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妖氣
將最後的火星踩滅。
夏翼將破得不成樣子的布鞋脫掉扔進棺材，想了想，將身上的壽衣也同樣脫掉，扔了進去。
利劍連斬，每一劍都憑空呼起狂風，將墳冢大略恢復了原樣，他才順著先前周小仙下山的路而去。
光著腳，穿著背心單褲。
時值夏日，倒不算太惹眼。
只是模樣有些邋遢。
光著的腳板踩在帶刺的金梨子上，一絲劃痕都沒有出現。
趟完這片金梨子，夏翼的步伐滯了一下，望向山腳方向，眸光微微深邃，自語道：「有妖氣！」
……
山腳，一名七八歲的男童蹦蹦跳跳地跑到一頭體型龐碩得仿佛坦克一般的黃牛身邊。
「老黃！吃飽了嗎？」
黃牛打了個響鼻，搖搖尾巴。
「吃飽了我們回家！」
男童去解樹上的牛綯，抬眼又是一愣，喚道：「小仙姐姐？你肩上的是村長伯伯？他怎麼了？」
「周全？」周小仙略微氣喘地看去，心中焦急，一時卻不知如何張口解釋，難道要說山上有個壽衣怪出現，讓他趕緊跑？
另一方面，周小仙這時冷靜了點，怎麼想怎麼感覺剛才那就是個活人，是故意嚇唬自己，老師們也沒說過世上有屍體復生這回事啊。
「唔，就是活人！」嘴巴鼓了鼓，周小仙氣惱地向山上看去，忽然聽到來自男童的哇啊大叫。
「好疼！老黃你幹什麼！」
她迴轉目光，只見男童跌坐在地，那頭黃牛則雙目猩紅，低頭俯視著他，作勢欲沖！
「喂，老黃，老黃？！」
嘭！
重物墜地的聲音中，周小仙三步並兩步，纖弱的身軀衝刺起來仿佛利箭，縱躍出腳，轟地印在即將沖頂到男童的黃牛身上！
轟！！黃牛竟被她一腳踢倒，激起沖天的煙塵！
男童驚魂未定，周小仙落地後扭扭腳腕，忽然呆愣了下，偏頭看空蕩的肩膀，回身驚呼：「爹！」
「嘶……」
周老漢懵逼低吟著撐起身，遙望周小仙，我是誰，我在哪，小仙背後那頭牛要幹什麼……牛？！
「小仙！」
身後的勁風讓周小仙俏臉微微一肅，雙腳重踏飛撲男童，避開了黃牛的沖頂，然而黃牛的沖勢卻未曾停止，直線沖向了周老漢！
剛跌到地上的周小仙來不及查看男童情況，急忙竄躍起身，追擊黃牛，卻見這時，黃牛忽然像撞到了一座看不見的牆壁，定在原地！
從衝刺到停止只一瞬間，完全違逆了慣性！
不算高大的白髮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黃牛衝刺的路線上，只簡單伸出一隻右手，按在牛頭上，就讓體型遠超同類，體重近噸的黃牛衝刺腳步在頃刻間停止！
不僅如此，力量的衝撞亦讓黃牛的脖子完全消失，僵硬兩秒，黃牛四蹄跪地，當場斃命！
夏翼拍了拍手，回身看向周老漢，問：「你們村子的……」
周老漢表情驚恐，你就算脫了壽衣和鞋，我照樣認識你！
「嘎——」
「……」
「爹！」周小仙驚呼著，繞了一個大圈繞過夏翼，去攙扶又一次抽過去的周老漢。
另一邊雙眼含淚的男童終於哇哇大哭起來，一瘸一拐地撲在了倒斃的黃牛身上：「老黃！」
夏翼看著男童的模樣，蹙起白眉，不悅道：「丫頭，你們村子的駐守修士是誰？讓他來見我！」
周小仙見父親沒大事，奇怪地望了夏翼一眼，眼神仿佛在看一個腦袋不正常的人，但想想先前夏翼展露出的力量，她猶豫片刻道：
