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之一】:靈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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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局之一】:靈鹿(上)

  李澳茲聆聽著西弗斯頓的言辭,對方說的單詞如同流水一般從耳朵中穿過,但卻沒有留下一絲痕跡,他的心神早已轉移在眼前的世界,幽藍的雙眼死死盯著系統面板上的信息。

  【玩家】普萊爾的親自致信,顯然是有備而來。

  從措辭來看,他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只是發現了數據變動,臨場發揮,試圖挽回最後的餘地。

  普萊爾很少會親自下場,作為遊戲製作人和運營團隊的一員,沒有過多的干預遊戲進程,其實他做的已經很好了,說明他非常有職業操守——也有可能,是因為他作為【玩家】所必需的品質之一,就是這樣。

  不是誰都能成為隱秘的一員的,不同的職業必需具備匹配的品質才行。

  就比如他身上掛著的【鐵匠】,它所必需的品質名為『堅定』,只有不論何時、不論對錯、不論任何外界輿論,都不可違背自己的初心之人,才能具備鍛造神兵利器,為社會盡忠盡職的鐵匠資格。

  對於【玩家】來說,它的品質卻並不是『歡愉』、『享受』這種,而是『體驗』,全心身投入每一項遊戲娛樂,競技比賽之中,竭盡全力,靜靜體會,不留遺憾。

  隱秘側的晉升,並不是星淵側這般內卷、競爭的升級制度,而是重在感悟和改造自身。

  這可能跟地球人的文化有關係,相比於只知道階級躍遷,為了成為神靈不惜一切代價的星淵,地球人更注重個人對家庭、民族、社會、國家、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貢獻。

  但,正因如此,能夠讓【玩家】甘願違背自己的職業品質,也要下場勸說李澳茲,足以說明事態的嚴重性。

  【玩家】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一切,李澳茲通過對【隱秘社會】的了解,也知道【玩家】不會告密。

  即便【玩家】目睹了利奧茲殺死並奪舍【星淵之種】西德斯,沒有吭聲,看到他跟漚深等神靈武士締結盟約,也沒有報告萊安定,哪怕李澳茲親手獻祭了奧修利亞帝國用來挑起隱秘和星淵的矛盾,這已經嚴重干涉了【玩家】的遊戲設計,但他還是忍耐了下來。

  直到他發現,李澳茲找到了西弗斯頓,特別是找到了蘭德·洛德後,他再也無法緘默無聲地等待下去了。

  【說了那麼多……[玩家]普萊爾和西弗斯頓已經在我到來前就完成了交流。不論我怎麼做,他都有了應對措施。】

  普萊爾並不是單純示弱,儘管他的措辭看起來好像很可憐,好像已經沒有任何手段阻止李澳茲了一樣。

  但就是因為他這樣的態度,反而引起了李澳茲的懷疑:

  【我還沒有表態,他怎麼就能肯定,我會殺掉蘭德·洛德呢?】

  他並不清楚【玩家】的具體權柄能力,只知道是跟遊戲、規則之類操縱把戲,這種職業在隱秘的社會體系里屬於正面戰鬥力不強,但在幕後搗亂特別噁心人的類型。

  不排除【玩家】可能擁有哲學王那種可怕的計算力,或者類似熵君的推演能力,畢竟遊戲玩家是個多義詞,可以同時指運動員、娛樂愛好者和電子遊戲玩家。

  這一點對於【鐵匠】來說就有點吃虧了,他的能力僅限於操控金屬、合金、熱能、電磁和鍛造。

  李澳茲並沒有去考慮普萊爾的能力,實際上走到這一步,對方已經給足了他面子。

  『卸甲歸田吧,李澳茲,星淵沒有給你的補償,我來給你。你不就是想要個公正的待遇,一個態度嗎?』

  『萊安定早晚要垮了,把蘭德·洛德推上去,你才能從這場政治鬥爭中脫身,反正你本來就不是星淵政治圈子裡的參與者。你就算走到今天,對於源淵來說,你也就是個軍閥,你從未被認可過,既然如此,為何還要跟這些瞧不起你的源淵佬混呢?』

  『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

  站在李澳茲的角度也很好理解。

  對於一個地球人來說,普萊爾可以說,已經仁至義盡。

  他在儘可能地保持著他的原則的同時,也在照顧星淵的局勢,並決定親自安撫李澳茲。

  即便是站在一個遊戲NPC的角度來說,遊戲的設計已經下場告知,給你寫了最好的結局,你可以再也不用被人操控命運,被時代的洪流裹挾著走,以後只要安安生生過一輩子,看著那些玩家們折騰就行了。

  這不亞於造物主親臨人間,許諾你榮華富貴。

  難道,這不好嗎?

  李澳茲站立在眾人面前,單手按壓在腰間的劍柄上,目光低垂。

  他陷入了一陣強烈的思想鬥爭。

  為什麼要這樣?

  李澳茲可以確定,他跟【玩家】普萊爾沒有任何交集,就算對方觀察自己很久了,那也不可能清楚地認定,他一定會殺掉蘭德·洛德。

  何況,他完全沒有想過殺害這傢伙。

  說到底,他跟蘭德·洛德似乎也沒有什麼生死之仇,先不說對方已經幹了幾十年的苦刑,自己也深刻檢討懺悔,在西弗斯頓的手下勞動改造,重新做人了。

  如果是因為過去殺人、尋釁滋事或者欺男霸女的行為,那他李澳茲不分青紅皂白,只為了目的就屠戮的生命,足夠下一百萬次地獄了——如果星淵有這玩意兒的話。

  但,普萊爾他就是肯定了這一點。

  與其說他是在勸導李澳茲卸甲歸田,不如說,他更像是在引誘李澳茲殺掉蘭德·洛德。

  這就好像,沒有人會在勸解罪犯的時候,專門告訴對方:『你可千萬別躲在窗戶後面,這樣會讓狙擊手沒辦法一槍爆頭的。』一樣。

  普萊爾,就是這麼說的。

  在他完全沒有接觸李澳茲的情況下,他就非常肯定、確信、堅信,李澳茲會殺掉蘭德·洛德。

  為什麼?

  為什麼他會這麼認為?

  為什麼他要這麼引導自己?

  李澳茲沉默了下來。

  ——宿命。

  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這種強烈的宿命感。

  一隻名為宿命的大手,垂下命運和預言的絲線,牽引著他,如同木偶一般在世界舞台上表演、舞蹈,只為了觀眾們的捧腹大笑。

  李澳茲並不反感命運之類的說辭。

  什麼宿命,至少都比給墨菲德里亞當炮灰,還有在霜鍍中專畢業當銀行保安好。

  如果他是個地球人,不用像雷德·金、安迫羅那樣天資卓越,不必得到蓋婭垂憐,只是普普通通的朝九晚五上班,勞碌奔波,平凡地活著,就已經足夠了。

  可惜他不僅沒有投胎到地球,還是在跟地球鬥爭了大半輩子,死了還得爬起來繼續戰鬥。

  如果他是個地球人,肯定會比現在幸福滿足很多,對隱秘應該也會很尊重甚至熱愛……吧?

  有那麼一瞬間,李澳茲腦海里甚至掠過一道念頭:

  【地球人是不是也是這麼想的?】

  ——會不會,在地球人看來,在星淵生活會很有趣?

  李澳茲突然笑了。

  絕不可能。

  簡直荒謬。

  即便是混得再糟糕的地球人,也不過是生不如死而已。

  來了星淵,即便是死了還得被萊安定拉回來繼續打白工。

  他,還有那些被徵召的神靈武士,為什麼他們一直戰鬥到現在?

