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Interlude丨幕間
第755章 Interlude丨幕間
前言:
生活就像海洋，只有意志堅定的人能到達彼岸。
——卡爾·馬克思
揣著兜里最後三顆粽子——
——比利·霍恩慢慢爬下船，順著繩梯一路滑到冰面，小心翼翼的跺地踏實了，才敢邁開步子往前走。
法依從貨倉里丟下來兩捆布帛，準備拆開這些貨品，一部分披著避寒，另外一部分用來生火取暖。
猶大先生在觀察風向，試圖辨清方位。一切都是那麼簡單自然，都是為了活下去。
糯米粒凍得又干又硬，牙齒嗑開它的時候，一開始還不明顯，多咬幾口就覺得乾澀發苦。嘗到裡層富含油脂的豬肉塊，比利才覺得自己在吃一樣「食物」，而不是什麼蠟油，不是石頭或冰塊。
他從法依手中接來兩層紡布，裹住身體罩住頭頸，默默跟上猶大。
他心想——或許過不了多久，就可以告別這種風餐露宿的苦日子。
稍稍留心注意，兩個授血怪物在享用人肉時都背著比利·霍恩，猶大提著一個大木桶，走出五六百米，他就必須吃點東西來維持體溫——授血怪物的體溫要遠低於智人，代謝水平決定了他們肉身的功耗和出力，必須一直往肚子裡填人肉。
比利打回來的血鷹存糧已經不多了，在短短的一個多小時裡，猶大和法依吃掉了十四公斤肉品，都是經過脫水處理，純度極高的混種元質——他們已經出現了一些獸化的特徵。
有一部分魚人的基因鏈強行嵌入了猶大的身體裡，吃下血鷹怪獸也只是權宜之計，其實猶大早就想殺掉船夫，或者不動聲色的除掉福亞尼尼，否則法依和他都沒有合適的糧食吃，會慢慢變成半魚半鷹的雜血怪物，變成奇奇怪怪的奇美拉混種。
也多虧了這場雪，多虧這條冰脈，它福禍相依。
如果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殺死船夫，猶大會陷入另一個困局——
——要麼吃掉比利·霍恩，或許法依·佛羅莎琳會因為這件事與教長反目成仇，但是不影響達格達之釜的大事業。小玫瑰再怎樣哭鬧，也比不上艾歐女神的一句命令。
——要麼吃掉法依·佛羅莎琳，這麼做也僅僅只是消耗掉一位玫瑰仙子的元質，艾歐女神會利用[天授]的力量，再次把她復活，但是以目前的環境來看，短時間內「新的法依」肯定幫不上忙，她得穿過崇山峻岭，再次來到陳國範圍。
——最後一個選擇，就是犧牲自己，把自己做成人肉丸子，塞進法依·佛羅莎琳的嘴裡。
[天授]對於猶大來說，好比一個存檔點。
只要法依·佛羅莎琳這個魂威發射器還活著，他就能從玫瑰仙子的肚子裡鑽出來。
只不過再次活過來的那個人，究竟還是不是他猶大——這點就無法考證了。
如果法依·佛羅莎琳死了，她會通過薪王的靈能技藝再次「重生」，其實也和猶大復生的方法一樣，從茫茫多的平行宇宙再拉來一個懵懂無知的小姑娘，靈體逐漸複製，逐漸融合，把平行宇宙的小玫瑰變成FE33031的法依。
比利小子想的沒錯——
——與他有肌膚之親，有純粹愛情的小女朋友，其實已經死了。如今活在人世間的FF，只是艾歐女神在凡俗世界的一個渺小投影。
這影子有千萬種變化，卻沒有完全相同的。好比艾歐女神的強大靈體變成了鬼魂，她不斷的選擇一個又一個宿體進行附身——這些「FF」就像艾歐女神的遊戲帳號，抓來FE33031的世界，就要接受艾歐這位玩家的洗腦改造。
至於[天授]召喚而來的猶大呢？
他也是原來那一位嗎？擁有原主人的意識嗎？
答案是模糊的，艾歐女神也無法解釋清楚，無法得知真相。
這顆吃人的太陽擁有強大的吸引力，能夠搶走香巴拉大陸絕大多數靈體——
——這些靈體本來應該回到原初之種，與地球母親再次合而為一，變成游離不定的靈素與靈子，變成鐵鎳核的強磁強電場，變成[既是一，也是全部]的狀態。
在玄學領域，這是萬物自然的反覆輪迴，是地獄天堂，是冥界與聖堂，是三十三重天和十八層地獄，是六道輪迴和梵天一夢。
