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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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牢籠

  雨是黑色的。【Google搜索sto55.com思兔閱讀】

  陳鹿思驟然聽到這話,第一時間是懷疑那位叔祖老年痴呆了。

  不過在他伸手接了幾滴雨後。

  他發現……雨好像的確是黑色的。

  不斷落下的雨滴,黑得猶如墨一般。

  但觸感又的的確確是水。

  就很怪。

  不過。

  現在顯然不是在意這些的時候,要知道吃飯的地方是在晾穀場,頭無半片遮瓦。

  雖然飯吃完了,東西陸陸續續收拾了不少,但誰也沒想到大晴天的會突然下雨。

  所以還有不少東西沒收拾,眼看雨勢漸凶,還在場的人趕緊動員,一起收拾起了東西。

  陳鹿思也在其中。

  不過。

  所有人都低估了……雨勢之急。

  從剛開始雨滴落下,到傾盆而下。

  僅僅只用了不到兩分鐘。

  很快,在場的人就顧不上收拾什麼東西了,而是開始躲起了雨,一部分跑去了這次清明負責做飯的主家,一部分則跑去了祠堂。

  陳鹿思跑去了祠堂,隨行的還有那位不知道名字的小堂妹,幾個叔祖,以及兩位堂兄。

  祠堂外。

  整個世界都已經被雨幕籠罩。

  原本晴朗的天空,也不知何時布滿了重重迭迭的烏雲。

  轉瞬間。

  世界好像變成了另一幅模樣。

  黑色的,讓人不安的雨水,瘋狂從天空墜入大地。

  越下越急。

  越下越急。

  當無數黑色雨水串成線,無數線構成雨幕。

  黑色的雨幕倒映在祠堂內所有人的瞳孔中。

  所有人都覺得,自己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張黑布。

  再搭配不斷堆積,最後仿佛伸手可觸的烏雲。

  就仿佛……大家突然從現實來到了某個異常的空間內。

  明明剛剛還在吃飯。

  明明剛剛天氣還挺好。

  明明雨才剛下。

  但為什麼?

  這十分怪誕的一幕,讓祠堂內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緊接著。

  回過神來。

  便是緊張和不安。

  幾位叔祖瞪大眼睛看著祠堂外的黑雨,念念有詞。

  其中一位更是一蹦三尺高,沖向了供奉著祖先牌位的祠堂,一邊顫抖著點燃供煙,一邊拜起了先人。

  陳鹿思同樣目瞪口呆。

  但很快他就反應了過來,轉身就想逮個叔組問山神的事。

  可他剛轉身,手臂就被抱住了。

  那位不知道名字的小堂妹用力抱住他的胳膊,小臉露出恐懼之色,瞪大眼睛,帶著些許哭腔道:「堂哥,是不是有人在祖先墳前撒尿了啊!?是不是報應來了啊!?」

  陳鹿思:「……」

  怎麼會有思維那麼跳脫的人。

  ……

  同一時間。

  山頂。

  警備軍的負責人站在高處,微微氣喘地看著遠處的一幕。

  這邊。

  天氣晴朗,碧空如洗。

  但不遠處。

  黑色的雨,不斷堆積的烏雲,卻猶如一張無形的罩子,將他們眼前的事物,全都籠罩在了其中。

  就像將世界分割成了兩個。

  實話說。

  這種一邊下雨,另一邊天氣晴朗的景象,並不算少見。

  但如此誇張,讓人看了就覺得離譜的景象,真的太不正常了。

  加上那漆黑的雨……

  「……」

  警備軍的負責人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立刻就掏出了手機。

  萬幸的是。

  信號還是有的。

  而電話一接通,他便急促道:「阿鉞,我這邊可不像是鄉野傳說級別……」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明白了,馬上就來。」

  「好,我也會儘量接近中心。」

  負責人也乾脆利落,留下一句話後,就準備掛電話了。

  但剛拿下耳邊的手機,他就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惱怒的神色,惱怒道:「對了,事情過後順便幫我帶句話給崑崙!甘霖娘!還拍胸脯保證!山上哪有什麼山神?」

  電話那邊傳來笑聲,應了下來。

  收起手機。

  負責人深吸口氣,看向旁邊的士兵:「那邊是不是有個村落?」

  「對。」

  「下山,注意安全,遇到失控的附身者……儘量制服,如果無法制服,自由開火。」

  「但山腳……」

  「總得做些什麼,阿鉞會來,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要在他趕來之前,儘量控制住場面。」