「前輩，您是哪裡人？為什麼要佯作亡者來嚇我和父親？」
「這事先不提，讓我先見見你們村的駐守修士，竟然放任有牛妖血脈的黃牛被普通人餵養，莫非不知只要有隨意大妖點化，這樣的黃牛就能化身妖兵？太不稱職了！」
「……駐守修士？大妖？」
周小仙輕喃中，看夏翼的眼神失了氣惱，反而平添一分古怪，輕語道：「前輩，您見過大妖？」
「嗯？」夏翼略微怔神，看來這裡處於人族疆域內陸？受妖族的侵蝕極少，這樣一來，駐守修士失了一分警惕，倒不算奇怪了。
但依然有所失職。
「沒見過不代表不需防備，如果沒有我，再有幾分鐘，這頭黃牛就能徹底化為一星妖兵，到時也只凝聚一星的你，未必能護住你父親和這孩子的安全。」夏翼道。
「化妖？」周小仙微張檀口，欲言又止，最終緩緩道：「前輩，雖然不知為何，周全家的黃牛突然發了瘋，但我覺得，這和傳說中的化妖，應該沒什麼關係。」
「妖氣的味道，我是不會嗅錯的。」夏翼搖頭，道：「看來你這丫頭從未見過化妖，即使離妖域甚遠，教你修行的老師竟然沒找機會帶你去殺妖歷練，也真不稱職。」
「前輩。」周小仙終於忍不住道：「妖族已經滅亡四百年了，哪裡還有大妖，哪裡還會有化妖！」
呃，她說啥？
妖族亡了？
夏翼驀然呆住。
四百年前妖族就滅亡了？！
『不，不可能，我才睡了八百年，又不是八千年！沉睡前，聖魂大陸十分，妖占其九，十二妖皇無可匹敵，仿佛十二朵驅不散的陰雲般，人族形勢堪稱苟延殘喘，怎麼可能用區區四百年就滅掉妖族？』
『最壞的預計，一覺醒來人族淪陷沒有發生就算了，反過來也不可能發生。王者的壽命大多有三四百年，四百年只是一代，同代中難道能出現十位八位中興之主？』
『可這丫頭沒有騙我的動機，難道這裡是類似桃花源的秘境？相比妖族滅亡，這種可能性還更大一些。也就是說這丫頭十幾歲了，還從沒見過真實的世界？我夏家的後輩，怎麼會這樣可憐。』
周小仙腦中同樣浮想聯翩。
『這位前輩剛出現就說著我聽不懂的話，還穿著壽衣扮死者嚇我和父親，原來神智不正常嗎？』
『大妖，化妖，那都是書本中的故事，離現在的我們太遠了。』
『前輩是神智錯亂到把書中事當成了現實？衣服也髒兮兮的，看樣子是無家可歸的，好可憐。』
兩人一為憐惜，一為憐憫，同時看向對方，於是同時一愣。
轟！！恰在這時，忽然有一聲巨大的轟響從遠處傳至，讓夏翼和周小仙同時側目看去。
「又有妖氣！」夏翼輕喃一聲道：「丫頭，你們村子裡，還有和這頭黃牛相近的妖血黃牛？」
「周全二叔周儀家裡，是有一頭和它一起買回來的……」周小仙說著，就見夏翼壓了壓屬於她父親的斗笠，提著她的劍邁步而去。
步履極快。
她怔了怔，再一望剛剛傳來轟響的方向，不由色變！
難道前輩的瘋言是真的？另一頭黃牛也發瘋……不，化妖了？
「小仙，我怎麼了？」周老漢虛弱沙啞的聲音傳出。
「爹，您醒了？！您先躺著休息一會兒！」周小仙驚喜低頭，將周老漢放在地上，飛奔出去。
「前輩！等等我！」
「哎？小仙？」
周老漢頭枕石頭，聽著周全的哭聲，略微迷茫地望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