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Cosmic Holiday（三）
第十二章、Cosmic Holiday（三）
西格爾·克萊因的眉毛揚了揚，似乎並為對此表示出太多的驚訝，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叛徒的身份確認了嗎？」
「具體身份還沒查到，」派屈克·薩拉嘆了口氣，「不過範圍已經縮小不少了，叛徒不是黨內上層的同志，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衝鋒隊系統內的某位成員。」
「嗯，只要有頭緒就不算最差的情況。」一邊說著，克萊因看了一眼身邊的薩拉，「當初你和L（李斯特在高層內的代號）力主組建衝鋒隊的時候我就警告過你們，同盟雖然不能沒有自己的武裝隊伍，但即便是要組建，也要在能夠保持黨內純潔性的前提下進行。你們招收那麼魚龍混雜的預備黨員進來，出現這種事情也不奇怪。」
「但是衝鋒隊的存在的確為我們平日裡的一些活動提供了很大的便利，」薩拉堅持道，「只要建立一套更加嚴格的內部審察體系，我相信衝鋒隊也一定能保證它的純潔。」
「哪有你說得那麼簡單？」克萊因雙手在膝頭叉起，抬頭看向薩拉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你要建立起這樣一套監察體系，基礎班子從哪裡來？擴建的人員與金錢又從哪裡來？」
「現如今理事國搞垮了我們辛苦籌備起來的秘密能量儲蓄，還在進一步蠶食我們的輕重工業體系。評議會內現在都過得捉襟見肘，我還要想辦法為同盟斂取運行費用，又從哪兒給你搞來擴建資金？而且就算是有錢，黨內的領導階層原本就因為這段時間的緊張局勢到處奔波，還有誰能夠騰出手來去領導你從零開始的那套東西？」
「這……」薩拉被克萊因的這一連串話語搞得張口結舌，正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縱使現在他有這個自認為不錯想法，但是卻根本沒有去實現這個想法的條件。
「帕克，時機未到，有些事情強求不得……」克萊因從自己的釣魚凳上站起身來，撣了撣褲腿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我準備休個長假，今年的大選我也不準備參加了。因為我知道，要我來坐這個議長位子的時機，還遠遠沒有到來。」
「什麼？你要放棄大選？！」薩拉也驚訝地從椅子上騰地站了起來，不敢相信地盯著克萊因的眼睛，「你知道你剛剛在說什麼嗎，西格！」
「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麼……」西格爾·克萊因罕見地從自己的衣兜中夾出了一個銀色的煙盒，並取出了放在裡邊的唯一一根捲菸，在他戒菸之後，他一直將這根煙放在身上作為警示，沒想到今天又排上了用場。
「或許我要感謝你，帕克，這次行動的失敗讓我看到了我們的同盟依然存在著不足。」克萊因接過薩拉遞來的打火機點燃了捲菸的煙紙，深深地吸了一口，再從鼻孔中緩緩噴出，「當你與我說你發現了叛徒的時候，我不由得反思……間諜難道真的只存在於衝鋒隊內部嗎？」
「西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薩拉聞言瞪大了眼睛，他似乎明白了自己的老朋友想要對他表達什麼，但依舊有些不敢相信。
「我們永遠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帕克，革命就是如此，誰都不知道明天要面臨的是何種情況。」克萊因向著湖面吐出一縷長長的煙柱，「休假和放棄大選的事情是我早就做好的決定，但是有些念頭卻是在剛剛才升起來的……帕克，你覺得如今的局勢下，『傑雷米議案』還有繼續沿用的必要麼？」
在黃道同盟創立伊始，作為元老之一，如今同樣在評議會內部擔任代表委員的傑雷米·馬克斯維爾在與克萊因、薩拉等幾人的商討後，起草了這份用於黨內自察與提高黨內純潔性工作的草案，後來在經過另外的補充完善後，確立了沿用至今的《黃道同盟內部自察決議案》，在高層內部也被稱為「傑雷米議案」。