  一半的理由,不還是被逼無奈。

  主神綏靖、國土淪喪,星淵諸侯間爾虞我詐,敘事們為了自己的利益,勾心鬥角,萊安定卻任由外敵入侵,甚至還想藉助外敵鎮壓各層星淵的勢力。

  他們以『玩家』的身份降臨這個世界,表面上是在拯救星淵,實際上卻是為了萊安定個人的野心打白工,什麼都沒有不說,現實里,萊安定還在用認識濾鏡欺騙祂們。

  淵外戰爭戰敗了幾千年,源淵現在居然還是一片白沙。

  沒有時間建設自己的家園,沒有任何勞動產出,跟外界斷絕交流,還想靠著過去的威名,維護源淵的統治。

  誰都能看得出來,這是在自欺欺人。

  但凡源淵有一點改變,有幾個有志之士站出來,把認識濾鏡打碎了,把大家喚醒,讓人們看看內憂外患,看看【社會】們的狼子野心,行動起來。

  那驅逐外敵,光復星淵的名號,也輪不到他李澳茲來喊,他也沒必要獻祭自己親手打造的勢力,只為了讓星淵看到隱秘有多強大、多殘忍。

  為什麼就沒有人這麼做呢?

  那些救贖神族,寧可跟隱秘的叛徒合作,搞一個《來自星淵》的項目,花費大量資源,把那些已經死過一次的神族武士喚醒,欺騙祂們去下場戰鬥,也不肯把手中的權力和資源讓渡出來,分享給所有神族,把危機公示給每個人。

  為什麼墨菲德里亞就非要好大喜功,養寇自重,活生生培養出來這個該死的【隱秘社會】?

  為什麼誰都指望不上,偏偏輪到一個炮灰神靈來幹這些?

  祂們明明有很多自救的機會,卻非要等到他這個炮灰走到台前。

  「……這樣,他們失敗的時候,就能把過錯歸咎給你了。」

  李澳茲抬起頭,西弗斯頓正平靜地看著他:

  「你沒有接受過,正兒八經的神族教育,但應該也清楚:權力只對權力的來源負責,當你承擔了足夠多的責任,你也會得到人們賜予給你的權力。」

  「你是代行者,利奧茲卿,墨菲德里亞選擇你和其他人選擇你的理由是一樣的,把責任都甩給你,看看你能夠走多久。」

  「如果你走的夠久,那你就是篡權暴君,得位不正的壞蛋,如果你的政策一塌糊塗,戰事不利,那麼人們就有足夠的理由,把錯誤甩給你一個人,這樣就能顯得他們都是對的,他們是無辜的,對於整個群體來說,也是正確的。」

  「群體是麻木的,無助的,盲目的,他們是海浪,如果沒有人給他們指引方向,那麼就算是母艦也會被打碎,如果有人給他們正確的指引,浪潮會托舉著一位位英雄前進,直到勝利的彼岸。」

  「【社會】需要至高意志,敘事需要闡述者,神族需要主神。他們是最高的權力,也是一切責任的背負者,這就是為什麼,你無法逾越這道鴻溝。」

  李澳茲張了張口,啞聲失笑。

  「……我明白了。我算是明白了,啊,原來是我的錯,你們原來是這麼看待我的!」

  他搖了搖頭,看著西弗斯頓,幽藍的雙眼充滿了戲謔,他指了指面前瘦骨嶙峋的蘭德·洛德,喉頭涌動,笑道:

  「即便是最差、最平庸的一個主神接班人,祂也比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炮灰要強,祂犯錯是可以被原諒的,但不會被趕走,因為祂媽是主神。而炮灰犯錯了,那就要被趕下去,換個新的——這在星淵的結構里,本身就是不穩定、脆弱、動盪的象徵!」

  「(源淵神語)惟有死亡和階級不可逾越。」

  西弗斯頓的眼睛中閃爍著淡淡的金光。

  即便被竊取歷史,被奪取一身神力,搶去了力量和地位,可西弗斯頓依舊是西弗斯頓。

  祂的階級從未被抹去,漚深等神族武士,見了祂,瓷肌玉骨下的膝蓋就會發軟,不由自主地就會跪下去。

  李澳茲打量著蘭德·洛德,目光又轉移到西弗斯頓的身上,隨後又看向背後其他人。

  「跪下。」

  李澳茲說道:

  「向我下跪,武士們。」

  漚深等武士們沉默寡言,祂們極力想表現出來對利奧茲卿的尊重和認可。

  但祂們的本能地,拒絕向一個炮灰俯首稱臣。

  漚深咬緊了牙,努力地彎下腰,可膝蓋卻依舊繃直,仿佛鏽死了一半,無法動搖。

  「跪下啊,你之前不是做過了嗎?!向他下跪啊,該死的!」

  漚深咒罵著自己,雙手壓著膝蓋,指尖刺破瓷質肌膚,血流如注,膝蓋卻依舊無法彎曲。

  眼看祂要掰斷骨頭,李澳茲不耐煩地喊道:

  「夠了,你要是瘸了還得浪費資源治療!」

  「您再給我點時間,我一定可以跪下去——」

  「不,沒必要,我要的不是你們向我卑顏屈膝,我此前胸中的疑問,已經得到結果了。」

  他轉過身去,深吸一口氣。

  明白了。

  到了這一刻,李澳茲心中的疑惑,終於是消散了。

  「我現在,是西格瑪階的半神,在星淵的層級劃分中,排行第18階,如果是按照比例來算,能夠達到這個水平的人,不到999999%……」

  李澳茲突然說道:

  「可就算我超過了那999999%的人,在我前面,還有000001%的人,五千年來,那一小撮人的群體,整個星淵裡,至少也有幾百億。」

  「我出生時就是炮灰神靈,編號10752,實力超越了一切凡人,天生就是最終的歐米伽階。在星淵過去幾千年裡,總共有幾十億人達到,或者達到過歐米伽階。」

  「在淵外戰場上,每天都有一萬個歐米伽階的炮灰神靈,像狗一樣死去,又有一萬以上的炮灰及時生產出來,送到前線赴死。」

  「如果論天資和意識,那我是萬里挑一的天才。但在龐大的基數面前,排在我前面的人還有十幾億神靈武士、凡人登神者和六位主神。」

  「我活到了最後,我熬過了這一切,我不斷地去戰鬥,我沒有一刻在源淵待過,我沒有拿過星淵一分錢,沒吃過源淵的任何福利待遇,我為源淵戰鬥,用死亡繳納血稅,我在干代行者的時候,連工資都需要自己給自己發,為了讓戰線往前推一厘米,我連工資都不要了,從未享樂或者占有任何資源,連這個系統都是要靠我自己搶來才有的。」

  「我沒有祈求過任何憐憫和給予,像個AI一樣為你們盡職盡責到現在。結果呢?」

  李澳茲笑了笑,蹲下身來,可憐地看向蘭德·洛德:

  「其實啊,你們需要的不是一個帶領你們復興榮光的領袖,一個帶你們打敗入侵者的將軍,甚至不需要一個帶你們看清局勢的嚮導。」

  「你們從來只是需要一個背鍋的。」

  「對啊,我早就該意識到的,《來自星淵》計劃這麼順利的事實」

  「我,萊安定,蘭德·洛德等等,都是為了掩蓋星淵這個體系的腐朽失敗的祭品。整個星淵的失敗,必須歸咎到一個個體的身上,這樣才能把你們的責任全摘的乾乾淨淨,之後不論是誰領導你們,都會落得這麼個下場。」

  「我們輸了。」

  「不是神靈武士輸了,不是我輸了,不是你們輸了,是星淵的存在徹底輸給了【隱秘社會】,地球人贏了。」

  「他們比我們更文明、更進步、更強壯,那麼取得勝利是必然的,他們是普照宇宙的文明燈塔,是照耀黑暗生命之光,人間的希望——輸給他們,咱不丟人。」

  李澳茲的語氣越發冷漠,他戲謔地說道:

  「只是我沒有想到,殺了一輩子地球人,結果到了最後,真正同情我的,給我補償待遇的,反而是我鬥爭了一輩子的地球人。」

  眾神保持著沉默。

  「……我不想說什麼了。」

  李澳茲站起身,把配劍摘下來,轉身遞交給漚深,年輕俊美的面容上突然間浮現出無數滄桑,他嘆息一聲,眼中只剩下了麻木和疲憊:

