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小天師的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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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5章 小天師的指教

  「你們掌門讓你來請教我,那這麼說……」張之維指了指宗祠里一臉呆滯的普通人,「這都是無根生給你出的主意?」

  吳曼搖頭道:「掌門只是提醒我,小天師手段高絕,當心還未見其人,便被轟殺,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意。」

  果然,雖然不要碧蓮挺不要臉的,但這種事,還是做不出來,不過以他的智慧,未必沒有預料到,但他卻沒阻止……是相信吳曼還是相信自己?……

  張之維心裡自問了一句,說道:「你這禿驢子做事挺損的啊!」

  「都是因為破不了『無明』,三毒作怪,魔障叢生!」吳曼低頭說道。

  「好一個無明,好一個三毒,」張之維咧嘴一笑:「既然我已經來了,那就把這些普通人給放了!」

  「小天師開口,吳曼自當遵從!」吳曼看向眾人,低頭雙手合十,道了抱歉,旋即嘴唇快速翕動,梵音唱響。

  很快,那些一臉呆滯的普通人,猛的一個激靈,醒了過來,茫然無措的看向四周。

  「有勞了諸位施主成全了,還請各位先行離開。」吳曼保持著雙手合十的姿勢,對眾人鞠了一躬。

  眾人一臉懵逼的看著他,雖不明白這個一頭青皮,貌似和尚的傢伙在說什麼,但心裡莫名生出的敬畏,讓他們沒有質問,為何大夥會出現在宗祠里,為何一醒來,面前就站了一個道士,一個和尚……

  紛紛做出來下意識的行動,作鳥獸散,簇擁著快速離開,嘴裡念叨著「撞邪了」,「見鬼了」,「祖宗保佑」之類的話。

  小鎮的宗祠修的並不豪華,大門不大,張之維那個體型,立在門口,便已占了八成空間,無人能通行,他往側面走了一步,讓出一個通路,好讓眾人離開。

  宗祠外,王家主,呂家主等人趕過來,正好撞上這些人離開。

  「這麼快?」陸瑾看著不遠湧出的普通人,一臉吃驚道:「張師兄已經搞定了嗎?」

  「並沒有,吳曼還在裡面!」王家主眼睛瞪的老大,透過人群的縫隙,凝視著宗祠里的場景,咬牙切齒道:「雖然這賊子剃了頭髮,但他就是化成灰,我都認得!!」

  呂家主眼神一動:「看這個架勢,小天師在和吳曼對峙,我們過去,一起上,把那賊子滅掉!」

  王家主一伸手,擋在呂家主身前,道:「呂兄,等會兒,這些普通人能出來,只怕小天師和那吳曼達成了一個什麼約定,我們先靜觀其變看看,而且,現在那些普通人還沒出來完,也不方便動手!」」

  「約定……」呂家主臉色一變,說道:「該不會是那賊子以這些普通人的性命要挾,讓小天師答應,饒他一命吧。」

  憑心而論,站在張之維的立場上,若能用吳曼一人性命,換這麼多人的性命,呂家主也覺得是划算的,但若是站在他和王家主的立場上,卻又有些難以接受。

  呂慈接過話頭,一臉篤定道:「張師兄是不可能受人要挾的,若那叫吳曼的妖人敢這麼做,他頂是十死……」

  又反駁老子的話,你個小兔崽子是要翻天不成?……呂家主本來就是一肚子氣,看呂慈哪哪不順眼,都恨不得因他邁步時右腳先邁而打他一頓,哪能容得下他在面前大放厥詞,當即打眼一瞪,讓他把話咽了回去。

  王家主目光閃爍:「並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但很小,因為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個全性賊子只需要逃竄就是了,沒必要展露行蹤,來找個鎮子等我們了,我估計是另有所圖,總之,我們靜觀其變就是。」

  幾人守在門外,也不理會不斷出門的人群,他們剛經歷過一場廝殺,身上帶血,再加上被十二勞情陣搞的心境失衡,渾身殺氣騰騰,惡氣外露的,出來的那些小鎮普通人,儘管覺得這幾個人有些奇怪,卻也不敢去觸他們霉頭,紛紛加速跑過。

