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一章 曲終人散
第888章 曲終人散
「白水鎮？」
李樂平回想了一下，對於這個名稱卻是毫無印象，於是反問道：「沒聽說過，我應該知道這地方麼？」
「沒聽過就算了，那地方其實也是一個失敗嘗試之後遺留的靈異之地，建立那地方的目的就是為了嘗試讓鬼繼承活人的記憶，由此讓人徹底駕馭厲鬼，不過往後的事實證明這樣的想法依然是不可行的，那地方的嘗試也失敗了，失敗的後果甚至導致那地方出現了一條亡魂路。」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一些關於那條路的傳聞也就傳了出來，說是如果有人能成功地將一個亡魂帶出來，那麼那個亡魂將會成為你最想復活的親人。」
「但是想也知道，所謂的亡魂復活其實就跟嘗試讓鬼繼承活人記憶的道路一樣，都是不可能的，那些表面上復活的亡魂根本就不是活人，只是靈異在模仿人記憶中的熟人罷了，而這種模仿出來的偽裝是有期限的，隨著時間流逝，偽裝會褪去，那些復活過來的熟人也會逐漸變得陌生、詭異，最後和真正的厲鬼別無二致。」
陳夢瑤一邊說著，一邊搖了搖頭，似乎是對那個地方的嘗試失敗表示惋惜。
「這地方和楊間的記憶有什麼關係？」
李樂平眉頭微皺，對於這樣一個聽起來已經失敗的地方並不感興趣。
他現在只想知道楊間的記憶究竟是從何而來。
陳夢瑤道：「就像我說的，那地方既然可以讓你記憶中的熟人浮現在那條亡魂路上，那就意味著從你向著白水鎮深處前行的時候，你的記憶就已經被竊取了，準確地說是被拓印了一份。」
「而當你來到道路盡頭的一棟木屋之後，當你推開那扇門的時候，你就會徹底進入到一個由你記憶而誕生的世界，那個世界裡的一切對你都是包含敵意的，很少有人可以從那個世界逃脫出來，即便有人成功逃脫了出來，他的記憶也會在不知不覺間被那個世界的源頭拓印一份。」
李樂平聞言追問道：「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相當於是一個備份，就像我開始所說的，白水鎮是一個關於讓人復活的嘗試，如果這方面的探索能夠成功的話，這些被複製來的頂尖的馭鬼者記憶就能在某個關鍵時刻發揮作用，甚至被以一種另類的手段復活出來。」
陳夢瑤解釋道：「就如同你這個時代的有錢人會想著克隆自身器官一樣，這些被複製出來的記憶起到的也是類似的效果，你可以試想一下，待到自己的活人意識無法抵禦厲鬼侵蝕的時候，就可以將這份複製出來的記憶植入記憶之中，以此重新修復那遭受嚴重侵蝕的意識。」
李樂平聽到這明白了：「原來如此，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楊間去過那個叫白水鎮的地方，並且打開了那扇門，進入到了那個木屋之中，雖然他最後順利從那個虛假的世界中脫身，但是他的記憶還是在與那個世界對抗的過程中被複製了一份。」
「沒錯。」陳夢瑤點頭道。
「可這跟你又有什麼關係？」李樂平繼續問道。
「當然有關係。」
陳夢瑤說到這，兩手攤開，將長著眼睛的手心展示給了李樂平，同時說道：「那地方的修建本身就有我參與其中，像我手上的這雙眼睛，就連接著創造虛假世界的那隻厲鬼。」
「所以當你將書本放在這隻連接至厲鬼的眼睛上面以後，那隻鬼所複製的記憶就會同步到書本上來，讓記憶成為書中的故事，然後隨著兩隻遺忘鬼的碰撞與融合，一併進入到你的記憶之中。」
「原因呢？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了幫助我找回自己？」李樂平只關心這件事情。
畢竟腦袋裡多出另外一個人的記憶對他而言可不是什麼好事，弄不好就會變得主次不分，直接迷失在記憶之中。