  「過去我沒有選擇,我只能為星淵效力,我生於混沌,來自烈火,為從未謀面的源淵鞠躬盡瘁,抵抗外敵入侵,雖未能最終取得勝利,但即便是在最低谷的時候,也未曾想過背叛投敵。」

  「用地球人的話來說:(漢語)位卑未敢忘憂國,事定猶須待闔棺。」

  「我沒有繼續戰鬥下去的理由了,對於一場註定失敗的戰爭,我已經付出了足夠多,可就算我贏了,星淵早晚也會毀在你們手裡。」

  「但是我們可以改變這一切!」伊萊文特急忙說道:「我們不能沒有你的配合,利奧茲卿。只要我們革命成功——」

  「這次成功以後呢?是主神消失了,還是隱秘被趕走了?你們還要革多少次,才能成功?」

  李澳茲戳了戳自己的心口,沉聲道:

  「你們也清楚,我比你們更清楚,星淵的主神戰力已經打光了,沒有了萊安定,那麼西弗斯頓和蘭德·洛德也只是強撐門面的,沒有戰鬥力。」

  「就算把隱秘趕走了,你們還打算靠著《來自星淵》計劃維持源淵的統治下去嗎?我說實話,【玩家】跟你們合作是出於良心,隱秘走了,那他就要回地球老家了,沒有了【玩家】,你們還想繼續把遊戲運行下去?」

  「還有一堆問題,你們奪權以後,奴工、炮灰神靈的待遇問題,只要星淵存在一天,那些底層神靈就無法出頭,你們是這樣,其他星淵和敘事也一樣,因為你們都一樣……其他的,我就不說了。」

  李澳茲長長出了一口氣,心中的一切苦悶全部宣洩出來。

  「我乾的夠久了,就到連一畝三分地都沒了,連老婆孩子熱炕頭都給星淵搭進去了,行了,小伙子們,我們就此別過——接下來,看你們的了。」

  「那,我們怎麼辦?」

  「我不知道。」

  「不知道?可你本來就——」

  「我不需要對你們負責,我除了這條命是星淵給的,其他的什麼都沒拿過,既然我已經為了星淵戰死一次,又戰鬥到了現在,早就不欠你們什麼了。」

  李澳茲看了一眼地上的蘭德·洛德,卻是說了一句沒邊際的話:

  「只是可惜奧修利亞帝國咯。那是我為數不多的東西,全給你們做慈善了。」

  「利奧茲卿,沒了你,誰來對抗蓋婭……」

  「行了,別假惺惺了,我知道你們怎麼想的。」

  李澳茲拍了拍漚深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道:

  「拯救世界靠的不是勇者,是你們自己。如果總想著靠某個人挺身而出就能拯救世界,那你們和過去有什麼區別,不還是把命運交給了別人嗎?」

  「可那不一樣,利奧茲卿,你的努力有目共睹,只要在堅持一下,一定可以得到你想要的——」

  「你難道現在還以為,我想要的是權力嗎?」

  李澳茲一句話,將漚深堵死了。

  李澳茲扶著對方的脖頸,將漚深的視線跟自己對齊:

  「若我只祈求權力,那我根本不會毀滅奧修利亞帝國。那是我最滿意的作品,是獨屬於我的一切。」

  「那沒了你,我們的力量會大大削弱,在找到吉奧·賊鷗之前,我們沒有能拿得出手的武士了……」

  「普萊爾不是搞了外掛嗎?這多簡單,你們以後全都開掛就行了。」

  阿特烈亞·夜風嘟囔了一句:

  「可是開掛玩家泛濫的遊戲,離關服都不遠了啊……」

  「那就不關我的事情了,你們才是玩家,我只是個NPC——哦不對,實際上,我連NPC的身份,都是從【星淵之種】西德斯手上搶來的。嚴格意義上來說,我連遊戲NPC都不是,我是從淵外放逐進來的。」

  伊萊文特聞言,脫口而出:

  「遊戲BUG?」

  「呃嗯……好像,就差不多吧。」

  李澳茲一愣,隨即笑笑:

  「我是個炮灰,你們有幾億的炮灰,與其相信我,不如相信祂們,反正我們一樣忠誠,一樣永不背叛。」

  漚深還想說什麼,但李澳茲已經放棄了跟他繼續交流,拍了拍祂厚實的肩甲,說道:

  「保重,漚深卿,當初我篡奪的權力,以後就交給你了。」

  他不給漚深反應的機會,走到西弗斯頓跟前,說道:

  「謝謝你給我選擇的機會,西弗斯頓。」

  「這跟你為我所做的一切比起來,根本沒什麼,親愛的利奧茲卿。」

  西弗斯頓頷首:

  「你還記得圖里維斯嗎?」

  「我想想——【劫掠宇宙】的母星?我記得那裡,那兒比海恩斯漂亮多了,我費勁心思都沒辦法像你那樣搞出漂亮的城市規劃,真的,第一序列城鎮裡,圖里維斯是做得最好的。。」

  「淵外戰爭末期時,蓋婭帶著投降的辨識眼,擊潰了利維坦達爾的主力部隊。那些巨龍逃兵踩著時間線落下,事發突然,瞬間就將圖里維斯的脆弱防線擊潰。我的副官都死在輝光龍帝的手上——她拎著光織的利劍,踐踏著我族人的屍體,一步步朝著我走來,什麼都沒說,只是舉起那道無可阻擋的光,準備像殺死兔子一樣殺死我。」

  西弗斯頓看著李澳茲:

  「……我永遠不會忘記,一顆銀藍色的星辰,踏碎時空而來。祂像鋼鐵一樣沉默冰冷,一腳踹碎了輝光龍帝的利劍,揚起混沌的黑焰,用一把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長劍,斬殺了在場二十八條金龍禁衛,祂抓住龍帝的劍角,被混沌燒過瓷質肌膚,在龍焰的灼燒下毫髮無損,祂一拳一拳地砸擊對方的胸口,像野獸一樣殘忍地掏出她的肺腑內臟,那不是神靈武士的打法,是在戰鬥中千錘百鍊出來,最野蠻、高效、實用的戰術。」

  「沒必要講的那麼詳細吧?」

  李澳茲隨口道:

  「你是我的同胞,不論你怎麼樣,我都會出手救你。」

  「可是對於星淵諸神來說,有幾個把你當同胞的呢?」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救,所以我去救了。」

  李澳茲坦白道:

  「我從未真正發自內心想要去拯救任何人,但我只會拯救我能救的——如果他們無可救藥,我只能選擇撒手。」

  「你是對的,利奧茲,沒必要給自己逼得那麼緊。」

  「我也沒有過……反正你說什麼是什麼吧。」

  他不想再跟西弗斯頓爭論了。

  「三天後,我會跟帝亞蘭、普萊爾他們進行交流,詳細商討我的補償款項……這一別,我們可能會有段時間沒法兒見面了。」

  李澳茲摸了摸鼻子,對西弗斯頓道:

  「我退休了,以後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

  「我會處理。」西弗斯頓卻問道:「你不覺得遺憾嗎?」

  「你勸我退休的,怎麼還問我這個問題?」

  李澳茲樂了,搖搖頭:

  「我不知道,西弗斯頓。但如果是萊安定親自把退休金交給我,或者星淵意志願意給我補一個源淵戶口,把我這炮灰神靈轉編制了,我可能會好受很多,而且還有好多事情我沒有完成呢,奧修利亞毀了,我本來還想看看其他敘事有沒有意識到危機,還有黃昏卿,如果不解決黃昏卿的問題,虛空就沒辦法加入到反抗星淵的戰線中來,我們會損失通往群淵的通道……」

  「這些不是你的遺憾,李澳茲,這是星淵的遺憾。」

  西弗斯頓問道:

  「你可曾問過自己的夢想?」

  李澳茲笑了笑說:「我沒有那東西。」

  「愛的人,或者牽絆呢?」

  他聳聳肩:「過去太忙,沒顧得上。」

  「所以,屬於李澳茲你個人的遺憾是什麼呢?」

  原本滿不在乎的李澳茲,突然間凝固了表情。

  他沉默地低下頭。

  遺憾?

