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困獸之鬥(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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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幾位,我們有些私事需要跟他們處理。」

  離三看到兩個全副武裝的大漢果斷地抽出伸縮鐵棒,單手抓住昏迷的趙瑞澤,像提小雞仔似的提溜起來。這一出現在電影裡的大力士的動作,瞬間震住了全場。

  同樣包括旁邊的淘米良,他瞪大雙目,完全想不到平生能見到這一場面,說不出話來。

  「啪啪。」

  從剛才一直坐在沙發椅上的男人碾掉手裡的香菸,鼓著掌站起來,然後慢悠悠地從暗影里走了出來,方臉短髮暴露在昏暗的燈光下,眼神里充滿著警惕。

  「從我的場子裡帶人走,有意思。你誰啊,跟趙老闆什麼關係?」

  「這位就是琛哥吧。我受人之託找他的。」離三用力把趙瑞澤往上一拉,暫時地直立在地上踉踉蹌蹌,立刻伸手攬住他的肩膀。

  他說著指了指淘米良:「至於他,算是債主。」

  「債主?」琛哥驚疑地上下打量,難怪他瞧淘米良親切,同行之間總有相似的氣質。「巧了,我也是趙老闆的債主,這些天,他在我們場子賭博,借了我帳上10萬塊,現在檯面上只有不到4萬,算上利息,總共還我7萬。」

  「對了,跟他一塊的楊駿想必你們也認識,他欠了兩萬一千,一千的零頭我給抹了,你拿出9萬塊,我讓你們帶他們走,否則的話——」

  「艹,我當多少,9萬,你知道他們欠老子多少嗎!」淘米良頓感不爽,原以為碰到個硬茬子,是個跟大基同量級的內地大黑條,想不到是一個沒有眼力沒有格局的「村霸」人物。

  淘米良爆發出的氣場,看上去年齡相仿的琛哥無形間矮了半頭,雖然是在自己的地盤,但莫名地心虛:「多少?」

  「淘米良,什麼時候黑she會都興攀比了?」離三譏諷地打斷,他可不想讓琛哥這樣的人聽到實際的賭債數目,不然眼下就不是還錢這麼簡單,而是他們會不會見財起意,搞綁架這套。

  被睨了眼,人精似的淘米良陡然醒悟,冷笑道:「說出來嚇死你,但憑什麼告訴你。算啦,9萬是吧,我出了好了,反正他們債多不壓身,欠1萬是欠,欠1千也是欠。」

  琛哥一愣,嘴角抽動,嗎的,長這麼大在村里橫行霸道慣了,還真沒見過比他更狂的人。面前突然出現一個,真他娘地不適應。

  「哎,你哪條道上的,說話這麼囂張!」他不服氣道。

  「老子媽港的,當年跟崩牙駒談笑風生,稱兄道弟的時候,你估計在這裡當你的古惑仔。」

  淘米良扯虎皮,什麼崩牙駒談笑風生,當年他就是一個疊碼仔,頂天認識崩牙駒的手下。但誰查這麼深,他拉開皮包,隨隨便便拿出9捆一萬大鈔,甩在牌桌上,比離三提起趙瑞澤更加霸道,更加鎮場。

  「看到沒,9萬,趕緊叫人撒開,我們要回去干正事。」

  琛哥睖眼對視,媽港的,嗎的,不就比老子多混了幾年,誰怕誰啊,咱這場子一天的流水都有七八十萬,當誰沒見過大錢啊,以為我走不動道嘛!