而當時的黃道同盟正是初生之時，為了保證政黨內部的團結與穩定，元老們所設立的這個方案，在保證黨派內部純潔的同時，或多或少地對一些在當時無關痛癢的方面做了放鬆，但好在作為少數弱勢群體的調整者，對於自己人的忠誠度還是可以保證的，而這套「傑雷米議案」也就一直沿用至今，一晃已經快15年了。
「同盟的發展已經初具規模，或許是時候提高入黨的各項要求了，而對於現在的黨員，我們也至少需要進行一次篩查。」克萊因將手中已經燃燒到濾嘴的菸蒂丟進身邊的垃圾桶中，彎下腰來，開始收拾自己的漁具，「休假的時候我回去各個市區轉上一圈，至於名義……就先辛苦一下拉克絲吧，正好她最近也剛剛寫出了新歌。」
「辛苦你了，老朋友。」薩拉點了點頭，既然克萊因已經做出了決定，他也沒覺得有太多不妥，那暫時也就只能這麼辦了。
「為了調整者自由美好的未來，現在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克萊因一邊說著一邊像個再普通不過的垂釣客一樣背起了自己的漁具包，這就準備離開了。但是在邁步之前，他似乎又忽然想起了什麼，轉臉對薩拉說道：「我覺得是時候再接觸一下奧松·懷特了，問問他有什麼辦法……我們秘密儲備下的能量不能就這麼被理事國掏空。」
「我會派人接觸他的，」薩拉點了點頭，「雖然他現如今的立場依舊搖擺不定，但他終究還是個調整者，應該懂得只有自己人這邊才有他容身之地的道理。」
Sextilis-1B，克萊汶區，鍾邸。
這棟白色的二層小樓雖然看上去外形跟紐約皇后區的那座老房子大同小異，但是內部的裝潢卻要比以前好上幾倍，無論是填充了記憶材料的躺上去非常舒服的真皮沙發，還是布滿了整面牆的巨大家庭影院設備。客廳的陳列架上擺滿了陶瓷藝術品與插花，姑媽還是像以前那樣，一直都走在時尚的前列。
楊銘的那身正裝如今已經掛了起來，身上穿著客房裡找出來的那套家居裝，非常愜意地倚在沙發上，一邊吃著夾了楓糖與奶油的煎薄餅，另一隻手則在面前筆記本電腦的鍵盤上不斷敲打著，似乎正在同什麼人聊天。
單單看他臉上那掩飾不住的笑意，或許還以為是在同剛剛認識不久的女孩打情罵俏，畢竟他也的確剛剛得到了一個漂亮姑娘的聯繫方式，但若是再看那屏幕上的聊天記錄，事實就會變得與想像大相逕庭——與口齒間香甜可口的煎薄餅相反，對面發送過來的內容，字裡行間都充滿了苦澀的抱怨與埋汰。
對方的網名叫做「凱撒的獅子」，據說在古羅馬帝國的奠基人，獨裁者蓋烏斯·儒略·凱撒遇刺的前夜，從羅馬城的天空降下火雨，大街上的奴隸手中燃著不傷人的火焰，而一頭白色的獅子突然出現在方形聖殿的大門前。雖然不知道對面人的名字是否取自於這個典故，但很顯然不可能是一名女性。
「獅子」先生的真名叫做胡維安，是一個東亞裔的第二代調整者，楊銘之所以有機會與他相識，正是因為之前在AITC的法務工作。
前文有提到過AITC在暗地裡與黃道同盟党進行過一系列的秘密交易，而這些交易多半是在赤道聯合這個「中立」國家的領域內完成的，在最近的幾次交易中，作為總部特派員剛剛抵達雅加達分公司的楊銘正是AITC這邊的合同校閱人之一。
AITC與黃道同盟黨的秘密交易涉及到的項目很雜，有合法的也有違法的，就楊銘最後接手的這次來說，他們通過各個中立國內的渠道，為黃道同盟黨搜集了一批舊式軍火，主要包括歐亞聯邦陸軍剛剛淘汰到大洋洲聯合手中的25000支AK79自動步槍和150萬發7.62mm子彈，還有一些老式的反坦克飛彈和榴彈發射筒之類的零碎。
這麼大的生意自然不可能一次性全部發貨，而楊銘第一次遇到胡維安，就是在第一批貨物抵達雅加達港後，AITC雅加達分公司的代表帶著黃道同盟黨的代表去驗貨的時候。原本這種場合是不需要一個法務人員出面的，奈何晚上兩邊的代表將要在酒桌上「親切交流」一番，楊銘這個新人就直接被拉了壯丁。
楊銘彼時不知胡維安姓甚名誰，也不曉他什麼身份，只看他像是黃道同盟黨代表身邊的貼身隨從或者保鏢，臉上生得與楊銘差不多大年紀的樣貌，雖然為人有些沉默，但是為自己的領導擋酒的動作相當熟練，看起來非常可靠。
與其他調整者那同打翻的調色盤一樣稀奇古怪的天生發色不同，胡維安的父母為他保留了原汁原味的一頭黑髮，眸子也是常見的棕褐色，如果沒有被介紹過，一般人或許真的會把他當成一個長相不錯的普通自然人，尤其是像楊銘這樣的亞裔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