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八:朱大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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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7章 八:朱大傳人

  夜已深。

  燈影之下,紅爐煮酒,佳人在側。

  望著身旁婦人那淚眼婆娑的模樣,李大心頭不禁一軟,一面斟酒,一面苦笑道:「慌什麼,希夷那孩子打小跟咱們在一起,論心機手段比老江湖還要厲害,論武功又有四照神功打根基,還被藥師種了噬毒蠱,百毒不侵,有什麼好擔心的。」

  婦人眼含薄怨,「若非你刻意對他們隱瞞身份,哪會有這麼多的波折。」

  李大嘆了口氣,「我知你在想什麼,但凡事從無到有總得有個過程。倘若他們知你我是誰,是否會行事張揚、仗勢欺人暫且不說,就算他們兩個全都聽話懂事,可越是懂事,背負的壓力便越重。」

  當娘的已是極為厲害,當爹的更是橫絕古今,天下無敵,做兒子的豈能沒有壓力。

  「身為我李暮蟬的兒子已是莫大負累,身為天下盟的少主更是如扛萬丈高山,你莫非想要壓死他們?莫要忘了,謝曉峰和謝龍騰就是前車之鑑。」

  原來,這李大赫然就是黑白兩道的共主,十三省武林道的魁首,雄霸中原及西域的天下盟盟主李暮蟬。

  而燈下其餘二人,只能是上官小仙與李藥師了。

  頓了頓,李暮蟬又輕聲道:「我這樣做何嘗不是為了保護他們,不然那兩個小子哪能像現在這麼自由自在……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背負的太多,難免為聲名所累,我也不要他們多麼的不同凡響,至少將來的路,該讓他們自己去選。」

  李藥師也跟著出言道:「姐姐,那白衣人當年與咱們也算有幾分交情,雖說劍挑中原,但行事亦有堅守,絕不會輕易傷害希夷的,此番未嘗不是一次歷練。」

  上官小仙豈會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適才關心則亂,如今經二人一番安撫,滿腹怨氣已散大半,遂將面前的佳釀一飲而盡。

  比起刀光劍影的江湖廝殺,這般平凡簡單的生活確實讓人心安。

  若非隱瞞身份,他們也換不來這十幾年的安穩。

  上官小仙舒出一口氣,跟著又瞥了李暮蟬一眼,「好話都讓你說了,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是另有打算。」

  李暮蟬淡淡一笑,「事無定數。」

  李藥師也笑了,「那謝小玉果真是孫杏雨和謝曉峰的女兒?」

  上官小仙眯著雙眼,嘴角漸漸泛起一絲古怪笑容,自顧道:「她爹娘都輸給了咱們,如今怕不是連女兒都得搭上。」

  李暮蟬喝酒的動作微頓,卻是聽出了身旁人的弦外之音,當即眉頭一皺,「不成。那丫頭心狠手辣,還化身玉無瑕,暗中創立『連雲十四煞』,殺人無數,而且我此番是為了她身後的朱家……」

  上官小仙鳳眸斜睨,「當年我在你心裡是不是也如她一般啊?」

  李暮蟬臉頰一抖,苦笑道:「這不一樣。」

  上官小仙玩味一笑,「哪不一樣?這江湖弱肉強食,若不心黑手狠死的可就是自己。那謝小玉早年流落江湖,有此心性才屬正常,不然尋常女子遇上你兒子,豈能長命?而且聽說這丫頭繼承了孫杏雨那顛倒眾生的絕色,兼之心機,又得了魔教絕學與謝氏劍法,論資質天賦皆是一流。」