「如果沒有一段已經發生過的事實提醒你，你是肯定沒有辦法將過去的事情與現在的事情正常對接上的，在沒有任何信息的情況下，你只會讓自己在那個世界的情況越來越糟，宛若脫軌的列車一樣，不知道會去往何方。」
陳夢瑤說到這頓了一下，隨後繼續補充道：「其實我的隊友們一開始想的是讓你去白水鎮走一趟，將你的記憶複製出一份，待到之後的關鍵時刻，再讓從你那複製來的記憶跟隨另一隻遺忘鬼進入到你的記憶之中。」
「只是思慮再三以後，這個想法就被否決了，原因也很簡單，因為這段記憶本身的產生過程就是有問題的，這段記憶是鬼動用靈異力量複製出來的，並且最具隱患的地方莫過於鬼在複製的過程中，還會對這段記憶的某些內容進行篡改。」
「一旦讓一份不屬於遺忘鬼靈異產生的記憶融入遺忘鬼之中，並且這段記憶還與你的經歷相差無幾，卻又在關鍵的地方因為記憶篡改而存在隱患的話，很難想像最後會發生什麼事情。」
「歸根到底，我們需要的只是一個能夠幫助你找回自我的工具。」
「你要做的，就是在這段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的幫助下找回自我，恢復認知，而不是跟一份與你的經歷相差無幾，卻會因為那些細微差異而給你帶來危險又或是造成嚴重誤導的記憶融合在一起。」
「所以，相比起讓這樣一段表面上取之於你，實際上卻與遺忘鬼不同根也不同源，並且還遭受過篡改的記憶進入到遺忘鬼世界，倒不如換著去複製一份你認識的人的記憶，然後讓這個人的記憶跟隨著另一隻遺忘鬼參與靈異融合。」
「只是這個人必須擁有能夠破解那個虛假世界的能力，而從當下的情況來看，滿足這個條件的人似乎就只有你口中稱呼的那個楊間了。」
聽到這，李樂平看著陳夢瑤，微微點了點頭：「照這樣看，我在與另一隻遺忘鬼爆發碰撞的時候，應該是多少猜出了你們的打算。」
「所以我才會將楊間記憶里關於明月小區往後的事情全部抹去，因為只有這樣，由於我不知道未來的事情，我才不會在遺忘鬼的世界裡嘗試通過改善過去從而彌補未來的遺憾，畢竟如果記憶里的事情沒有按照正常的劇情發展下去，那麼我就永遠想不到自己究竟是因而『穿越』到那個世界，更沒法意識到那個世界本身就是有問題的。」
這時，李樂平自嘲地笑了笑：「真是有趣，我當初還覺得何雪硯不應該就這樣迷失在那個靈異世界，卻沒想到我自己差點也就像她一樣成為了局中人。」
𝔰𝔱𝔬55.𝔠𝔬𝔪
「何雪硯是誰？」陳夢瑤突然問道。
「一個朋友，具體與你無關。」
然而李樂平此刻卻是只是如此回答。
見他不願多說，陳夢瑤自然也不可能逼問，只是看了一眼自己已經開始化作青煙的身體，隨後面帶欣慰之色地看向了李樂平：「招魂的時間也差不多到了，還有什麼疑惑需要我幫著解答麼？如果沒有的話，我想趁這最後時刻在小鎮裡走走。」
她說著，眼中浮現出一絲懷念的神采，似乎這個叫忘川鎮的地方對她而言意義匪淺。
「你自便。」
李樂平沒有阻攔。
他心中的疑惑基本得到了解答，就算還有一些問題，也無需詢問此刻的陳夢瑤了。
過去對他而言就像是一本可以被隨意翻閱查看的歷史書，只要他願意花些時間，總能找到自己希望找到的答案。
「謝謝。」
陳夢瑤展顏一笑，隨後邁步繞過了面前的李樂平，身上瀰漫著煙霧，向著靈堂外走去。
「等一下。」
忽的，就在她準備離開的時候，李樂平卻叫住了她。
陳夢瑤回過了頭，看向他：「怎麼了？」
「你們為什麼這麼執著於選擇遺忘鬼來成為這個計劃的核心？」
李樂平盯著她，問出了這最後一個問題。
陳夢瑤笑了笑，回道：「因為遺忘二字對於厲鬼這種遵循殺人規律的詭異存在本身就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定義，也只有遺忘的靈異才有可能將鬼的本能抹去，讓駕馭遺忘的那個特例能夠真正擺脫厲鬼本能的桎梏，成為一個掌握了靈異力量卻又擁有活人思維的特殊存在。」
說完，見李樂平不再開口，陳夢瑤對他點頭示意了一下，表示完告別之後，就徹底離開了這座靈堂，最後消失在了門前紅毯的拐角。