在靈能學科領域，這種回歸自然的靈體，就好像萬物生靈從地球取來的物質一樣，最終要還給地球——即生物死亡之後完全停止活動，屍體被逐輪逐次的奪走元質，被野獸吃掉，被分解者侵蝕，或者因為火葬流程提前遣返大氣圈，變成[失靈]的狀態。
艾歐女神是典型的[季風薪王]，她擁有強大的電磁力，擁有匪夷所思的熱力，可以照亮整片龐貝海，可以在尤里卡乃至黃昏隘口繞著香巴拉飛完一整圈，她的年齡幾乎能代表人類文明本身。
她搶來的這部分靈體，既可以變成季風薪王聚變反應所需要的能源，也能通過[天授]進行精密操作，給肉身[賦靈]——不同時代不同年齡不同性格版本的FF，都會經過[天授]的賦靈操作，變成一個人格相對穩定，記憶逐漸健全的食人魔，照著艾歐女神的意願度過她短暫的一生。
以麥德斯這位巢薪王為例，他變成太陽以後，依然要定期落地，找到合適的添火人，吸收柴薪身上的靈體來維持燃燒狀態——這個周期一般是兩個半月左右。
黑德蘭皇家大酒店的巢薪王要更弱一些，幾乎每天都得降落，也只是一座城市的「日升日落」，飲食習慣十分規律，每天都吃兩頓，吃兩個罪犯。
回到上面所提到的——
——艾歐女神也無法辨清靈魂與意識的關聯。
這個新造的猶大，和上一個猶大有什麼關係呢？
他們兩者可能只有記憶部分，只有魂威的構型是一模一樣的。
按照最基礎的元質論，血肉和精神，健全健康的身體和大腦神經結構，這兩者同時支撐著靈體的存在，肉體發生了改變，精神狀態也會跟著改變，靈體自然而然會受到影響，就像是水和容器的關係。
仙丹作為一種力量的代幣，它可以改變容器的狀態，讓容器慢慢去適應水的形體，這種方法可以讓猶大快速上崗，變成達格達之釜貿易協約的黃金打工人。
[天授]給出的答案很殘酷，對於猶大來說，他只是歸一教的圖騰化身。
就像是公司招聘，需要猶大掌握一些技能，至於猶大是誰，是哪個學校畢業的，來自什麼地方，這些都不重要。到了社會裡，艾歐女神只看猶大的技能夠不夠格，能不能撐起永生者聯盟教首之席位。如果不夠格，還要輔以仙丹改造血肉和精神，走一套培訓流程。
猶大的生與死，對於達格達之釜的項目來說不重要。就和他自己講的企業規則一樣——
——最好的員工，最好的老闆，都要講究功能性，要講究可代替性。
永生者聯盟的頭領也可以隨時置換，不能群龍無首。像王大民這種穿越者，也是艾歐女神利用[天授]送給猶大的人才，只要猶大能夠接受這些人才，在管理成本可以承受的範圍內——他想要什麼食人魔，艾歐女神都會酌情考慮，會慢慢送過來。
一般是五十來年，艾歐就會送一位異界的陌生人來到香巴拉。
她不能大張旗鼓肆無忌憚的使用這種力量，這位薪王知道——在茫茫宇宙之中似乎有一種無法言喻的約束力，正在無條件無限制的窺視著每一條時間線的變化，觀察著每一處強大靈能的源頭。
那是廷達羅斯獵犬，是她最害怕的東西。
除了FF和猶大能夠利用[天授]來復活重生，再也沒有這種得天獨厚的幸運兒。
艾歐曾經想通過一次靈能實驗，要加速香巴拉的生死循環，創造一個極不穩定的破壞因子來改造生態。
她需要提升香巴拉的吃人速度，要更多的靈體變成她的靈子靈素，變成她的靈能——這次星界溝通，使伍德·普拉克來到了FE33031。艾歐女神披著巴風特羊頭惡魔的外皮，與這位穿越者簽了一張合同。
合同的內容物我們已經看見了，這位古老者在每個周六擁有不朽之力，與艾歐女神的魔契深度綁定。
起初艾歐女神認為，一個不死不老的君王，反而能夠催化出吃人效率極高的王朝，時代會跟著這位君王停滯，永遠停留在腐而不死的狀態，人類會在這台血肉磨盤裡進進出出，反覆經歷出生和死亡——但是伍德·普拉克交了一份零分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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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艾歐再也不敢訂下新的合同，不願與穿越者們私下籤什麼附加條約。直到猶大帶著達格達之釜來談條件，她又覺得自己能行了。