  負責人看了眼同樣被雨籠罩的山腳,深吸口氣,然後端起手中的短突,率先走下了山。

  對於陳鹿思來說,下山挺難的。

  但對於他們來說,並不算難。

  但真正走進仿佛隔絕出另一方天地的雨幕中後。

  負責人還是忍不住心中打鼓。

  因為明明只有幾步的距離,但踏入雨幕就像走進了一個沒開燈,沒開窗,只有微光從窗簾縫隙隱隱照進的暗室中。

  而滂沱暴雨不斷墜落,落在頭上身上衣服上,砸得人生疼。

  更別說無數雨滴墜落髮出的強烈噪音了。

  讓人生理上和心理上都十分不適。

  「颱風天都沒那麼誇張吧……」

  負責人在雨幕中站定,微微仰頭看著仿佛觸手可及的厚重雲層,喃喃道:「所以……」

  ……

  「這次又是什麼?」

  陳鹿思透過祠堂的屋檐,仰頭看向雲層。

  他可以說親眼見證了光線消失。

  眼睜睜看著雲層越來越厚,光線越來越少。

  最後就像身處黑夜中,哪怕用手機的手電筒往外照也只能看到十幾公分遠的地步。

  幾位叔祖雖然勉強冷靜下來了,但面對陳鹿思的詢問顯然心不在焉,有個甚至還發火了。

  而他們此刻正聚集在角落,包括那位脫線的小堂妹,每個人都拿著手機,不是在撥打電話就是在發信息。

  這也是唯一的光源。

  一片漆黑的祠堂。

  手機屏幕光線照射在每個人的臉上。

  這讓本來就空曠的祠堂,顯得更加怪了。

  陳鹿思倒也想窩在角落裡等雨停,因為理智告訴他,怎麼著雨都會停。

  但山上的經歷又讓他很不安,所以他一直站在祠堂門口,眯著眼睛看向外面。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大概,是想找到源頭,或者說找到這場雨和自己在山上經歷的相同點吧。

  因為真的太怪了。

  「但哪看得清……」

  陳鹿思低下頭,話音剛落,他就發現祠堂旁剛剛吃飯的晾穀場,隱隱約約有個人影。

  雖然能見度極低,但陳鹿思確信,那裡真的有個人影。

  看起來並不高。

  不知道是不是距離的緣故,就像有個小孩站在雨幕中一樣。

  而一旦有了這麼個想法,仔細去聽,雨聲中仿佛都夾帶著一絲哭聲。

  但常理來說,這根本說不通。

  哪怕是小孩,下那麼大的雨,躲總會吧?

  所以陳鹿思猶豫了半秒,還是移開了目光。

  但移開目光後。

  那幻覺一般的哭聲非但沒有消失,反倒更加更加清晰了。

  並且隨著時間推移,逐步增強。

  一開始只是隱隱約約的程度。

  但慢慢的,哭聲變得尖銳,最後甚至蓋過了滂沱大雨墜下的白噪聲。

  「……」

  陳鹿思聽著逐漸增強的哭聲,回頭看了眼窩在祠堂角落的幾位親戚。

  他們雖然依舊不安,但不安之色並沒有增加,也並沒有大呼小叫。

  似乎沒聽到哭聲。

  陳鹿思嘆了口氣,聽著再次增強的哭聲,重新看向了祠堂外的重重雨幕。

  那嬌小身影仍孤獨地站在原地。

  孤零零站在雨幕中,就像等著別人來救一樣。

  實話說,陳鹿思後悔了。

  你說自己回來祭什麼祖啊……

  他深吸口氣,一邊後悔著,一邊看著雨幕中那道身影,向外邁出了一步。

  嘩——

  半個小時不到。

  祠堂外的積水就已經漫到了腳踝。

  所以剛踏出一步,伴隨著水花濺起,陳鹿思鞋子就全濕了。

  緊接著,渾身上下都遭了殃。

  驟雨拍打在臉上,十分疼。

  「堂哥——」

  身後突然傳來了呼喊。

  小堂妹發現了陳鹿思的舉動,著急地喊了他一聲。

  陳鹿思聽到聲音,另一隻腳邁出,站定,轉頭正想回話。

  但轉身一看,身後哪有什麼祠堂。

  他身後只有重重雨幕。

  陳鹿思愣了愣,然後環視一圈,周圍的祠堂,晾穀場,那道身影,甚至哭聲,都消失了。

  他身周只剩下了厚厚的雨幕。

  前後左右。

  只剩下了雨幕。

  就像身處牢籠中一般。

  「……」

  陳鹿思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低下頭,談不上後悔,只是覺得有些蛋疼。

  要知道上山下山都能遇到那麼多屁事,就不回來祭祖了。

  啪嗒。

  清晰的腳步聲傳來。

  就像有人光腳踩在雨水中,聲音甚至蓋過了雨聲。

  陳鹿思抬起頭。

  前方。

  厚重的雨幕中。

  身穿白裙的少女慢慢朝他走來,正是下山途中陳鹿思遇到的那位。

  雖然周圍可見度依舊很差,但少女身上泛著淡淡的微光,哪怕隔著厚重雨幕,能見度如此差的情況下。

  陳鹿思依舊能清楚地看到她。

  她面無表情的俏麗臉蛋,垂至腰間的烏黑長髮,仿佛透明一般的白色長裙,以及……手中薄而細的怪異紅色長刀。

  雨水仿佛有意繞開她。

  她一塵不染地來到了距離陳鹿思一米遠的位置,站定。

  跟落湯雞一般的陳鹿思形成了鮮明對比。

  「這已經算施虐了……至於嗎?」

  陳鹿思再次抹了把臉上的水,忍不住開口問道。

  這是什麼鬼魂都好了。

  他就想問一句。

  至於嗎?

