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6 結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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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賢侄過獎,也是康王肯納諫,他自己想明白了。【思兔閱讀sto55.com,無錯章節閱讀】」

  蕭首輔文質彬彬地一笑,心裡也覺得多虧了他軟硬兼施的規勸。

  他端起茶盅,看著茶水中沉沉浮浮的茶葉,嗅了嗅茶香,思緒不由回到了那一日。

  那日他得了風寒,告病在家休養,康王親自登門探望。

  當時蕭首輔便知道,康王定是來向自己以及世家低頭示好的。

  康王既然邁出了這至關重要的一步,蕭首輔也就順勢給康王遞了台階,好言相勸了一番,以史鑑今,從世家經歷幾朝長盛不衰,輝煌不斷,說到王朝交替的血雨腥風,說到前朝那些奪嫡失敗的皇室子弟的悽慘下場。

  世家與皇家在最近五六百年間一直在以各種形式博弈著,世家不至於在皇權更替中滅亡,可康王一旦落敗,下場不是死,就是幽禁。

  蕭首輔當時就問了康王:「王爺,您真的甘願任人擺布您的命運嗎?」

  當下康王沉默了許久,最後他只避而不答地叮囑蕭首輔好好休養,說朝堂還要仰賴他這個首輔云云。

  從那寥寥數語,蕭首輔已經敏銳地注意到康王果然是動搖了。

  他們冷了康王那麼久,終究是沒白費。

  蕭首輔唇角的笑意更深,又客套地補了一句:「也虧得賢侄從中與康王周旋了。」

  「哪裡。」袁哲微微一笑,滿面謙和的笑容,敬老尊賢的姿態擺得是恰當好處。

  裴文睿與王康尹交換了一下眼神。

  在場眾人中,袁哲是年紀最輕的一個,代表袁家出現在這裡。

  袁家是太后的母家,康王的舅家,與其他世家所處的位置又不同,是世家與康王之間的橋樑。

  可想而知,康王一旦上位,獲利最大的自然會是袁家,袁家天然會站在康王那邊。

  裴文睿低低地嘆了口氣,用手指揉了揉雙眼之間的鼻樑,慢吞吞地說道:「年輕人總要摔個跟頭,才知道厲害。」

  他沒指名道姓,也沒說「年輕人」指的是楚祐,亦或者袁哲。

  廳內的好幾人心照不宣地笑了,優雅地品著茗。

  說穿了,康王這輩子實在是太順風順水了,先帝在世時,一直有先帝為他保駕護航。

  哪怕先帝駕崩,今上剛登基的那半年,眾臣對今上這個皇帝能否坐穩這龍椅依然不甚樂觀,彼時,誰都以為大皇子沒法安然從南越回來,更覺得以今上體弱多病的龍體怕也撐不了幾年。

  不想,自大皇子歸國後,朝局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經此一事,現在康王應該知道自己有幾兩重了,沒了先帝、太后以及世家的庇佑,他根本無力與今上、大皇子一爭。

  袁哲客客氣氣地對著裴文睿拱手:「這段日子也是辛苦裴大人了。」

  這段時日,為了立儲的事,禮部忙得跟陀螺似的,裴文睿作為禮部尚書自然累得不輕,偏又不得不盡心盡力,唯有如此,才能給康王施壓,逼他做出選擇。

  廳堂內,茶香裊裊,與淡淡的薰香糅合在一起。

  氣氛看似安寧平和,實則暗流涌動。

  蕭首輔吹了吹茶湯,淺啜了幾口茶水,看似在品茗,其實在觀察著廳內眾人的反應,舉手投足間,帶著幾分世家子弟獨有的高高在上。

  蕭首輔自得地一笑,言辭得體地打了個圓場:「說來康王也是年少輕狂而已,他體內流的到底是世家血脈,還是知輕重的。」

  康王都及冠了,在場很多人在他這個年紀早就當父親了,哪裡稱得上年少,但蕭首輔既然這麼說了,其他人也不會再繼續揪著康王娶李雲嫆的事不放。

  頓了一下後,蕭首輔又道:「這次的事,康王確實辦得漂亮,也足夠有誠意了。」

  康王登門探病的那天,就與蕭首輔說了他與百里胤暗中達成的約定,也包括兩國聯姻這件事。

  兩人交心密談了足足兩個時辰,蕭首輔說了他們世家對康王的期許,康王則傾訴了他的顧慮以及他孤注一擲的決心。

  康王告辭前,親口允諾他,若是有朝一日他能登上帝位,會娶一世家嫡女為中宮皇后,就像當年先帝娶了袁太后一樣。

  他會讓世家再現輝煌!

