾坤淡淡一笑:「之所以表明身份,是因為咱家很欣賞你,希望和你做個朋友!」

  做朋友?謝乾坤一臉愕然,搓著雙手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他這樣一個低賤捕頭,在尋常百姓了算是個官老爺,但在真正的當官的眼裡他就是個屁,哪怕只是縣令身邊的一個師爺都斜著眼瞧不起他們!

  可是眼前這個權勢滔天的東廠提督竟然要和他做朋友!

  先是驚慌失措,隨後慢慢冷靜下來的謝乾坤擺擺手:「小的並不想和督公大人您做朋友……」說著偷偷看了一眼常宇的神色又趕緊道:「是小的不配,也是小的不知好歹」。

  常宇只是笑,屋裡其他人的臉色卻大不同,都覺得這謝乾坤確實不知好歹。

  「也罷,交朋友要兩廂情願,強求不來,等你想和咱家做朋友的時候再做也不遲」說著招了招手,一個親衛捧來一個包裹,解開包裹裡頭是個小箱子,打開箱子裡邊是一方印,常宇取出哈了口氣,在一張空紙上蓋了一下,遞給謝乾坤:「咱家相信清平縣令識字」。

  謝乾坤接過看了一眼,他稍微識幾個字,但紙上的字認不全,卻也知道每個字都很有分量,每個字都能壓垮那小小的清平縣令。

  「督公大人,其實您知道小的為什麼不願意……」

  「咱家知道」常宇打斷謝乾坤:「並且理解」說著微微一笑:「若不累,速離此地,要打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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