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7章 至高境界,天人張之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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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7章 至高境界,天人張之維

  天蓬真君神將降臨,八臂鎮壓之下,奉陽鎮的宗祠已經變成一堆瓦礫廢墟。

  廢墟中,盤坐著一個模樣慘目忍睹,仿若一具附著血肉的骷髏的人,有些地方的血肉,已經蓋不住,露出裡面晶瑩剔透,隱隱泛著金光的骨頭。

  因交戰餘波,而走出去老遠的王家主、呂家主等人,又快速折返了回來。

  對於能這麼快的結束戰鬥,呂慈和陸瑾覺得理所應當,但王家主和呂家主卻是有些不敢置信,在閩都的時候,他們的人圍剿過吳曼,知道此人的手段……

  現在想來,即便他們已經很高估張之維了,但還是低估了。

  王家主凝視著骷髏一般的吳曼,按理來說,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他應該衝過去食其肉,寢其皮才對。

  但莫名的,在衝過來看到吳曼的一瞬間,他心裡的殺意和恨意突然就消散了不少,對於這種轉變,他也說不上是為什麼,是看到仇人如此慘狀,心裡釋懷了些嗎?

  王家主心裡自語了一句,沒作任何打擾,只是站在張之維的身後,靜靜的看著。

  不僅是他,呂家主、呂慈陸瑾等人也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悟了嗎?」

  張之維對著面前的血肉骷髏說道,對於吳曼的悟道,他其實是有些詫異的,據他所知,為了讓吳曼悟道,無根生做出的努力可不少。

  至於無根生是怎麼做的……

  《殺死一隻知更鳥》里有一句話,你永遠不可能真正了解一個人,除非你穿上她的鞋子走來走去,站在她的角度思考問題,可真當你走過她的路時,你連路過都覺得難過。

  有時候你所看到的,並非事情真相,你了解的也不過是浮在水面上的冰山一角,除非完完全全站在對方的角度,親身體驗一遭。

  無根生為了幫助吳曼,他剃髮為僧,和吳曼穿一樣的衣服,兩人形影不離的一起修行,讓吳曼以他言行中的慧根來照見己身,從而悟道。

  這一個漫長的過程,這個過程張之維是知道的。

  但他並無此意,他也沒有多想提點吳曼,他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打死吳曼。

  之所以會說這麼多,倒也不是動了什麼惻隱之心,僅僅只是因為他這個人嘛……就是這麼話多,天性如此,沒有辦法,別人問了,總得回應一下不是?!

  「悟了悟了,小天師剛才的一擊,還真是醍醐灌頂!」

  吳曼即便肉身破碎嚴重,幾乎變成一具附著血肉的骷髏,但他的精氣神卻是空前的高。

  眼睛裡的血絲盡消,不見半點渾濁,清澈的像是夜晚掛滿繁星的星空一樣。

  他看著張之維,臉上的血肉抽動了一下。

  這個動作,在他如今血肉模糊的臉上,本應該極其猙獰恐怖。

  但他做出來,卻給人一種清風和煦的感覺,恍若拈花一笑。

  「在以前,我認為念佛是佛法,參禪是佛法,手段是佛法,拜佛是佛法……但其實,這些都是魔障。」

  「佛說,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可岸在哪裡呢?不需要回頭,現在就是岸,一切當放下,岸就在這裡,多謝小天師!」

  「那真是恭喜,但不必謝我!」張之維看著吳曼,神色淡漠,「有什麼遺言嗎?或者說,悟得了能生死翻盤的手段?」

  儘管此刻吳曼周身的炁息如勁風中的野草般脆弱,但他給張之維的感覺,較之先前,卻是大不相同。

  若不提手段神通,在之前,吳曼給張之維的感覺便是,這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人,但現在,吳曼在他的感官中,卻是有些空了。

  「空」這個字,多是佛教用語,若換成道家用語,那便是有些「虛」了。

  這個「虛」,並不是常說的腎虛,脾虛之類的虛,而是煉神返虛,煉虛合道中的「虛」。

  這是一種境界的躍遷,在修行上,刨除術法這種劍走偏鋒的奇淫巧技,在真正的修行境界上,往往功高一線,就是高的沒邊。

  張之維的實力雖強的沒邊,多少個陸瑾呂慈都打不過,但真要比境界,也就比他們高出了幾線而已。

  現在吳曼悟道,境界高了一線,張之維想來試試他的邊。

  吳曼看著張之維,無喜無悲的說道:

  「生死翻盤的手段?真正的佛法,真正的無明,真正的悟道,並沒有個固定的東西,如果悟得的是一個固定的東西,譬如神通奇技之類的東西,那就是錯了。」

  他雙手合十:「實實在在沒有一個東西,身體都沒有了,連感覺都沒有了,所以五蘊皆空,連光也沒有,色相也沒有,一切都不可得,這個時候就是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大徹大悟。」

  張之維依舊神色淡漠,吳曼的話,他其實是聽懂了的,但這是吳曼的道,不是他的道,於他無益,聽聽也就得了,若真去深究,那便是妄念。

  而他身後的眾人,則是表情各異,呂家主等人不通佛法,不知其意,只是不明覺厲。

  王家主卻是臉色大變,他是書聖后裔,博覽群書,三教知識都有涉及,知道吳曼話里的意思。

  「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梵語,意為無上正等正覺,即最高的智慧覺悟,這吳曼竟能悟得此?

  「王施主,因我之故,害的老先生作古,無以回報,我便誦經一篇吧!」

  吳曼嘴巴開闔,明明聲音不大,卻如洪鐘大呂一般,響徹在眾人腦海: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缽,入舍衛大城乞食……」

  「時長老須菩提。在大眾中。即從座起。偏袒右肩……」

  「這狗賊在念叨些什麼東西,雖然聽不懂,但感覺挺厲害的樣子!」呂慈小聲道。

  「這是《金剛經》,是佛經中極為特殊,也既難理解,其中蘊含著佛祖的大智慧,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好好聽一聽,或許我們能有所獲!」王家主小聲道。

  「須菩提,若有法,如來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者,然燈佛即不與我授記。汝於來世。當得作佛。號釋迦牟尼。」

  吳曼的誦經聲不絕如縷,猶如金石交擊,震撼人心。

  「以實無有法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故然燈佛與我授記。作是言。汝於來世。當得作佛。號釋迦牟尼。何以故。」

  「於一切法。應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不生法相。須菩提。所言法相者。如來說即非法相。是名法相。」

  誦經聲經久不絕,盤坐在廢墟中的血肉骷髏卻是低下了頭,那清澈如星海般的眸子,星光隕滅,緩緩消失。

  朝聞道夕死可矣,吳曼死了。

  張之維凝視著吳曼的屍體,感受到那一縷先天渾圓緩緩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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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曼悟道了,他其實可以嘗試著翻盤,但他沒嘗試,靜靜的死了。

  呂家主、呂慈等人還沉浸在經文的餘韻中。

  他們其實什麼也沒聽懂,但卻似有所得,具體得到了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這種霧裡看花的感覺,著實有些難受。

  「張師兄,剛才那篇亂七八糟的經文裡,為何一個勁的如是如是的啊,如是這兩個字,究竟是什麼意思啊?」

  呂慈一臉不解的詢問道,他聽得最多的,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如是」兩個字。

  張之維解釋道:「明朝末年,有一個名妓叫做柳如是,她姓柳,採用《金剛經》中的如是二字……」

  「名妓?」即便是對張之維的話深信不疑的呂慈,此刻也泛起了嘀咕。

  「小天師,你可別誤導人家呂慈,如是是佛說的,翻成白話文就是這樣,佛這是給你話頭參,這樣就叫大徹大悟!」

  王家主說著,伸手合上了吳曼的眼睛,隨後叫來了鎮子上的王家子弟,讓他們把吳曼的屍體收殮厚葬。

  王家子弟雖不解,但還是遵從王家主的命令,請走了吳曼的屍體。

  「厚葬?王兄,伱是怎麼想的,要厚葬這個全性妖人?」呂家主一臉不解道。

  王家主說道:「即便他先前是全性妖人,但他死前,便不是了,是一個得道的高僧。」

  呂家主不再多言,成年人都有自己的決斷,只是,他覺得這次圍剿吳曼的有些空,有一種捏緊了拳頭,狠狠一拳打去,卻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覺。

  不過,王家主倒是挺充實的,他看向張之維,說道:

  「小天師,我有很多疑惑,剛才經文中有這麼一句話,『於一切法。應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不生法相。須菩提』,這是何意?」