  想著,蕭首輔慢慢地放下了茶盅,目光朝前方的袁哲望去,心裡思量起下一任皇后的人選:下一任皇后不能再姓袁了。

  他眸色幽深地凝視了袁哲半天,看得袁哲都有些不自在了,卻見蕭首輔突地抬手做了個手勢,眸中沉澱了下來,變得格外銳利。

  下一刻,廳堂里服侍茶水的長隨、婆子就步履無聲地退了下去,連大氣也不敢出,長隨謹慎地守在了廳堂外的屋檐下。

  眾人的目光全都齊聚在上首的蕭首輔身上。

  蕭首輔清了清嗓子,用推心置腹的口吻說道:「皇上這次立儲,是借著鳳陽大長公主之勢,但若儲君一定,將來想廢,就難了。」

  所有人都是心有戚戚然,心頭一沉,不由想起先帝駕崩前陷入了昏迷,病中反覆地喊著康王的名字,可見先帝是抱憾終生。

  儲君難立,更難廢,歷朝歷代皆是如此。

  王康尹幽幽地嘆了口氣,惋惜地說道:「可惜了,明明康王無論才學、武功、性情,還是為人處世的能力都遠超皇上,就因為皇上占了個長兄的名份,先帝始終沒有如願。」

  「大皇子是皇上的獨子,一旦被封為太子,就更難廢了。」

  「哎,皇上與大皇子父子對世家素來忌憚,如此嫉賢妒能之輩也真是難當大任!」

  王康尹的這番話也是在場其他人的心聲,眾人皆是略略點著頭。

  好幾人的臉上都露出不屑之色,神情中更藏著不甘與憤懣。

  先帝在位的這二十年,他們世家殫精竭慮,大景才能蒸蒸日上,在南越的覬覦下,守住了這片江山,可是今上才一登位就想著卸磨殺驢,還口口聲聲說什麼科舉取士,任用人才不拘於門第云云,分明就是要壓制他們世族。

  今上自詡仁君,其實分明是想當個專權的君主,既怕世家分權,又怕掣肘於他。

  蕭首輔眼底閃過一抹冷芒,慢慢地以茶蓋撇去浮沫,突然問道:「袁賢侄,你怎麼看?」

  於是,眾人的目光又轉而落在了袁哲身上。

  在場眾人皆是當朝權臣,又出身名門,教養極好,即便不言不語,也自有一股渾然天成的世家威儀。

  在這些人逼人的目光中,袁哲絲毫不露怯色,從容地笑了笑,正色道:「各位大人,小侄以為事已至此,吾等必須先下一個決定,到底是傾力助康王登上大位,重續世家榮華……」

  「還是,乾脆向皇上低頭,安份守己,奢望著皇上容得下我們世家?」

  「各位以為如何?」

  袁哲沉著鎮定的目光徐徐環視眾人,靜待眾人的抉擇,搖杆筆挺如松柏,沉穩異常。

  他們世家與太祖皇帝的恩怨情仇真是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世家歷經幾朝交迭,都不曾受過太祖皇帝在位時的那種被打壓、被忽視的委屈。

  他們當然不想再重蹈覆轍,也因為此,他們才會在康王堅持要娶李雲嫆的事上如此反對,他們可以扶持康王,但康王也不能踐踏世家的底線。

  這一點是在場所有世家的共識。

  一個頭髮花白的老者沒好氣地直呼其名道:「袁哲,你又何必明知故問!若吾等打算對著皇上低頭,今天又何必出現在這裡?!」

  他們世家自有世家的百年風骨,當然不會對著皇權低頭折腰。

  若是真的沒有機會,倒也罷了,他們可以蟄伏,可以等待,可如今康王勢頭正好,機會就在眼前……

  王康尹一掌乾脆地拍在茶几上,拍得上面的茶盅與果盆都震了一震,果盆上的幾個枇杷摔落在地,各處亂滾。

  王康尹咬著牙,毅然道:「康王如今有越國助一臂之力,該爭的時候,還是要爭的!」

  「沒錯!」另一個聲音激動地附和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我們世家可不是膽怯之輩!」