  「李澳茲?」

  客觀上來說,他沒有什麼遺憾的,以常人的視角來看,他的一生雖然不圓滿,但足夠傳奇。

  「嘿,醒醒,李澳茲,我們在談論你的事情呢。」

  李澳茲抬起頭。

  來自河谷風的帶著微微濕的涼意,撲面而來的還有溫柔的呢喃細語,像是一朵鮮花的芬芳,熱烈地打在他的心上。

  他定了定神。

  眼前已經不再是第一序列城鎮,潔白的餐桌上擺著熱氣騰騰的紅茶,色澤鮮艷的餅乾讓人垂涎欲滴,幾沓厚厚的資料在一旁攤開,上面圈圈點點,標註著各種直白的解釋,就算是胎教肄業的文盲也能聽懂,這些都是講述特殊權力和優渥待遇的項目條款。

  西弗斯頓和神靈武士們已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金色長髮隨風飄揚的身姿,她的雙眼中只有自己。

  李澳茲看著她的眼睛,不知道是在看對方,還是在看自己。

  但毫無疑問,他能夠看到,在對方的眼中,自己比在奧修利亞當皇帝時候,像是老了二十歲的樣子。

  不是生理意義上的二十歲。

  只從對方的眼裡看來,他依舊看起來俊美年輕,皮膚如同嬰兒一般柔嫩,不見一絲皺紋,在女人的眼裡,自己依舊漂亮光鮮。

  可在李澳茲的心中,他肯定是變了。

  「李澳茲。」

  帝亞蘭輕聲喚著他的名字:

  「你身體不太舒服嗎?是不是我們身上的詛咒影響的。」

  李澳茲這才反應過來,距離他闊別西弗斯頓,選擇放下一切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三天。

  現在,他正坐在談判桌上,跟帝亞蘭以及帝邦的代表,商討普萊爾為他爭取的……《特別貢獻人員的補償與關懷待遇建議》。

  「走神了……你們繼續。」

  李澳茲搖搖頭,示意對方繼續。

  帝邦的代表是個文質彬彬的男生,做事一板一眼,說話吐字清晰,如同AI一樣,不過聽起來還算舒服,見李澳茲沒有事情,他繼續說道:

  「好的,關於您的勞動價值賠償,『WanJia』先生給我們的建議是:按照海恩斯星球+奧修利亞的地表面積,每平方公里一千萬銨金,全部存入帝邦帳戶,按照最高年利率7%,不斷存儲下去,持續到您的一切後代血脈斷絕……」

  「這筆錢,理論上不可能花完的,我們也支付不完。當然按照約定,您不能參與任何武裝團體和暴力集團的具體事務運營,最多只能投資入股。」

  「然後是帝亞蘭小姐比較關心的住房問題,您可以在任何帝邦及帝邦藩屬國不限量購置房產和土地,如果您活得夠久,比如活到四五百萬年的時候,您甚至可以買下帝邦12%的星域了——當然,前提是那時候帝邦還只有現在這么小。」

  「接著是身份和權力地位,普萊爾先生認為您可能會比較喜歡去下層星淵,所以給您安排的是帝邦的潛淵局特別執行官,不需要你進行工作,可以隨時申請使用潛淵港口,只要不鬧出外交糾紛就可以……」

  「接著就是殺人免於起訴權,每年五個名額,不過只限於您個人。雖然帝邦沒有貴族制度,但就這條而言,您已經事實上是帝邦的貴族,不過我得提醒您,不能隨意挑起戰爭,不然我們也會很頭疼的,畢竟一口氣征服太多領土,不太好分配……」

  「稀有資源信息優先分配權,帝邦發現稀有資源後會立刻通知給您,您可以什麼都不管,也可以選擇公布出去……」

  「然後是普萊爾先生的禮物,這個名叫『註銷裝置』的東西,可以『註銷玩家帳號』……我沒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但似乎這麼做了以後,普萊爾先生算是跟您劃清界限,以後不會再關注,自然也不會監視你了。」

  一條條特權,一份份資產。

  玩不完的權力,花不完的錢。

  李澳茲不知道,普萊爾付出了多少代價,才讓高傲的帝邦愣是接受了這些,很多條款就如同那位代表所說的一樣,他除了沒有決策帝邦解體的權力,其他地方根本不比哲學王差了。

  理論上,只要他還有一個子孫後代延續,這份特殊待遇和權力就會繼續延續下去。

  而且,這還不是最終的決定。

  代表已經不止一次暗示,差點明示他:這還可以繼續商量。

  這沒什麼不好的,對吧?

  「您覺得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

  「……就這樣吧。」

  李澳茲隨口說道。

  帝邦給的很多了,比他這輩子賺的資產都多。

  帝邦的代表有點詫異,那表情似乎是很奇怪李澳茲只要了這麼點待遇,正常人應該會趁機獅子大開口,特別是要求李澳茲這樣冷酷的君主放棄武裝和政治地位。

  然而並沒有。

  李澳茲沒有關心過具體的條例,他全程都在走神,倒是帝亞蘭一直在鑽研這些。

  「我們會把這些修改過的部分交給哲學王陛下審查。」

  代表點點頭,收好文件:

  「兩位應該很久沒見了,我們暫且不打擾了,告辭。」

  帝邦的代表走了。

  帝亞蘭坐在他身旁,熱情地招待,或者說……服務著他。

  她真的很久沒有見到自己了,他都快忘了這個昔日的同班同學和同事了,她跟自己講了過去的經歷。

  「白燭星沒多久就被毀滅了,【社會】毀滅我的家園,就好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

  「我被帝邦收留,這裡很公平,我在這兒打工度過了很久……水晶之塔文明也被摧毀了,我的學籍檔案跟著一起丟了,所以我是從底層開始乾的,打字員、快遞員、辦公室文書,通過移民考試後,我開始自學,考了公務員,跟著潛淵隊下星淵歷練……」

  「現在,我也是西格瑪階了,能夠跟上你真好,但能夠親自看到你更好。」

  帝亞蘭跟印象里變化了很多,可能是因為血統優秀,歲月讓她變得成熟,卻保留了她少女的容貌和青春,長生種的優勢在她身上彰顯的淋漓盡致,就算回歸安寧的生活,她的實力也會繼續增長下去,始終能夠跟自己保持同步。

  她盤起了金髮,穿著職業套裝,還學會了化淡妝和戴美瞳,那種奇特漸變色還會旋轉的美瞳,李澳茲記得是0版本才會出的時裝,不知道帝邦是從哪搞來的……反正她表現的時髦漂亮,儼然是一個成功的帝邦精英女性。

  即便如此,帝亞蘭依舊對自己保持著極高的熱情。

  但李澳茲實在不忍心告訴她一件事。

  在看到帝亞蘭的第一眼時,他心裡第一個念頭是:

  『這是誰?』

  「這是我從群淵帶來的茶,那些人文主義敘事的藝術家啊,打仗外行,但享受生活可真是內行,恐怕連雷德·金都眼饞他們的滋潤日子,你嘗嘗——」

  帝亞蘭端起茶壺,但發現李澳茲沒有動過一口茶水,她便放下茶壺,看著李澳茲,說道:

  「現在這副身體……跟以前不一樣,但我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你,真奇怪。」

  「不奇怪。」

  「嗯嗯,畢竟你就是你。」

  「【主宰】系都是這樣,漂亮的外貌實際上都差不多,所以氣質會比外貌更有辨識度。」

  「……是啊,你的氣質比外貌更特別。」

  精明能幹、血統高貴的女孩笨拙地組織起語言:

  「你這麼多年,還好嗎?」

  「湊合。」

  「……我聽代表說,你失去了很多東西,隱秘摧毀了你親手打造的帝國。」

  「哦,那個其實是我自己摧毀的,故意嫁禍給隱秘,這樣才能引起同情。」

  「那,如果你想的話,我們、我們可以打造一個出來——」

  帝亞蘭捏著衣角,說道:

  「我們倆,一起……」

  「謝謝,我退休了,暫時不打算東山再起。」

  帝亞蘭每一次鼓起勇氣,調轉方向發起的衝擊,都像是戳在風車上的長槍,不僅沒有擊穿防禦,還把自己摔了個跟頭。

  但她沒有氣餒。

  她小心翼翼地揣摩著李澳茲的表情,看李澳茲一直沒有明顯的情緒波動,便抓起他的手:

  「我愛你,李澳茲,除了我的使命,你是我僅剩的存續下去的理由!」

  李澳茲轉過眼,看向這個追逐著自己一路下來的女性。

  從他離開境淵,來到奧修利亞,早就過了四十年。

  對於帝亞蘭來說,四十年跟彈指一瞬沒有什麼區別……雖然他也早早成為了長生種,但李澳茲很少會以那種視角思考。

  所以,在他看來,面前的女性實在有點陌生。

  就好像多年後同學聚會上,從未借過幾次作業抄的女同桌,突然找上你,向你表白。

  他看向對方,心情卻很平靜。既無法回想起當初的種種,熱烈的愛意又無法點燃多年沉浸在沙場、政局的心。

  李澳茲只是說道:

  「所以呢?」

  「我……打算放棄我的使命了。」

  帝亞蘭苦笑了一聲:

  「實際上,與其說是放棄,倒不如說我根本做不到了。」

  「使命啊……」

  李澳茲剛想詢問那是什麼東西,帝亞蘭便點頭說道:

  「嗯,我跟你說過。」

  她從懷裡掏出一枚吊墜,輕聲說道:

  「我並不是自然的龍泰坦,而是有人專門打造的兵器。」

  李澳茲閉上了嘴,靜靜聽了下去。

  「我的『父親』,或者說製造者。是前【隱秘社會】的【醫生】議員,除此之外,他還有一個難以啟齒的身份:雷德·金的弟弟。」

  如果是以前,李澳茲聽到這些會感到震撼,然後緊跟著追問細節。

  但現在,已經退休了的他,只是平靜地點點頭:

  「嗯。」

  「【醫生】痛恨自己成為侵略者的一員,很早就背叛了隱秘,卻被雷德·金捆綁囚困在海恩斯上,眼睜睜看著海恩斯的覆滅,多虧了【學者】萊爾的幫助,讓他得以脫身。最終流亡星淵,在白燭星定居。」

  帝亞蘭摩挲著吊墜,輕聲說著從未跟人提起的過去:

  「他在白燭星做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幫助很多前【社會】的成員脫離了母體,他拯救了很多人,幫助他們獲得自由,就連身為前機界議長的美伽鈮羅斯也不例外。」

  「萊爾議長並不是純粹的地球人,他被【醫生】的作為打動,當然,也有可能是他想對抗【皇帝】和【收藏家】的主張,所以他默默為【醫生】提供了很多的幫助。其中就包括,製造出我的原料。」

  「——歿世病毒。」

  歿世病毒?

  李澳茲從未沒有聽過這種東西。

  不論是遊戲裡,還是作為利奧茲卿的認識中。

  本能告訴他,這不是星淵的造物。

  他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歿世病毒的合成方法,來自於另一個世界,兩個病毒的感染者對我們的遭遇感到同情,便把他們仰仗的武器交給了我們,只有這種來自異度世界,完全不在星淵和地球的雙螺旋體系里的武器,才能有擊敗【隱秘社會】的可能性。」

  「【醫生】厭惡【收藏家】的貪婪,憎惡【皇帝】的殘忍,於是懷著恨意,以龍和泰坦為原本,打造出能夠吸食以太,並將其轉化為力量的兵器,讓她能夠在自己死後,也能發揮出瓦解隱秘體系的力量。」

  「所謂【社會】,也是要有人才行的,殺害【社會】的最好方式,不是從外部擊潰,而是從內部一點點瓦解,讓隱秘的成員自己失去對【社會】的依賴和信仰。就算蓋婭有百斤源土,在這種長期的蠶食下,也是有可能走向會解體的。」

  帝亞蘭看向李澳茲,目光如湖水一般溫柔:

  「【醫生】為了對抗病毒,便藉助病毒力量。儘管這對於病毒和宿主來說,都算不得完美的結局,但世界上沒有不留遺憾的事情,所以儘管心懷愧疚,但他還是選擇製作了我——龍歿兵器,冠以當初對抗隱秘的最後勇者利奧茲的職位——墨菲德里亞的帝亞蘭(代行者)。」

  「這麼想想,我好像就是因你而誕生的一樣。」

  李澳茲搖搖頭:

  「我不是什麼勇者,只是一介匹夫。」

  「匹夫有什麼不好?洪水來臨事後,挺身阻擋浪潮的,不都是一介匹夫嗎?」

  「階級不好。」

  「那就別去考慮那些有的沒的了。」

  帝亞蘭牽起他的手,羞澀地說道:

  「李澳茲先生,我從誕生起就,就是在效仿利奧茲代行者那樣,去消滅隱秘,但現在,如果連代行者本人都放棄了戰鬥,那我其實也沒有什麼理由做下去了。」

  「那也不至於……你的父親肯定希望你不能半途而廢吧?」

  「不,他讓我自己選擇。看來在最後,他還是把我當做女兒看的。」

  「即便是包含恨意,為了復仇製作的兵器,結果還是注入了感情心血,薇爾利亞、湖中仙子,還有一些受過他幫助的人都誇獎他,在這冰冷殘酷的星淵裡,最溫柔的居然是個地球人。」

  「他是海恩斯人。」

  「海恩斯?」

  「【醫生】自稱萊渥盧申·多科特,原名:艾德爾·金。出生於主宰宇宙,海恩斯星球在威克公國首都海納斯市的郊外一戶棚屋裡出生,父母是下城區的蒸汽船碼頭工人。他的姐姐/兄長,就是雷德·金。一個斷了腿的童工。」

  帝亞蘭仔細地回憶著:

  「萊渥盧申曾經說過:在雷德·金加入隱秘之前,也只是一個想要靠著自己的努力,養活弟弟和妹妹的工人而已,她(他)即便面對砍了自己腿的兇手,也只是通過法律訴訟,讓對方坐牢而已。賺到錢第一件事,是給弟弟妹妹改善伙食。」

  「雷德·金有一段時間特別快樂,她(他)租了棟郊外的別墅,靠著挖松露賺了錢,然後開始跟著人學習法律,幫人干點活計,後來賺了錢,開始搞投資……錢越賺越多,雷德卻越來越冷漠,別人是變成了金錢的奴隸,可雷德卻熱衷把別人變成了金錢的奴隸,最終她長出了犄角和鱗片,化身為龍。」

  「這我從來沒聽過……我知道她是童工出身,但沒想到還有這段經歷。」

  「很正常,星淵中多少人都不知道雷德·金就是隱秘的議長呢。」

  「確實如此。」

  「李澳茲。」

  「什麼?」

  「其實,倘若我一直吞噬以太,我也會變得跟雷德·金一樣——不是說我會變成議長,但,我會逐步喪失掉情感。」

  帝亞蘭拉著李澳茲的手,解釋道:

  「在遇到你之前,我已經吞噬了七個隱秘公民身上的以太之血,所以我面對你的時候,總是冷冰冰的,沒有任何感情。」

  李澳茲倒是不意外:

  「以太本來就是一種劇毒,你犧牲了很多。」

  「還記得我說的嗎?你是除了使命外,我僅剩願意存在、生活下去的理由。」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觸碰李澳茲的臉頰:

  「我想跟你在一起——最後一瓶以太之血用完後,我困在帝邦,哪裡都去不了,無數個日日夜夜裡,我不斷思考我存在的意義,最終得出這個結論。」

  「如果沒有你,我會選擇封閉我的一切情感,繼續投身消滅隱秘的使命。」

  「你,是唯一能夠讓我放棄這個任務,選擇去生活的理由。」

  「李澳茲先生,我對你懷有愛慕之情,這種情感絕非單純出於對你的美色喜愛,也不只是單純的愛戀——這不純粹是愛情,你能夠讓我擁有璀璨而盛大的人生,而不是簡單重複地去作為兵器行動。」

  「我的人生需要你,而此刻的怦然心動,就是最好的證明。」

  帝亞蘭捧起他的手掌,按在自己的心口:

  「救贖的母神、最慈悲、最溫柔、最仁愛的萊安定在上,六大星淵的日月與星群所見證——我會化作慈悲的靈鹿,忠實陪伴你的左右,我為你舔舐傷口,風雨同程。我是最依戀的妻子,恪守愛戀永不動搖,我是最忠實的母親,撫育後代直至茁壯,我是最堅固的友人,與你攜手直面末日盡頭。」

  她的心熾熱,純淨,激烈的跳動證明她心中的不安,和她沉穩的說辭形成鮮明反差。

  「不論你是李澳茲,利奧茲·多米內特,還是【現世之神】利奧茲卿,你所有的姿態我都熱愛和喜歡,我會接受美的、丑的、被他人盯上、被他人厭惡的、記憶里的、現實存在的的每一個你,就算你被全世界拋棄,我依舊只會與你相依為命。」

  「親愛的,我希望與你在一起結成伴侶,請問你是否願意?」

  「可以。」

  帝亞蘭眼神一黯,低頭輕聲道:

  「是嗎,果然還是失……啊?」

  李澳茲收回手掌,說道:

  「我太忙了,從來沒有結過婚,沒有談過戀愛,這些事情,那些事情,如何愛人或者被人愛,選擇誰是對象,我一概不知道——但如果是你,也不是不行。」

  帝亞蘭呆滯了。

  ——他,他同意了?

  「走了。」

  直到李澳茲喊她,她才從震驚中清醒。抓起文件袋,跟上李澳茲,她還是有點不敢置信,貼著李澳茲的肩膀,小聲問道:

  「那個,李澳茲,你到底看上我什麼了?啊,我是說,你是,喜歡上我的哪一點了嗎?我專門學著化了妝,還用了美瞳……是不是這個比較好看?」

  「那倒沒有,實話說,我都快忘記你長什麼樣了。」

  「誒——啊?那你為什麼——」

  「那好歹是條鮮活的生命嘛,你都說沒了我就沒法活了,那我有啥辦法……」

  「那個只是,呃,只是修辭手法,誇張的說辭。」

  「哦,那你走吧。」

  「雖然說辭是誇張的……但我對你的愛絲毫沒有誇大。」

  帝亞蘭挽起李澳茲的手臂:

  「再說,我也是第一次談情說愛,別以為就你那麼特殊哦。」

  李澳茲隨口說道:「嗯,炮灰神靈確實不怎麼特殊,都是量產的。」

  「你就是流水線上掉下來的,我也不會嫌棄你。」

  帝亞蘭深吸一口氣,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這就跟上學時候一樣,我們一起鑽研學習,只不過這次的課程是,學會愛人的能力。」

  「我大學讀了六年,掛科留級一年,讀了個水碩文憑。」

  「那你走運了,我在帝邦已經讀到博士了。」

  「其實我連本科都是作弊考上去的,我本身只是個中專。」

  「沒事,起步越低,成就越高。」

  「你是第一個沒有嘲笑我中專學歷的。」

  「嗯……也許我是第一個愛上中專的博士?」

  他們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沒有什麼固定的話題,大多數時候是閒聊胡扯。

  李澳茲沒有任何浪漫基因,他吃飯時候會刷著短視頻,銳評實事,然後突然跳躍話題到咖啡豆應該是親手磨出來比較好。

  擁有博士學位的帝亞蘭也不比他好多少,但她豐富的職業經歷,顯然比起來只會殺人和恐怖襲擊的李澳茲懂很多。

  「澳茲,你想辦海恩斯的婚禮,還是白燭星的婚禮?」

  「無所謂,反正錢花不完。」

  「好麻煩……要不我們領完證回家,我給你做蒜麵條?再加根烤鴨腿?」

  「可。」

  李澳茲和帝亞蘭返回帝邦前,就在帝邦駐境淵聯合體的大使館辦理了『永久民事關係同居伴侶』。

  帝邦沒有婚姻制度那麼落後的東西,財產各分各的,更類似於一種比男女朋友關係更深,包括情侶和床伴在內的民事關係。

  聽起來複雜,其實一點也不簡單,這個伴侶還分十個等級,隨著時間推移,共同撫育的後代增加,帝邦會拿出一些物質和精神獎勵這對伴侶,能夠達到10個等級的,大多數都是長生種。

  李澳茲和帝亞蘭都領了帝邦的身份證,李澳茲沒有入帝邦國籍,帝亞蘭則正式移民歸化了帝邦,認同帝邦的帝國主義敘事。

  畢竟她還有正常的工作,即便實現了財富自由,但她並不打算鬆懈,而是依舊堅持學習和修行。

  其實帝邦的福利並不低,但中產階級以上的卻不能好吃懶做,帝邦的社交環境鄙視那些碌碌無為吃福利的人,他們會稱之為『香爐灰』。

  倒也沒有說錯,帝邦養這些人,只是為了給宏大敘事和供養的神靈們湊人頭的肉豬罷了。等到他們死了,還是要併入宏大敘事,為固有時域的擴張提供助力。

  ——帝邦養你一生,也買斷了你的命運。

  稍微有點覺悟的帝邦公民,會認為工作是一種類似於『自我實現』的過程,他們嚴格控制自己的飲食,很少飲酒,娛樂只是為了社交,熱衷政治討論和經濟活動,並經常參與外出活動,寧可讓孩子死在戰場上,也不讓他們變成香爐灰。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很可怕的思想,畢竟帝邦正常家庭,一對夫婦,只算宇宙人族的話,平均會撫育12個孩子。

  極高的福利待遇卻並沒有提高人的生育率,相比於帝國主義敘事所消耗的大量人力,一個家庭十二個孩子,真的不算多。

  按統計部門的報告來看,帝邦想要維持均衡,一對人族夫婦,以百年為單位,至少生育60個嬰兒才是正常的。

  不過這對於階層水平越高的夫婦來說,著實有點困難,階層越高,表面上看著還是人類,實際上內在基本上已經跟神族差不太多,源淵神族本就沒有生育能力,所以後代的延續,基本上要靠底層帝邦公民。

  龐大的底層人口,在帝邦提供的基本福利基礎下,總能拼出來幾個天賦絕倫的天才,李澳茲偶爾路過那些收容培訓天才的幼兒園,裡面有的孩子甚至天生就覺醒了序列奧能。

  外界的事情,李澳茲已經不再關心。

  實際上也沒辦法關心,固有時域裡呆著,完全沒有時間的概念。

  他跟帝亞蘭如果按照固有時域裡的作息生活,那直到帝邦解體那天,他們倆估計還在度蜜月。

  由於實在不適應帝邦時間,李澳茲還是按照在奧修利亞的作息生活,帝亞蘭為了陪伴他,也愣是改了作息。

  就這樣,按照外界時間,李澳茲跟帝亞蘭辦理同居伴侶關係29年後,有了1個孩子。

  沒有什麼痛苦或者崎嶇的過程,帝亞蘭有一半龍族血統,李澳茲也有【血脈】擬態的龍族血統——所以,孩子是卵生的。

  夫妻倆人端著爆米花和攝像機,坐在孵化器前,看著那個小傢伙用倒三角型的腦袋頂開暗金色的龍蛋,然後破殼而生,張開粉紅色的小嘴一點點啃掉蛋殼碎片,為自己補充能量,然後把像蜥蜴一樣的身子團城一個球,開始沉睡。