  而再眾人出門的這個空檔,張之維抱起雙手,靠在牆邊,剛才,若吳曼不答應,以這些普通人相要挾,他絕不多費半句口舌,即便是多費些手段和功夫,也得把吳曼給弄死了。

  但既然他很配合,那就說道幾句罷,就算要動手,也得等這些人走光了,才好動手啊,張之維看向吳曼,說道:

  「你說你所有經書都看過,所有佛法都懂的,但還是破不開『無明』,無法真實的照見『五蘊皆空』,你為什麼要破『無明』?」

  面對張之維的這個問題,吳曼保持著雙手合十的姿勢,一臉的虔誠,真如那得道的高僧一般,沉聲說道:

  「佛說,永斷無明,方成佛道,可見大無明就是一切的大疑問,學佛不從這裡入手,一切都是空事,沒有用。不識本心,學法無益,此是因地法門,所以,我要破無明!」

  「佛說佛說,一切都是佛說,伱這個回答,還不如一句我太想進步了!」張之維說道。

  這不是我們經常用的詞兒嗎……宗祠外,陸瑾和呂慈一個撓頭,一個摸鼻子,兩人下意識瞅向對方,對視一眼後,齊齊一哼,扭過頭去。

  兩人心裡則在想,雖然張師兄經常說他們兩人「太急」,「又急」之類的話,但對比其他人,還是挺有慧根的嘛。

  兩人豎起耳朵,摒除那些雜亂的腳步聲,聽著宗祠里的對話。

  呂家主和王家主也知道了吳曼的打算,是為求道,既然如此,他們也不急了,不去打擾,專心聽著,倒像看看,小天師有什麼見解。

  ……

  ……

  「我太想進步了?」吳曼有些錯愕,旋即陷入沉思。

  張之維說道:「我是道士,對於你所謂的『無明』和『五蘊皆空』那一套,了解並不多,不過,在我看來,如果我們念頭的來去,思維的走向,自己做不了主的話,就會變為妄執的奴隸。」

  「這些妄執從何而來?是發自內心,還是來自外物?是從身體裡誕生,還是從思維中誕生?如果你搞不清楚,那就只是一個彷徨不知前路的可憐蟲,談何悟道?」

  「看不清前路,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只能去求神拜佛,張口閉口都是佛說,你這種蠢貨,還想堪破那勞什子的『無明』?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吳曼頓時臉色一變,剛才的菩薩之相不再,變得猙獰恐怖起來,周圍的氣氛也一下子變得沉重如水,本來排隊出門的人,被嚇得一哆嗦,一個老人更是差點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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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誰甩臉子?」張之維伸手扶了一把那個老人,看也不看面色難看的吳曼,繼續道:「靈台方寸動搖,思維被妄念左右。」

  吳曼一驚,眼神閃爍,連忙調整情緒,沉聲道:「以往我並非如此,與人論佛講經,三天三夜也不會累,為何小天師可一言壞我心境?」

  他和王老太爺幾人論佛的時候,幾個老爺子可沒給他過好臉色,一口一個妖人的叫著,但他卻是「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與現在完全不同。

  張之維淡淡道:「因為你對他們無所求,他的話動搖不了你,而你對我有所求,所以,三言兩語之間,便可動搖你的思維。」

  這其實是很簡單的一個道理,就跟有些人在普通朋友之間,可以落落大方,侃侃而談,但在喜歡的人或者領導面前,卻是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一樣,歸根結底,還是有所求。

  吳曼道了一聲佛號,頓時慚愧不已:

  「當年,我自詡已經通曉佛理,再待寺中出家修行,意義不大,便想著入世修行,然而入世之後,所經歷的全是些慘絕人寰之事,不像個遊歷四方的和尚,倒像四處行俠仗義的一個遊俠。」

  「這個過程中,我做了很多好事,也做了很多的錯事,越經歷越迷茫,我便結束了入世修行,又回到了寺廟中。」

  「在寺廟中又待過一段時間,我閱讀完了整個藏經閣的書,自詡已遍通佛法,便又入了世,這次,我不再行俠仗義,而是隱於市井,做個普通人,但所經歷的卻只是千篇一律的平凡瑣碎,數年之後,我又回山修行。」

  「這次回山,我在佛理上更進了一步,於大雄寶殿枯坐數日之後,秉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想法,入了全性,想通過他們去堪破無明,照見五蘊皆空,但……」