  「打個電話給你手下,讓他把楊駿帶出來。」離三毫不留情道。「不肯走,拖也要拖出來。」

  「好。」淘米良沖後面的小弟使了使眼色,立即心領神會,卻多此一舉地從腰後取出一把ppk自動手槍。

  「槍,槍!」幾個賭徒臉色煞白,嚇得從桌子上跳起來,身體縮到椅背後面。

  「嗎的,我忍你很久了,就你有槍是吧。」琛哥額頭青筋暴綻,條條蚯蚓蠕動,立刻抄起擱在角落裡的自製鋼珠槍。

  「笨蛋,笨蛋,誰讓你把槍拿出來的。」淘米良一看場面惡化,引發誤會,氣得轉身沖小弟甩了兩個耳巴子。「把槍放下,叫你去拿人,又不是叫你去殺人!」

  離三面不改色,迎險而上,手輕輕地拍了拍槍口,「這位琛哥,槍口往上抬抬,一場誤會。」

  「艹,槍是能隨便亮的嘛!」琛哥認清楚狀況,吐了口氣,罵咧道。「就這還你跟崩牙駒談笑風生,就你這小弟,我場子裡最傻的都比他強,什麼手下,笑死人!」

  「我今天是來帶人走的,不是來結仇的。我不跟你吵,錢總之擱這了,咱們兩清。」

  淘米良冷靜道:「對了,哎,把車在山腳下準備好,我們馬上要走。」

  「走,走,趁早走,把老子嚇出一身汗!」琛哥悻悻道。

  ……………

  「嗯,嗯,好吃,好吃。」

  楊駿此刻如餓狼一般,面對滿桌的飯菜,筷子已經滿足不了他吃飯的速度,雙手在碗碟上抓,簡直在內蒙古吃手抓飯,不知道幾天沒洗過的手直接一把一把抓著米飯,瘋狂送入嘴裡。

  醒來的趙瑞澤,一直低著頭不敢對視離三,他稍微顧及到自己依舊是離三的上司,吃相收斂許多,小口小口地了些,扒飯,鼻間瀰漫豬油拌著的飯的香氣,突然眼淚盈眶。

  一顆顆眼淚落在飯里,他吞吞吐吐道:「離……離三,我對不起楊董事長,他打到卡上的錢,我,我……」

  「看得出來。」

  離三心情複雜,二十出頭的自己實在想不出用何種態度對待趙瑞澤,恨鐵不成鋼,那是楊永寧,是他妻子程雪該有的,也許更多的是厭惡和不解,明明有個敗絮在前,他偏偏怎麼東施效顰,學起賭博了。

  「什麼時候開始的,誰帶的頭?」

  「就是那個阿斌,是他,是他說在媽港,不上手沒來兩把,算什麼在媽港呆過。」

  趙瑞澤從暗無天日的賭窩裡揪出來,放在光天化日裡曬,大腦總算是清醒了。他咬牙切齒,恨不得食阿斌的血肉,整張臉憋得通紅,手死死地握著筷子,猙獰道:「於是我抱著玩幾把就去了,當時我真的就想好只玩幾把,沒找什麼疊碼仔,自己掏錢換了個籌碼,打算不管輸贏就走。」

  「想不到我那天手氣太旺了,連贏了十把,雖然贏得籌碼不多,可是那種感覺,真的,比我做任何一個項目都感覺興奮,刺激,而且充實,別人見我這麼旺,都一口喊我一口『天燈哥』,我在這樣的環境下一時控制不住,多下了一點,結果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輸了。」

  「輸了就輸了,我反正賭過了,就算來過了,打算離開。沒想到楊駿又賴在賭桌上當爛賭鬼,而且賭的更凶,眨眼間已經輸了100萬。你也知道,本來楊董事長對他這次大賭已經是容忍的極限了,萬一讓他知道再賭,非斷絕父子關係不可。」

  「所以你覺得自己手氣好,於是投錢進去試試把錢賺回來。」離三猜測道。

  「是啊,說來可笑,小錢容易賺,大錢統統賠。」趙瑞澤悽慘地笑著,笑聲里透著悲涼絕望。

  「多久卡里的錢就沒了?」離三問道。

  趙瑞澤下巴長滿鬍渣,眼神空洞道:「一周,我自己的錢都輸光了,正趕上卡里來錢了。」

  「一周!一周1800萬你都賠進去了?!」

  淘米良暴跳如雷,這輸掉的錢本屬於他,他怒拍桌子,吼道:「你們是豬嘛,就算是輸多贏少,哪有一周把1800萬輸光的,慢著,你不會也玩托底了吧!」

  「誰的台子?」

  離三看到趙瑞澤露出難以啟齒的神色,皺眉道:「又是那個大基?」

  趙瑞澤筷子一扔,拿頭撞桌子,咚咚,苦不堪言,痛苦不絕。

  「離三,離三,再給我買份香飯,再來一份。」楊駿出來時帶的名牌衣服全部不見,行李箱早就不知所蹤,暮秋時節他依然穿著短袖,乾巴消瘦,蒼白憔悴。

  兩三個月前,他還光鮮靚麗衣冠楚楚地沖自己吆五喝六,現在卻可憐地伸手向他要飯。

  離三臉色凝重,唏噓不已。陡然間,他視線里出現楊駿的手臂,內側的青筋血管若隱若現,而臂彎中間幾個猶如紅點的針孔密密麻麻,一下子抬手抓住楊駿的手腕,難以置信地質問趙瑞澤:

  「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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