  沉睡了兩年後,小丫頭甦醒了,她在夢中接受了龍族的傳承,具體是什麼不太清楚,但那雙幽藍的雙眼,跟李澳茲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31年,李澳茲與帝亞蘭之女習得龍語,龍族名『賽斯利西亞·英白拉多·亞歷桑德拉·爵金』。

  凡名李莉雅,由李澳茲取。

  是歲,【隱秘社會】之【皇帝】突然現身群淵,突襲24位群淵神擁者,割裂大地脈,聲稱『大地脈以南,皆為地球人之領土』。

  …………………………

  34年,李澳茲註銷NPC系統,從【玩家】普萊爾的視野中消失。

  「我知道,你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普萊爾微微笑著,欣慰地看著面前的屏幕。

  《星淵》官網發布通知:

  「…………從內測開始就一直陪伴我們的李澳茲先生,終於找到了他人生的歸宿,奇巧網絡一直致力於打造一個真實的電子遊戲,我們認為,即便是虛擬世界,角色也應該有自己的生活。讓我們最後祝賀李澳茲先生的順利畢業,同時,伴隨著《星淵》資歷最老的NPC下線,《星淵》會為您獻上新的驚喜——0資料片:《虛空花園》!」

  「你們是否受夠了被虛空阻擋在境淵,只能委屈挨打的?虛空隔開的周淵,讓我們無法解放自身潛能,即便是再大的境淵,也無法滿足玩家們的旺盛好奇心——現在,這一切都叫成為歷史!」

  「尊敬的諸位卿座,你們已經都達到了半神的姿態,是時候讓我們正式揭開星淵的真相,向虛空進發!目標是把【黃昏卿】從頌經院裡抓出來!」

  同一年,源淵現實中,伊萊文特(宇天囂)遭到叛徒出賣,被萊安定部下許可夫所逮捕。

  「伊萊文特,身為公司職員,你為什麼要造反?」

  許可夫踩著伊萊文特的手指,冷冷詢問道。

  「真相……是瞞不住的。」

  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伊萊文特,瞥了祂一眼,如此回答。

  許可夫對答案不滿意,或者說這不是祂希望的答案:

  「僅此而已嗎?」

  伊萊文特咧開嘴,瓷質的肌膚開裂碎散:

  「……你們騙我,我有一個老婆,結果我發現,她是假的。」

  「沒意思。」

  許可夫一擺手:

  「帶去給蘭德·洛德冕下,由祂處置,下一個——把阿特烈亞·夜風丟進來。」

  ………………………………

  49年,李莉雅同時覺醒奧能和魔法天賦,李澳茲詢問其意見後,同意其選擇了喜歡的道途——【毀滅】系。

  李澳茲和帝亞蘭並不在意後代的培養問題,他們有足夠多的資產和時間,但每天只住在80平米的公寓樓里,平時李澳茲會看書和上網衝浪,然後開始問道修行,誦讀道教經書,打坐冥想,和苦行僧沒什麼區別。

  李莉雅則被送入了幼兒園,有專業的老師指點培養。

  今年八月的時候,漚深被源淵方面宣布廢除一切身份地位,剝奪神族武士身份,貶為邪神。

  宣布者是蘭德·洛德。

  ………………………………

  66年,李莉雅在讀書期間結識了一個【機械師】男生,這個叫杜和平的小伙子有著一半械族血脈。性格開朗直爽,是個嫉惡如仇的好孩子。

  跟其他的【機械師】不同,此人運氣極好。

  外出遇險,反而撿到寶物,階層連續突破,旁人羨煞無比。

  偶遇強敵,舉手之間強如怪物,夥伴拼盡全力也無法戰勝,絕境之中爆發,竟然使出上古厄運光環,敵人如遭【禍害】詛咒,轉瞬間灰飛煙滅。

  相比之下,李莉雅其實挺普通的。

  如果不是親眼看破殼,帝亞蘭一度懷疑這孩子不是自己的。

  人形姿態:長相除了眼睛,沒有繼承父親一點優勢,父母平均身高180公分,她才一米五,放在霜鍍都屬於殘疾水平。

  智力水平:三加二等於第五人格啟動,從來寫不完一本寒假作業,被帝亞蘭捏著雞毛撣子。

  戰鬥力:非常能打,六歲揍他爸,九歲揍她媽,現在倆人單位里都不敢帶她去。

  還好杜和平能揍她。

  儘管杜和平比李莉雅大104歲,但倆人還是很快墜入了愛河,年齡對於龍族血統的李莉雅來說完全不是問題。

  可能唯一的問題在於倆人在身體結構方面,實在是存在物理意義上的差異。

  畢竟杜和平身高18米,體重52噸,如同一台RX-0獨角獸高達般俊美無暇,而李莉雅此時本體姿態只有5米高,是一條有著櫻紅色瓷質鱗片的可愛小飛龍。

  但歡愉是愛情的調味料,誰說電路板就不能跟荷爾蒙有結晶呢。

  李澳茲在煉丹方面有了些心得體會,已經可以煉製出來,能夠讓低層次的【毀滅】道途強者,強行突破階層的藥丸了。

  他稱之為築基丹。

  在這年初雪的那天,萊安定宣布交出所有權柄和主神席位,把自己的一切都讓渡給了繼承者蘭德·洛德。

  在蘭德·洛德和革命黨的武士們以為終於熬出頭的時候,萊安定卻爆發出來了旺盛的生命活力。

  而蘭德·洛德則在接上了《萊安定醫療協議含修訂案》後,被全力以赴壓榨,降臨者通過年輕的主神之力,每天復活次數增長到10次。

  從此刻開始,蘭德·洛德雖然成為了主神之位,但源淵的權力,卻仍然由萊安定把持著。

  真武黨人試圖通過架空萊安定實現的革命,徹底宣告失敗。

  66年過去,少數階層依舊控制著源淵。

  …………………………

  104年,李莉雅和杜和平步舉辦了盛大的婚禮,跟李澳茲和帝亞蘭不同,兩個年輕人渾身充滿了浪漫細胞,他們找了聖殿舉辦婚禮,用李澳茲那花不完的財產找集團拍了婚紗照,最後又在境淵度了蜜月。

  李莉雅選擇了結婚,專門去帝邦的藩屬國辦的舊時代的婚禮,長相平凡的她,變成人形後,一身鳳冠霞帔,盡顯雍容華貴。

  帝亞蘭對李澳茲說:「咱這姑娘看來是走氣質的。」

  「也許吧。」

  女兒出嫁的婚禮上,李澳茲依舊漫不經心地刷著新聞。

  那天的新聞頭條是:降臨者軍團在虛空遭遇大潰敗,【黃昏卿】手撕『天殺星主』許可夫。

  同一時間,沉寂了兩百年的獵殺者協會宣布正式對【社會】和邪神聯軍宣戰,協會發言人普羅·列塔利亞宣布:「我們已經積蓄了足夠的力量,以應對甚至比海恩斯時更危險的情況。」

  下半年的時候,生命公社以全新姿態宣布重啟,這一次,他們不再只吸收反敘事文明的進步分子,甚至不單單是吸收活人了,而是以『反壓迫、反入侵者、反霸權事業』的半武裝半研究組織出現。

  生命公社改名為——泛生命體進步革命委員會,下轄三個組織:危機狀況快速反應突擊大隊、生命特徵守護隊、星際先鋒隊,分別應對自然災害和武裝戰亂,提供醫療救助支援和直接對抗【社會】&邪神聯軍。

  由琉娥先生出任首任委員長。

  這一次,他們沒有選擇對抗整個世界,而是跟星際聯盟大力合作,伴隨著他們的策略改變,泛革委的人數在不斷地增長。

  年末最後一天,蘭德·洛德在萊安定命令下,與隱秘議會代表【軍人】米莉特銳,簽署了源淵和地球方面的友好協議。

  隱秘議會經過討論投票,保證不會入侵源淵宇宙,但地球人在下層星淵的殖民權需要得到保證——他們不喜歡上層星淵,那裡會限制他們的實力發揮不說,帝邦-集團-聖殿三個霸權會很容易同化地球的殖民者。