  吳曼嘆了一口氣:「終究是虛妄!」

  ……

  ……

  門外,呂慈小聲道:「這妖人第一次還俗,行走江湖,行俠仗義,還像那麼回事,怎麼後來變這批樣了?」

  「因為他太想進步了,又很急,但又沒有張師兄這樣的引路人,所以走岔了道吧!」陸瑾小聲道。

  聞言,呂慈心裡若有所思。

  屋內,聽了吳曼的心路歷程,張之維說道:

  「三次出家,三次還俗,你跟個跳蚤一樣,三進三出,若在我師父那邊,狗腿都給你打斷,也許……你離所謂的『無明』最近的一次,是你的第一次下山!」

  吳曼大驚,一臉錯愕:「第一次入世修行,在行俠仗義,懲奸除惡的路上,我犯過諸多戒律,也錯殺過一些好人,所以才回山,那為何會是最近的一次?我不明白!」

  「每個人的路並不相同,不可一概而論!」張之維臉上露出回憶之色,道:

  「我記得剛涉足修行之道時,我師父曾問我,有些人修行,修的道理,有些人修行,修的是福源,是財富,是手段,他問我要什麼,我說,我不做選擇,我全都要。」

  「師父怒斥我囂張,還說修行之前,先把內心觀察清楚,這是道,也是智慧,若對自己的想法都不清楚,連這個最基本的都做不到,那還修個屁?自欺欺人罷了!」

  張之維看向吳曼:「你在山中修行,覺得自己能行,高坐蓮台,靈台方寸穩固,但一入了世,便心境不再,蓮台的花就一瓣一瓣的落。」

  「只能出世卻不能入世,可以入佛,不能入魔,你覺得這是障礙,這是欲望,是六根不清淨,你想要出世時是佛,入世還是佛,所以你迷茫痛苦。」

  「但其實,這也是一種障礙,人有欲望很正常,六根這東西,生而有之,你想把這六根全部修斷,我不知道你們的佛能不能做到,但在我們道家,卻是不用。」

  「在我們看來,要想獲得平靜和自由,只需要保持思維的清靜,不受外界影響,到達真常應物,真常得性,常應常靜,常清淨矣的境界。」

  「簡而言之,人這一生,可以追求的東西太多了,人才會忘了自己最想要什麼,所以為了得到它,就必須放下一些東西。」

  「學會放下,懂得放下,保持真性情,常自在,心不受外物干擾,以靜制動,以定製惡,故而就不會苦惑於外界妄念的入侵,才能得到。」

  當初心魔入侵那關,他隻身進內景,入「國師」的局,他是明悟了自身,放下了妄執的,這也是他為何會留下「國師」的原因。

  不僅僅只是他擁有三昧真火這個可以扼住對「國師」的手段,還因為他是真真正正的放下了。

  張之維的話,讓吳曼陷入沉思,嘴裡呢喃著:「最想要的東西……堪破無明……照見五蘊……無明……五蘊……放下……得到……」

  諸般詞語在他腦中跳躍,淺淺的,他仿佛抓住了什麼,但一深究,又像是什麼也沒抓到。

  這讓吳曼痛苦不已,他看似聲嘶力竭,但聲音卻極小的說道:

  「放下,放下,怎麼放下,如何放下?若能破無明,照見五蘊皆空,我願意捨棄一切!」

  「你問我怎麼放下?!」

  張之維笑了笑道:「人為什麼有煩惱?為什麼有痛苦?因為自己妄執,所以,道家講『放下』。」

  「但是,人就那麼可憐,越是想放下,就越是放不下。這『放下』聽得多了,就天天在那裡琢磨著怎麼放下,然後好嘛,如此又多了一個妄執,那就是『放下』。」

  「你問我怎麼放下,那我告訴你,放下你的『放下』,那就放下了!」

  「放下我的『放下』?」吳曼呆呆的看著張之維,簡直要瘋,他來求道,卻是越求越迷糊了。

  張之維瞥了一眼宗祠大堂,裡面已經空無一人,他把袖子往上一卷。

  人家幾十年都沒悟,他三言兩語,怎能說的通?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現在人去樓空,廢話講完,該動手了,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人終有一死,而有些人,需要一點小小的幫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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