  在場眾人皆是一陣熱血沸騰,目光灼灼,紛紛附和了起來。

  袁哲微微一笑,與上首的蕭首輔靜靜地對視了一會兒,見蕭首輔頷首,方才接著道:「越國使臣竇子襄將會請大皇子去越國迎親……」

  眾人瞳孔一縮,這時,一陣清涼的穿堂風猛地刮進了廳堂里,將話尾吹散。

  外面的日頭忽然間被陰雲半遮半掩著,天幕昏暗了下來,黯淡無光,令廳里廳外都平添了幾分冷肅,透著讓人不安的壓抑。

  康王將與越國熙明帝姬聯姻的消息很快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一時成為眾人茶餘飯後的話題,可皇帝卻遲遲都沒有回應。

  等了兩天後,眾人實在熬不住了。

  於是,從蕭首輔、袁哲、王康尹到幾個宗室王親,都接二連三地進宮相勸:

  「皇上,越國與景國停戰已有九年,聯姻定可使兩國化干戈為玉帛。」

  「請皇上以大局為重,恩准康王與迎娶越國帝姬,兩國結秦晉之好。」

  「皇上,江山為重,兩國聯姻於大景有百利而無一害!」

  「越國誠意與我大景交好,若是激怒了越國,反而會挑起兩國紛爭,屆時,悔之晚矣!」

  這些人話里話外的意思,仿佛皇帝不答應康王迎娶越國帝姬,大景就要亡國似的。

  在這些官員們的連番炮轟後,皇帝終於讓步了,勉強同意了這樁親事,再次宣召了暫住在驛館的越國使臣竇子襄,表示同意兩國聯姻。

  竇子襄是個得寸進尺之人,隨即就當著大景官員的面提出了一個要求:

  「大景皇帝陛下,吾國聖人如今病重不起,只希望最疼愛的皇女熙明帝姬能早日定下親事,他也可以放心,含笑九泉。」

  「提親這種大事本該由陛下兄代父職,前往越國替康王向熙明帝姬提親,可陛下乃一國之君,不可輕易離國,因此聖人希望由大皇子代陛下前往越國,以表示貴國對這樁婚事的誠意。」

  「熙明帝姬乃聖人膝下嫡出皇女,必須嫁得風風光光,方能安撫我越國民心。」

  「還請陛下恩准!」

  皇帝當然反對大皇子去越國,差點沒甩袖而去,被蕭首輔等官員勸住了。

  竇子襄義正言辭地表示,他們越國對這樁婚事誠意滿滿,不惜讓高貴的熙明帝姬委身康王為妾,只為兩國能結秦晉之好云云,又明里暗裡地暗示越國聖人已經時日無多,為此,越國國師定下了一個最近的吉日,就在二十天後,希望大皇子能即刻啟程前往越國。

  皇帝依然覺得不妥,但蕭首輔等人再次規勸了皇帝,表示大皇子既是未來的儲君,本該為父為國分憂。

  蕭首輔等人說的話冠冕堂皇,其實就是在用太子冊立大典威脅皇帝,他們世家在立儲上配合了皇帝,那麼皇帝也該有所回報。

  雙方一番唇槍舌劍後,皇帝只能又退了一步,不甘不願地應下了。

  竇子襄完成了任務,就心滿意足地離開了,而皇帝與群臣還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商議。

  本來禮部定下了大皇子前往皇陵代君祭祀先祖,若是改為大皇子去越國迎親,那麼就去不成皇陵,於是眾臣又吵了起來:

  「祭祀皇陵同樣是國之大事,已經昭告天下,不可無故取消。」

  「大皇子殿下身份尊貴,也不能隨便找人代替,不如由禮親王代君前往?」

  「不妥,祭祀皇陵歷來都是由天子與皇儲主持。」

  禮部一番商議後,皇帝最終決定由他親自去皇陵祭祀,各種聲音就徹底消停了。

  聖旨當天就下達,禮部與太常寺又匆匆去準備相關事宜,畢竟皇帝出行的儀仗與皇子的儀仗可大不相同,幸好皇帝祭祀穿的冕服不用現做,只需將新年祭天穿的那套冕服略作修改。

  連續兩天,京城的天色都有些昏暗,日頭總是躲在厚厚的雲層後。

  連帶顧府的空氣都有些壓抑,那是一種暴風雨前的壓抑。

  明明天氣不冷不熱,府內綠蔭匝地,府內的上下卻覺得心頭躁動。

  顧淵馬上要伴駕,隨大皇子一同前往越國了。

  越國可是顧家人的宿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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