  李藥師這次卻是站在上官小仙那邊,輕抿著美酒,眼含笑意地道:「不知誰剛才說讓他們自己選來著,怎得又反悔了?」

  李暮蟬無奈一嘆,「那小子四照功尚未練成,咱們現在爭論再多都為時尚早。」

  末了,他又笑道:「小點聲,別讓老大和老三聽到了。」

  李藥師咯咯一笑,「放心吧,我已經偷偷種了睡蠱,能讓他們一覺睡到天亮。」

  燈火之下,只見三人正坐於一片花圃中,四面花卉盛放不敗,面前還有諸般絕世佳釀、珍饈美味,瞧著愜意極了。

  上官小仙見此一幕,心中最後一絲怨氣也沒了,只是好笑道:「哪有伱這樣當爹的,孩子們頓頓粗茶淡飯,半月才能見到一頓葷腥,咱們卻背著他們大魚大肉,飲酒偷閒。」

  說著說著她自己也笑了。

  這樣的日子,比那刀光劍影的江湖確實有趣多了,好玩的緊。

  李暮蟬溫言道:「衣食無憂,三餐溫飽,難道還不好麼?對了,前些時候秋水清還找我要人呢。」

  上官小仙詫異道:「要什麼人?」

  李暮蟬扶著額頭,「他家那丫頭自從當年見了十三一面,這些年長大幾歲老是離家外逃,滿江湖的找咱們,急得秋水清都快拿孔雀翎射我了。」

  燈影下的三人頓時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然後又相視一笑,眼中儘是感慨。

  時如流水,不想兒女都長大成人了。

  「其實,」李暮蟬把玩著酒杯,眯眼笑道,「我感覺那兩個小子好像早就知道了咱們的身份,一直跟咱們裝傻呢。」

  上官小仙曉其心意,瞬間明白過來,鳳眼陡張,「希夷那小子是故意被人抓走的?」

  李藥師也笑了,「我說十三這個當大哥的怎麼還能睡得著,估摸著是早就猜到了希夷的打算……就是不知玄機那丫頭是否也知情。」

  上官小仙磨著銀牙,「嘿嘿,知道了也無妨,三個小東西居然敢跟咱們玩心眼。」

  話說一半,這人又頗為抱怨的瞥了李暮蟬一眼,「我就說吧,你那一套什麼高人傳功的法子不管用,還費盡心機給那兩個小子設計了一通奇遇,傳了四照功和明玉功,現在露餡了吧。」

  李藥師呵呵一笑,道:「那孩子既是將計就計,故意裝傻,顯然是明白咱們的良苦用心,也值得欣慰了。」

  李暮蟬喝著酒,微笑著,若有所思地道:「現在老二已經脫身了,老大肯定也會有動作,呵呵,就看看這小子能玩出什麼花樣了。」

  上官小仙瞬間來了興致,搓拳磨掌地道:「我的好大兒,看為娘怎麼收拾你。」

  但笑容過後,這人還是有些不放心地道:「也不知道希夷現在怎麼樣了,這麼多年他還沒離開過咱們,會不會有危險?」

  答案是有。

  很危險。

  「姓李的小賊,你敢騙我!」

  溪灘上,兩個逃跑失敗的人正怒目相視。

  謝小玉氣的銀牙緊咬,她心比天高,不但武功遠超同輩中人,就連心機智計也是非比尋常,自出道以來只有她戲耍別人的份,不想現在反遭戲耍。

  而這人張牙舞爪,咬牙切齒的模樣,真是太危險了。

  李希夷也不惱怒,嘿嘿一笑,扭頭衝著白衣人討好道:「前輩,這瘋丫頭心黑手狠,城府極深,依我之見,不如把她綁起來,不然萬一她再發瘋,用什麼暗器、劇毒啥的,您雖不懼,但也麻煩不是。」