萬能的許願杯讓這顆太陽心馳神往，或許擁有了許願神力，她可以進入下一個階段，從單純的靈力增值，來到更高的層次，得到更廣闊的視野空間。或許可以通過這條路，得到與廷達羅斯獵犬分庭抗禮的力量。
超越萬古時空，脫離寰宇之外，變成宇宙層面意義的靈能大神，而不是躲在地球的血肉里，當一個可憐巴巴的寄生蟲。
讓我們把攝像機往前推，對！FE204863！別他媽拍太陽了！難道感覺不到鏡頭快融化了嗎？
哎呀！正如你在幕間戲看見的聽見的，你能了解到的所有信息——
——我們正在處理艾歐女神，也就是廷達羅斯獵犬時空管理部門案件卷宗31號，屬於三類潛在靈能失控型災害標的物。
六十三作為我的搭檔，他正在全程記錄跟拍，專注於每一個大事件。
而我一直在給領導寫日誌，當然了，就和乘客們要給小貓咪寫日誌一樣，只不過他們記錄的是靈災，而我們這些擁有時間旅行能力的打工人，肩上的責任會更重一些。
如果[天授]能得到達格達之釜的加持，它的靈能規模以人本身作為計量單位，應該會來到四百三十萬人次左右，按照輻射計量，也僅僅只是一顆戰術核彈頭的能量。
雖說這麼點能量，炸個小山包都成問題，但是好馬配了一副好鞍——[天授]能夠做到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只怕艾歐女神一時半會想不開，以最基礎的等價交換方式，從異界拉來了四百三十萬個靈能天賦極佳的穿越者，FE33031的物質宇宙將會承受一次難以想像的毀滅衝擊。
這就是第四類天災，而且是穿越時空的界限，從各個時間節點隨機抓來的瘋子——如果把二零二四年的人送回五百年前，我們在古代也算瘋子，就是這麼個說法。
不同的道德觀念，價值觀念，文化觀念會迅速激化，釀出純粹的暴力之酒。
不光是香巴拉，FE33031物質位面的地球會誕生各種各樣的天災人禍，按照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來算，只要這四百三十萬個穿越者的靈能魂威與[時間]有關，那麼在這個平行宇宙會誕生一顆腫脹的時間之瘤。
與六十三號相對應的三十一號，將會出現三十一號改，三十一號MODE①、②、③、④乃至10086等等不同的分支——
——至少在上一回，在他們針鋒相對跑到飛機上玩炸彈的時候，這個動盪的宇宙已經經歷了至少十六次時空擾動。
如果還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我舉個簡單易懂的例子——
——世上資源千千萬，你想要找到合適的，德藝雙馨老藝術家，也得費不少功夫，如果這位老師出片量太高，恐怕永遠都無法得到心水的番號，因為你根本就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這種因為時空概念帶來的災難也一樣，它與熱力學的熵增概念類似，是宇宙的癌症
不過請放心，我們會一直跟進，一直觀察，好了，六十三別拍我了！你樂意領導天天看我的大貓臉麼？！把鏡頭送回去！
自康雀·強尼死後，就奠定了猶大在地下世界各個行政區的敗局。接二連三的快拳打得他毫無還手之力。這種預兆一直持續到佩萊里尼再次返回獅王大道，永生者的鷹隼試圖捲土重來。
回應會盟的東西，則是一系列圍繞著[Remix·混音]展開的情報戰，時至今日，猶大已經陷入了必敗之局，幾乎沒有任何懸念了。
六十三號的攝像機鎖定了歌莉婭·塞巴斯蒂安，這位羽毛的隕落，代表猶大先生要慢慢接受失敗，慢慢迎來死亡。