  但對方沒有搭理陳鹿思,只是面朝他,慢慢舉起了手中薄而細的怪異紅色長刀。

  然後,雙手握住了刀柄。

  她握住刀柄的瞬間。

  傳來了輪椅滾動的異響。

  接著以少女為起點,無形的波向外擴散,世界開始褪色……少女手中薄而細的怪異紅色長刀漸漸失去色彩。

  整個世界就像蒙上了一層陰影。

  只剩下黑白灰三色倒映在陳鹿思的瞳孔中。

  而雨也停了。

  或者更準確的說,雨滴保持著墜落的形態,定格在了半空。

  接著。

  咔噠。

  清晰的鐘擺聲傳來。

  定格在半空中的雨滴,開始向上倒退而去,不僅僅是雨滴,還有腳下的積水,甚至是陳鹿思身上和頭上的水漬,都逐一被剝離,恢復成了雨滴。

  所有的水,都像倒轉一般,化作從天空墜落的雨滴,轉頭朝天空而去。

  再然後。

  陳鹿思感覺身旁多了個人。

  而眼前少女握住刀柄的白皙胳膊,毛細血管漸漸顯現,皮膚如同透明一般。

  她用力握了握刀柄,然後緩緩將刀抬起。

  「——謝謝。」

  她紅唇微啟,終於開口了。

  空靈輕柔的聲音傳來。

  陳鹿思張了張嘴,想說話。

  但已經沒有機會了。

  寒芒乍現,一閃而逝。

  少女及腰長發在雨幕中飛舞,薄而細的怪異長刀斬碎倒退而去的雨水,落在了陳鹿思的身上。

  陳鹿思反應過來時。

  只看到少女身體前傾,手中長刀正不斷滴落血珠。

  他慢慢低頭,看了眼胸前。

  下一秒,血色驟然噴涌而出。

  向前瘋狂噴灑。

  陳鹿思覺得整個世界天旋地轉,踉蹌退了一步,接著直接往後一倒。

  嘩啦。

  巨大的漂亮水花濺起,然後又在半空中化作了倒退的雨滴。

  陳鹿思躺在積水中,看著不斷倒退而去的雨滴,因為劇烈的疼痛,瘋狂喘息著。

  視線開始變得模糊。

  那位少女來到了他的身旁,然後是一架輪椅,一個頭上長著鐘錶的男人,一個不知道什麼鬼樣子的影子。

  他們默默注視著躺下的陳鹿思,就像是什麼告別儀式。

  但陳鹿思眼前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難看清祂們了。

  好像……真要死了啊。

  還真是漫畫感十足的死法啊。

  所以這到底是什麼?真是鬼魂嗎?不對,應該是某種超能力展開吧?

  但自己招誰惹誰了啊……

  謎語人滾出去啊。

  算了,要死了啊……

  想想其實挺好的。

  這應該會像睡著一樣。

  不虧。

  至少不用擔心睡不著了。

  遺憾……好像也沒有了。

  或許那兩姐妹會挺傷心……但也不一定,真傷心的話,託夢道歉一聲吧。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畢竟生活嘛,總有意外發生。

  這就叫生動的一課。

  話說真疼啊……

  還有眼皮好重……

  血色在積水中漸漸暈染開來。

  陳鹿思急促的呼吸漸漸放緩,眼前更加模糊,幾乎看不清任何東西了。

  眼皮更是變得沉重無比。

  他最後強撐起眼皮,看了眼圍著自己的四個怪胎。

  而就像知道他命不久矣了。

  四個怪胎在他的注目下,逐一消散。

  輪椅,鐘錶,影子……

  最後就只剩下少女。

  她沒急著走,反倒又舉起了手中的刀,將刀尖抵在陳鹿思的眼前。

  還補刀……

  陳鹿思艱難移開目光,看向還被厚厚積雲籠罩的天空,萎靡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但預想中的補刀並沒有來。

  反倒是他頭頂的厚重雲層,緩緩消散,出現了一道空隙。

  一縷陽光透過雲層縫隙,忽然灑落了下來。

  灑在了陳鹿思的臉上。

  就像暗無天日的牢籠被打開了一條縫。

  陳鹿思注視著刺目的陽光,臉上露出解脫般的笑意,緩緩閉上了眼睛。

  ……

  「希望沒來晚吧……這好像確實有點誇張啊。」

  兩公里外,一輛中檔轎車停下。

  車門推開。

  一個高大的男人走了出來,看著遠處烏雲籠罩的區域,撓了撓頭,無奈道:「這又得費多少功夫啊,希望別走到要搖人的地步。」

  說罷。

  他揉了揉肩膀,活動了一下身體,正要向前走去。

  但遠處的烏雲,忽然開始肉眼可見地消散。

  「嗯?這就找到宿主了?」

  男人頓了頓,停下腳步,然後伸出手饒有興致地摸了摸下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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