  張之維看向王家主,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

  「王前輩,這句話的意思是,你心裡不要造作一個東西,你的下意識中,不要生出一個佛,一個道的樣子……」

  「因為每個人所理解的佛,所理解的道,各不相同,這一切都由心生,所以你不要自生法相,不要去尋找,不要去構建一個自我意識的觀念。」

  王家主眉頭依舊皺著:「小天師的理解,和我的理解其實是一樣的,但若是這麼理解的話,那與後一句經文,不就自相矛盾了嗎?」

  「後一句經文是『須菩提。所言法相者。如來說即非法相。是名法相』,這句話,小天師是如何理解的?」

  張之維說道:「佛經所說的法相,根本就不是法相,所以叫做法相。」

  「小天師,我不懂!」王家主一臉疑惑。

  張之維繼續道:「王前輩,你著相了,道家道藏一大堆,佛家的佛經也有一大堆,什麼三藏十二部的。」

  「這其中,各種各樣的說法都有,有時候說空,有時候說有,有時候說非空非有,有時候又說即空即有,究竟哪個是對的,哪個是錯的?都他媽瞎扯犢子罷了!」

  「一些似是而非,自相矛盾的,譬如法相,即非法相這句話,也許只是圖個講話方便,傳道方便罷了,目的只是使你懂得道理,如果這麼說你不懂,他就換一個方式如說,所以沒個定數。」

  「這種情況,我在給師兄弟們講道的時候,也經常出現,他們總是把我說的話記錄下來,然後死死的抓住其中的幾個點硬嗑!」

  王家主聽了張之維的話,臉色不斷變化,似懂非懂。

  呂家主想的是,自比聖賢,小天師果然如老天師所說那樣,目中無人。

  呂慈則是懂了:「也就是說,這種東西全他媽的扯犢子對吧,就跟剛才,我問張師兄『如是』是什麼意思,張師兄你說是名妓柳如是的名字一樣對吧?」

  張之維豎起大拇指:「孺子可教也!」

  呂慈這麼一說,陸瑾,呂仁這幾個莽夫,卻是瞬間不糾結了。

  倒是王家主,還是糾結著,「不懂不懂,很難懂,若是錯的,怎麼能有這麼多人奉為經典?」

  張之維看了他一眼,最後說了一句:

  「這《金剛經》雖深奧,但它並非是觀法,不教人觀任何東西,也不涉及內修法門,它應該是一種遮法,遮住不正確的道,至於正確的道是什麼?就要自己去尋找了。」

  「這種遮法,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但對你們,或許可借鑑一下,但沒必要鑽牛角尖。」

  「若是執著佛說,執著五蘊皆空,四大皆空,執著這個,執著那個,那又是執藥成病了,又是執著了,就好像吳曼一樣。」

  說罷,張之維轉身離開,吳曼已死,繼續留下去,再無任何意義,還是快些回家吧。

  「張師兄,你去哪?」陸瑾在後面大聲喊道。

  「此間事了,回龍虎山!」張之維的身影不見,聲音卻遙遙傳來。

  「那我呢?那我呢?我師父還在龍虎山呢!」陸瑾大聲喊。

  「甲馬在手,自己跑回去!」

  仙鶴符籙也壞了,暫時沒有材料,畫不出來,張之維也是通過步行,只不過沒有使用甲馬罷了。

  張之維邁步出小鎮,然後,他在半途撞見了無根生。

  無根生是一個人來見他的,見到張之維,首先抱手鞠了一躬,這一鞠躬,既是為吳曼,也是為他自己。

  「賭命輸了還是贏了?」張之維問。

  「之維兄出馬,我自然是贏了。」無根生笑道。

  頓了頓,他小心翼翼的問:「之維兄,居士他……穿過去了?」

  張之維點了點頭:「穿過去了,但也死了!」

  「朝聞道夕死可矣,不虧不虧!」無根生臉上露出欣慰的笑道。

  「確實不虧,對了,他死前念了一篇《金剛經》,雖與你無關,但我覺得,其中有些內容,你可以聽一下!」張之維說道。

  無根生神色一正:「之維兄請講!」

  張之維說道:「須菩提。若有善男子。善女人。初日分。以恆河沙等身布施。中日分。復以恆河沙等身布施。後日分。亦以恆河沙等身布施。如是無量百千萬億劫。以身布施。若復有人,聞此經典。信心不逆。其福勝彼。」

  「大概意思是,如果有一個人,拿自己的生命布施,經過無窮無數的時間,只有布施,不要求收回來,這個人福報很大。」

  「可是,如果有一個人,能做到『信心不逆』,自性自度,信得過自心自性,那這個人的福德超過以身布施的福德。」

  「言盡於此,告辭!」

  說罷,張之維也不等無根生回答,一步跨出數十米,幾息之間,便已消失不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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