比利·霍恩與福亞尼尼作為命運的紡織工，這兩枚至關重要的針腳，也即將補上最後幾根絲線，這線頭會逐漸收攏，變成蟲繭，然後羽化成蝶。
與弗拉薇婭和杜蘭這對姐妹一樣，比利和福亞尼尼這對兄弟，哪怕半場開個香檳，也能迎來好結局。
「怎麼樣？」
即將進入山林之前——
——猶大向比利·霍恩拋出了橄欖枝。
「要嘗一口嗎？」
他放下了所有顧忌，展示著手心的紫紅色肉丸。他知道，現在恰好是最佳時機，恰好是比利·霍恩心智動搖，被欲望左右的脆弱狀態。就和看見新卡池開了的你一樣饑渴，只有兩發單抽，卡面又好沖強度又高，根本就拒絕不了藍綠修改器的誘惑！
比利·霍恩臉色僵硬，看清楚猶大手心的人肉時，他又驚又怒——但是腦子裡有強烈的幻想。
反正福亞尼尼已經死了，這狗日的快刀兵團也沒有派人來接應。
傲狠明德根本就不明白我的難處，換成任何一個人來，都不會比我做得更好了吧？
能活著下船，本身就是一個奇蹟
為什麼我感覺那麼累呢？為什麼！
他又看向FF——
——這婆娘是誰重要嗎？我真的那麼在乎嗎？
我只是想找個人搭伴過日子，我就想操她！是的，我就想找個女人狠狠操了！
跟著猶大能吃肉，他一直在幫我呀
他給我女人，幫我治傷，能給口吃的，以後還會給我錢，或許會給我自由吧？
比利·霍恩，你為什麼要進戰幫呢？
因為戰幫強！無名氏比它更強，所以你成了槍匠的學徒！
跟著槍匠念經也是做儀式，跟著癲狂蝶聖教念經也是做儀式。
這不是一樣嗎？不是一回事嗎？
「去你媽的！」比利·霍恩罵道，「你要我吃人肉？！」
猶大沒有感到絲毫意外，但是沒有收回這顆丸子，他依然攤平了手掌，依然用誠懇的眼神看著比利。
「你吃完了最後一顆粽子，比利。我沒辦法，這天寒地凍的，去哪裡給你找肉？」
雖然嘴上叫罵，比利·霍恩的心早就已經軟弱無力了。
他失去了精神力量的支柱，在一次次幻滅中崩潰了。
這也是幻想最殘酷的地方——
——當一個個夢幻的肥皂泡破滅之後。
福亞尼尼的死亡。
槍匠作為精神圖騰的死亡。
FF作為靈魂伴侶的死亡。
親情、友情和愛情，這三根支柱一直頂著他的脊樑，現在全都斷了。他需要新的寄託，需要一種強烈的飽足感來填滿心裡的空洞。
比利·霍恩慢慢伸出手去。
猶大沒有催促，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沒人會怪你的，比利，你沒辦法——我知道。」
比利·霍恩抓住了這顆人肉丸子，它摸上去十分溫暖——
——似乎還保留著部分船夫先生的體溫。
法依安慰道：「第一次吃它，可能會有些難受，比利。」
猶大接著說：「撐過去，邁過這一關。我也經歷過這種事。」
現在是西曆二零三三年，紐幾內亞群島的四千多個科羅威人是最後一群食人族。
上一次因為饑荒而不得不食人的年代，距今已經過去了一百年。
樹叢里鑽出一個影子，福亞尼尼扣住了比利的手，他滿臉是泥，吹出一團團炙熱的霧氣。
比利幾乎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因為福亞尼尼來得太突然——這小子身上還背著一頭血鷹怪獸。
福亞尼尼心急如焚，背上的魚人公主已經餓得失去理智，狠狠咬住她自己的胳膊，紅著眼睛哭鬧著，另一隻手扣住福亞尼尼的肩頭肉，幾乎捅到骨頭裡去了——
「——拿來吧你！」
這顆人肉丸子從猶大手裡傳到比利掌心，又落到彩雲嘴巴里。
你要問猶大有什麼話說？
猶大和玫瑰仙子當時被血鷹的潔白羽翼嚇傻了，他們從來沒在這個距離，在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即將變成完全體的化身蝶，他們根本就不敢大聲講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