  白衣人眼神閃爍,似乎對這個建議很贊同。

  謝小玉臉色一變,正要開口,忽覺肩頭一痛,已被白衣人凌空打來的氣勁當場制住,頓時驚慌道:「前輩手下留情,我再也不逃了。」

  李希夷見狀那叫一個喜上眉梢,轉身就近取過幾條枯藤,這就準備動手了。

  謝小玉臉色驟寒,張口就罵,「你個……唔……」

  但話未出口,忽有一陣難聞的酸臭迎面而來,卻是一隻髒兮兮的襪子。

  謝小玉花容失色,尖叫道:「你要做什麼?」

  李希夷不懷好意地笑道:「你若再罵,我就把這隻襪子塞進你的嘴裡。」

  謝小玉瞬間止聲,不再開口。

  但李希夷卻沒停下,只用那枯藤將這人手腳一捆,又在身上纏了兩圈,幾乎裹成了一個粽子,方才停下。

  等他抬頭再瞧,就見謝小玉惡狠狠的盯著自己,也不說話,只是眼裡水汽瀰漫,臉頰上已多了兩道淚痕。

  李希夷嘆道:「要不,我再讓你罵兩句?」

  遂聽。

  「啊,你個小賊,我一定不會放過你!」謝小玉語帶哭腔,怨憤難平的罵著。

  李希夷習慣性的翻了個白眼,並未搭理對方,而是看著那十幾具快要發臭的屍體,自地上取過一副刀劍,就近挖了起來。

  不多時,等他將那十三具屍體盡數掩埋,方才湊著火堆坐下。

  哪想剛喝了一口水,一旁的少女就又罵了起來,「趕緊放開我,不然等我脫困肯定把你大卸八塊。」

  李希夷無奈道:「我勸你還是老實點為妙,而且你的幫手已經死了,現在外面指不定有多少人想要你的性命呢。」

  他一面說著,一面不著痕跡的偷瞄了一眼不遠處的白衣人。見其靜如磐石,當即衝著謝小玉嘿嘿怪笑起來,視線不住上下打量,「其實想要我放開你倒也簡單。」

  謝小玉神情微變,警惕非常地道:「小賊,你想幹什麼?」

  「幹什麼?」李希夷笑眯眯的搓著手,「當然是報仇了。」

  他一面湊近對方,一面冷笑道:「你之前是不是想殺我啊?咱們萍水相逢,無冤無仇,只不過是幾句話不對付你就想取人性命,當真歹毒。」

  謝小玉臉色一白,忙朝白衣人招呼道:「前輩,我知錯了,你快讓這小賊住手!」

  可那白衣人卻是動也不動,仿佛從未聽聞。

  瞧著越來越近的李希夷,謝小玉不住咒罵,但很快她又愣住,只見這人伸手一探,竟是先後在她後頸、兩袖還有腰間各是抓取出一物,皆乃貼身所藏的暗器。

  「你是怎麼知道的?」謝小玉驚疑萬分地道。

  李希夷目光躲閃,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適才……適才你落水時我看見的。」

  原來是之前衣衫盡濕的時候,這些貼身所藏的暗器全都顯露了出來。

  正當謝小玉愣神之際,李希夷又遲疑著說道:「你右側大腿上還有一把短劍,我要不要也取下來啊?」

  謝小玉的臉上已不見喜怒,聞言眼神轉動,瞧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沉默了片刻,然後竟是放聲大哭了起來。

  「嗚……哇!!!」

  李希夷連連後退,迎著白衣人投來的目光,忙擺手解釋道:「不關我的事,我什麼都沒做。」

  可白衣人的眉頭卻皺了起來,「有人來了。」

  李希夷聞言神情也跟著變了,忙伏身就倒,然後在謝小玉難以置信的眼神中縮在了她的身後,仿佛這人生怕遭暗器擊打一般。

  「你個小賊竟敢這麼對我!」

  謝小玉頓時哭的更傷心了。

  猝然。

  那林中忽見一道耀眼金光劃破月色,直朝白衣人而去。

  白衣人並未起身,蓋因那金光只在離他兩尺之時突然頓住,落入他的掌中。

  那是一塊令牌,一塊由黃金雕刻而成的令牌。

  一看到這面令牌,白衣人的表情已變得僵硬起來,瞳孔也跟著收縮起來,直到看見上面的那個字,他的呼吸都已不見。

  令牌之上,只有一字。

  「朱!」

  而且這面令牌對他而言並不陌生,當年他在海外就曾見過,代表著某位至高無上的存在。

  恰在此時,一個十分低啞蒼老的嗓音飄了來,「多年不見,別來無恙啊。」

  白衣人眼神閃爍,起身的同時已拔劍在手。

  因為這個嗓音對他而言更加熟悉,就好像李暮蟬三個字一樣,絕難忘記。

  白衣人一字一頓,極是緩慢又十分凝重地道:「朱大?」

  「把那名李姓少年給我。」蒼老的嗓音溫言道。

  白衣人有些不敢相信地道:「沒想到你竟然還活著。」

  說話間,林中四方,仿似多出無數鬼魅,影影綽綽,變化騰挪,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見此情形,白衣人漸漸眯起眼眸,「裝神弄鬼。你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何會知道那個人的存在,還知道他的聲音?」

  那道蒼老嗓音倏然一改,變得十分平靜,十分漫不經心,「唔,我們不過是一群自九幽黃泉爬回來找李暮蟬報仇的孤魂野鬼罷了,順便……超越蒼生。」

  白衣人臉色冰冷,看著那一道道身影,冷淡道:「原來是海外的那些餘孽,莫非朱大尚有傳人?」

  那個聲音卻不回應,而是悠悠然地道:「把那個女的殺了,另一個務必生擒,至於這個最厲害的,暫且拖住他。」

  隨著話語墜地,林中忽見一道道身影邁步走出,同時紛紛仰喉張嘴,似是服下了一粒丹丸,跟著一股股慘烈暴虐的氣機悄然彌散開來。

  恍惚間這些人像是化作一隻只野獸,目泛凶光,身骨暴漲,周身煞氣沖天。

  謝小玉突然不哭了,臉色蒼白,面露驚駭,仿佛知道那是什麼丹藥,急聲道:「小賊,快給我解開!」

  但不等李希夷回應,已見數道身影如惡虎撲羊般朝他們攻來,霎時間平地勁風大作,感受著那滔天殺機,謝小玉已是面如死灰。

  糟了。

  但就在殺機即將臨身之際,一隻手驀然橫空一攔,也不見如何變化,竟將她身前的來敵悉數逼退。

  更不同尋常的是,這隻手竟在月下大放光芒,晶瑩剔透,光華直從手指一直延伸至手肘。

  原來那是手也不是手,而是一隻薄如蟬翼的手套,宛如冰魄,依稀可見內里包裹的血肉,刀槍不入,可避水火。

  看著這隻手,謝小玉不禁瞪大雙眼,怔住了。

  「啊!」

  「什麼?」

  「這怎麼可能?」

  「這小子原來深藏不露,會武功!」

  「四照神功!」

  ……

  剎那間,驚呼四起。

  而動手的,當然就是……李希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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