但她沒有走遠。
身形在路面上閃動了幾下之後，陳夢瑤最後來到了鎮上的一棟老舊建築里。
這裡像是一座祠堂，桌子上供奉著一些布滿灰塵的靈位。
看向靈位上的一個個名字，陳夢瑤的目光變得有些複雜，似乎是透過這些名字，回憶起了當初的往事。
往事歷歷在目，可如今他們這支由那個時期頂尖馭鬼者組成的小隊早已消亡在了歲月之中。
「都醒醒吧，你們的計劃成功了。」
她說話的時候，手中的書本也在此刻猛地翻動起來，每一頁紙上都記載著密密麻麻的字跡，仿佛是記述了某一名馭鬼者的過往。
然而，在紙張翻頁的過程中，可以看到記錄在這本書中的馭鬼者名字卻在發生改變。
原本記錄在紙上的名字被抹去了，取而代之的則是陳夢瑤的名字，仿佛她在這一刻成為了這段故事中的主角，也因此得以經歷了故事中的一切，並以一種詭異的方式暫時擁有了這段故事中的主角的能力。
雖然這段故事中的主角名正在被陳夢瑤的名字取代，不過通過故事中的一些細節，還是可以判斷出這名馭鬼者的身份。
這是一個被稱作招魂人的馭鬼者的故事。
而身為主角的陳夢瑤也在此刻暫時擁有了招魂的能力。
立刻，看著眼前的一堆靈位，她直接就動用了這通過特殊方式暫時擁有的招魂人能力。
以遺物作為媒介，喚來死者的亡魂在現實之中逗留。
並且這種能力同樣適用於本就是被招魂過來的她。
可以看到，她身上在這個時候已經沒有繼續飄散青煙了，原本虛幻模糊的身形也在此刻停止了更進一步的消失，不過她手中的書本卻在這時開始從尾翻到頭，猶如倒計時一般。
不難看出來，當故事隨著書本歸於原點之後，她就會失去這暫時擁有的能力，讓一切恢復原樣。
但是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她並不需要太多的時間，她只需要一點點能夠跟隊友們重聚的時間，那就足夠了。
下一刻。
原本寂靜空蕩的祠堂內飄起了層層煙霧，這煙霧與剛才點燃招魂香時飄散出的煙霧如出一轍，並且此刻祠堂里瀰漫開來的煙霧中也浮現出了不少的人影。
這些人的衣著和現代人完全不是一個風格，有著將近一個世紀的代差。
很快。
祠堂里傳來了各種詢問當下情況的聲音，緊接著就是有人暢快大笑，又或是如釋重負長舒一口氣的聲音。
顯然，這些人都是陳夢瑤認識的老一輩馭鬼者，他們有的活到了老年，有的僅僅堅持到了中年，不過對於他們這些早已逝去的人來說，如今沒有什麼是比聽到未來擁有希望更令他們感到喜悅的了。
「是他麼？」
忽的，一個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相貌英俊得有些完美，甚至是不真實的男子目光一動，看向了祠堂的門外。
這個人的年紀看起來遠沒有此刻祠堂里的一些老人年紀大，但是他出聲的瞬間，所有人卻都齊齊噤聲，跟著他一同看向了門外。
李樂平不知何時也來到了這裡。
不過，他並沒有進去打擾這場既代表故友重逢，卻也代表後會無期的宴會。
他就像是一個偶然經過的路人，看了一眼祠堂內匯聚起來的亡魂，然後停在門外，與他們對視了片刻。
沒有言語上的交流。
雙方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只是彼此間的一個眼神，一個點頭，很多該說的話就已經傳達到位。
很快。
李樂平重新啟程，一股濃郁的黑暗再次籠罩了忘川鎮的上空，讓小鎮裡的一切都變得昏暗無光。
這黑暗來得快，去得也快。
而當黑暗散去，李樂平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忘川鎮之中。
沒過多久，忘川鎮裡的聲音也消失了。
曲終人散，一切就此歸於最初的沉寂。
明天應該就結局了。
這次是真的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