  蘭德·洛德則表示,玩家們會儘快打下虛空,穩定局勢。為兩大文明的和平友誼保駕護航。

  隱秘議會拿到了殖民權後立刻撤出了源淵。

  當天,源淵方面的神靈便發現,市面上再也沒有英文的讀本和『古董遺物』。

  隱居幕後的萊安定鬆了一口氣,在祂的成功斡旋下,隱秘終於停止了對源淵的滲透。

  現在,隱秘的問題已經解決,是時候騰出手,收拾不安分的叛亂分子了。

  ………………………………

  205年,李莉雅和杜和平在星際旅行中遭遇戰亂波及,李莉雅搶救無效身亡,後者則被迫選擇思維上傳。

  李莉雅的年齡定格在了176歲,杜和平這年280歲。

  【隱秘社會】的【美食家】議員跟一名ID名為『不吃香菜』的玩家大打出手,倆人轟碎了半個星雲,事後證明是因為口角引發的暴力衝突。

  【美食家】陳曉晨堅稱香菜和折耳根是人間美味,玩家不吃香菜則怒叱對方是異端。

  調解後,倆人意外因為這件事情成為了夥伴。

  這件事情上了遊戲官方的報刊。

  「事實上,它們沒有那麼可怕,不是嗎?」

  「也許有偏見的只是我們。」

  「地球和星淵友誼萬歲,和平共存才是硬道理。」

  儘管帝邦第一時間就通知了家屬,但因為固有時域的時差,帝亞蘭和李澳茲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外界已經過去了幾個月。

  帝亞蘭的情緒非常悲傷,嘴上一直嫌棄女兒的她,實際上真正失去孩子的時候卻仿佛天塌了一樣,李澳茲怎麼安慰也沒用。

  她整天一直在哭,然後就是發呆,有時候摸出來小時後的衣服,不斷地攤開、撫平、然後迭起來。

  一直到葬禮結束後三個月,帝亞蘭才恢復正常。

  李澳茲看屍體那天喝的是檸檬汽水,女兒下葬時穿了灰色運動服和白色帆布鞋,他沒有流淚,但記得葬禮那天的香草烤雞很好吃。

  後來他意識到,帝亞蘭那三個月,不是因為女兒死了才精神不正常。

  葬禮那天,黃昏卿帶著虛空大君們下了群淵,人們預計祂不滿足於只是普通的正神,而是想要成為主神。

  「黃昏卿要去冥淵,尋找【源淵天尊】索拉奧·皮亞里努斯,或者皮亞里努斯·索拉奧,反正沒區別,『索拉奧』是【詭異】神族的尊稱。」

  西弗斯頓給李澳茲發了一封弔唁信,並告訴他一些小事:

  「黃昏卿五十年前就已經完成歐米伽階(24)的成就了,皮亞里努斯很可能不是黃昏卿的對手。對了,你現在是什麼水平了?」

  ………………………………

  271年,帝亞蘭提出離婚。

  「我花了近三百年時間,希望教會你愛和被愛,但你毫無長進,李澳茲先生,我可以一直愛你,但你愛過我、愛過你的孩子,愛過我們哪怕一分一秒嗎?」

  李澳茲將奶油蘑菇面用叉子捲起來,細細咀嚼,喝了一口最喜歡的檸檬汽水,然後在《解除永久同居關係協議書》上簽了同意。

  雖然帝邦規定財產各歸各的,但李澳茲贈送過不少帝亞蘭禮物。

  在搬出家門的時候,帝亞蘭全部留了下來。

  李澳茲打開帝亞蘭房間,看著擺放的整整齊齊的女裝和從未動過的化妝品。

  「或許不懂愛的人不止我一個。」

  下午,金龍武僧亞契給他寄了一封信。

  他經常給自己寫信,是李澳茲的好筆友。

  「虛空爆發了前所未有的人道主義災難,九百億星淵同胞遭到了【皇帝】安迫羅的屠戮,舉世震驚,此等暴行震撼了整個星淵,讓蘭德·洛德冕下籤下的《地球-星淵友好和平發展協議》成為了一張廢紙,地球人根本不會尊重我們,他們把我們當做野獸一樣屠戮!」

  「我已經加入了志願者團隊,虛空過去招惹了很多敵人,也侵略了很多敘事,但他們的罪行只有我們星淵公民才配審判,地球人沒有資格——幸運的是,很多人都跟我一樣!」

  「親愛的李澳茲,來當志願者的至少也是半神,還有五位神擁者和人造神靈投入志願服務,帝邦的宇宙人族軍官、聖殿的靈族牧師、集團的龍裔小資本家,還有死靈、影魔、魔裔、未來人……太多了,幾乎宇宙中所有族群,各個階層不同階級的人們都站在了一起!」

  「所有宏大敘事萬歲,宇宙人民團結萬歲,無盡星淵的子民萬歲!」

  「——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間,但是天空在下藍雪。」

  這是他寄來的最後一封信。

  幾個月後,李澳茲在電視上看到了星淵派出的人道主義志願者團體,遭到隱秘僕從軍的攻擊。

  217名志願者操控的救援飛船,在向虛空的難民分發食物的過程中,被精準轟炸。

  自稱伊爾貢·哈加納·愛迪艾福的地球人驕傲地宣稱為此負責。

  此事惹怒了黃昏卿,甚至為之放棄了近在咫尺的皮亞里努斯,連續四個月虐殺地球殖民地定居點。

  祂取得了不小的戰果,擊斃隱秘陪審團【屠夫】比比·沙龍、【暴徒】瓦哈那·摩西、【劊子手】亞伯拉罕·赫爾佐格、【走私犯】梅納赫姆·利庫德、【放貸人】梅麗娜·羅斯柴爾德……攏共76名。

  黃昏卿被怒火沖昏了頭,但虛空敘事卻因此冷靜了下來,虛空的領導組織由兩個班組成:頌經院和讀書會。

  頌經院是虛空培養人才和精英的地方,實際上相當於執政黨派。

  讀書會是虛空的政府和神權機構。

  嚴格意義上來說,虛空敘事採用的是典型的無機構政府。

  虛空本身不組織也不設置任何部門政務官員,同時也不存在官僚,各種會議、委員會、協會、基礎公社、工會、家族軍團、自治團以及民兵成為虛空的秩序組織。

  讀書會則控制『虛無主義詮釋權』,通過對虛無主義者的號召,動員起來周淵所有信仰虛無主義或者『部分虛無主義』的生物。

  虛空比任何一個敘事都虛無,但它們的動員能力和政治能力又強的離譜。

  虛空通過潛淵港口,第一時間聯繫了上層敘事,虛空派了一位『鴿子』,也就是傳令兵頂著重重包圍,一口氣扛著詛咒,從虛空衝到境淵,參加帝邦哲學王、集團董事長、聖殿教皇的秘密會議。然後又咬牙頂著詛咒,以最短時間回歸虛空,把會議的結果送給虛空。

  這不是第一個這麼幹的鴿子,也不是只有虛空這麼幹,玩家們兵敗的時候,也是這麼一路逃回來的。

  情況似乎已經跟萊安定時期不太一樣了。

  …………………………

  555年,帝邦遠征軍失利。在集團掩護下成功脫離群淵。

  李澳茲和『質向』米瑞德·芬妮偶然遇見,她來帝邦辦理一些子孫們的事情,兩人談起過往,相談甚歡。

  米瑞德打算午睡一會兒。

  …………………………

  721年,米瑞德醒了。

  「咦,李澳茲呢?」

  靈鹿(下)正在寫,前段時間肺炎咳嗽嚴重,無法正常工作,臥床修養近半個月,總算到了可以恢復寫作的地步。

  雖然還有咳嗽,但吃了點沙星和枇杷膏感覺好多了。

  明天下午去醫院繼續檢查,沒問題的話,我想這周內把靈鹿結局徹底完成。

  還有五個結局。每個結局都不會低於兩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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