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謊報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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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1章 謊報軍情

  清晨,當初升的朝陽映照在蜿蜒的富池河西岸之時,一夜之前還平靜而美麗的富池河已然成為了一座可怖的煉獄。

  位於富池河西岸的十八師第五十四旅兩個步兵團的陣地在登陸的日本海軍陸戰隊一夜的攻擊之下已經成為了一片廢墟,無論是五十四旅第一零七團的陣地,亦或是五十四旅第一零八團的陣地俱已被登陸的日本海軍陸戰隊占領。

  從第五十四旅的陣地到富池河岸,四處都是在夜戰之中被日軍打死的第五十四旅官兵屍體,和倒在混合著鮮血的泥水之中哀嚎的傷兵。

  各種各樣的物資,武器,器械,器材,彈藥等丟的到處都是,步槍,輕機槍,手榴彈,重機槍,還有拉著大車的騾馬和許多未開封的彈藥遍布第五十四旅的潰敗之路。

  昨夜登陸的日軍在徹底的擊潰五十四旅之後,又不依不饒的組織了長時間的步坦協同追擊和火力追擊。

  尤其是登陸日軍陸戰隊部隊中的吳鎮守府第五特別陸戰隊,該部的許多日軍官兵都是經歷過淞滬會戰的原日本海軍陸戰隊上海特別陸戰隊的老兵,作戰素質甚佳,作戰經驗豐富。

  昨夜一戰,當潰敗的第五十四旅部隊脫離了日軍炮兵火力的火力追擊範圍後,吳鎮守府第五特別陸戰隊的步兵相機順勢的在特別戰車中隊的六輛維克斯戰車的掩護下分成若干小股部隊,對潰敗的五十四旅展開了穿插、迂迴和鑽隙式的追擊,以致潰敗的十八師第五十四旅官兵進一步全面崩潰,在暗夜之中被一路被尾追的日本海軍陸戰隊步兵與坦克追擊壓迫至富池河。

  由於第十八師大多是新兵,在失去組織發生潰敗之後幾無秩序可言,被日軍一路追擊的第五十四旅潰敗部隊甚至慌不擇路,爭先恐後的跳入了富池河,想要游到富池河東岸以求生路,進而導致了更大悲劇的發生。

  大量的潰逃官兵在河中互相擁擠遊動,又遭到尾追日軍步兵的火力攻擊,被日軍火力掃死在富池河中,溺斃於富池河中的士兵不勝其數。

  而在追擊日軍對跳入富池河中潰敗官兵的無差別掃射下,一些被布置在富池河之中的水雷也被引爆,將許多游於富池河中的第五十四旅官兵炸的粉身碎骨。

  今日清晨的富池河,原本還算清澈的河水已被鮮血染成了黃中透紅的渾濁之色,河水之中腐臭漂浮的屍體、殘肢斷臂和各種各樣的武器彈藥互相碰撞的忽忽悠悠的慢慢前進,發出了一股股沖天的惡臭和血腥之氣。

  僅僅一夜,第十八師布防於富池河西岸的第五十四旅即被日軍快速擊潰,並且付出了極為慘重的傷亡代價。

  富池河東岸,第十八師師指揮所,第十八師師長李芳彬面色煞白,呆若木雞一樣的坐在行軍椅上,張大了嘴巴久久說不出話來。

  在他面前站著的是一名少將軍官和兩名上校軍官,面如死灰的三人全都身著滿是血污又濕漉漉的軍服瑟瑟發抖,下身的褲子和小腿上的布制綁腿到處都是被刮開的破洞,顯得十分狼狽。

  而三人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氣質則比他們的穿著還要衰敗,周身上下全是一股頹然之氣,軍人那本該永遠高昂不垂的頭顱也都無力的耷拉了下來。

  這三人,正是十八師第五十四旅的少將旅長劉剛和步兵第一零七團團長袁楠三上校和步兵第一零八團團長謝世清上校。

  昨夜一戰,第五十四旅的兩個團在日軍的突襲攻擊下全面潰敗,損失慘重,失去指揮,部隊損失極大,傷亡奇慘,不過第五十四旅的旅長和兩名團長這三名主官倒是都得以保全,三人都在衛士的保護下拼死游過了富池河,總算是在潰敗的亂軍之中保住了一條性命,逃到了富池河的東岸。

  至於第十八師師長李芳彬,這位庸將在何煒取得了半壁山的勝利之後,又有些故態復萌,開始放鬆了對部隊的管束和對戰備的要求。

  昨天晚上富池河西岸的槍炮聲一響,李芳彬當時就慌了手腳被嚇的夠嗆,不斷使用電台聯絡在富池河西岸的第五十四旅,可在日軍強有力的攻勢之下,第五十四旅早就迅速崩潰,遑論跟第十八師的指揮所建立起有效的戰場通信。

  就這樣,在與第五十四旅失聯的情況下,第十八師師長李芳彬不知所措的在指揮所中度過了一整夜,直到早上,驚魂未定的李芳彬才見到了從潰軍之中逃出的第五十四旅三名主官,然而,他們帶來的消息卻給了李芳彬以當頭一棒。

  就在昨天晚上的短短一夜中,日本人突然登陸襲擊將第五十四旅徹底打垮,一個五千多人的滿編步兵旅,就這麼稀里嘩啦的垮了,散了!

  得知這個消息後,李芳彬簡直是如遭晴天霹靂,感覺天都要塌了,駭然之餘,李芳彬趕忙詢問三名逃出的主官第五十四旅的損失情況。

  可第五十四旅昨夜乃是徹頭徹尾的潰敗,整個部隊都亂成了一鍋粥,又是暗夜之中遭遇襲擊,各級主官都失去了對麾下部隊的掌握。

  匆忙中逃出的五十四旅旅長和兩個團長游到富池河東岸時身邊就只剩下了幾個衛士,哪裡還會知道自己部隊的損失情況,對於李芳彬的詢問,三人只能大眼對小眼的默然不語。

  李芳彬對一問三不知的三人是又氣又急,很快又習慣性的慌亂起來,拿不出任何辦法,只能一邊哀嘆一邊在指揮所中不知所措。

  在這關鍵時刻,多虧了第十八師副師長羅廣聞及時出手,接替了師長李芳彬的部分指揮職責,又親去富池河東岸收攏潰散渡河的第五十四旅部隊,這才堪堪穩住了局勢,保證了第十八師指揮所的正常運行。

  至於已經被突如其來的日軍襲擊和危若累卵的戰況嚇傻了的第十八師師長李芳彬,則就在指揮所中和僥倖逃出的第五十四旅三名旅團主官乾等著副師長羅廣聞。

  而對於富池口東岸的防務和如何應對已經攻占了西岸的日軍部隊等等一應緊要事物,第十八師師長李芳彬卻已經是完全顧不上想,更沒有去履行一名師長在如此情況下應該履行的職責。

  「師座,我回來了!」

  第十八師副師長羅廣聞衝進了指揮所,一聲大喊總算是將神遊的李芳彬驚醒,李芳彬見是前去收容第五十四旅部隊的羅廣聞,面色稍濟的問道:「廣聞,怎麼樣,收攏了多少部隊?」

  羅廣聞面色一沉,悲聲說道:「已經基本收容完畢了,五十四旅第一零八團情況稍好,收容了一千七百人,第一零七團損失比較大,只收容了一千二百多人,現在還有零星官兵在往東岸撤退,估計整個旅撤到東岸的不會超過三千人,我也已經詢問過了收容的官兵,第一零七團的中校團附陣亡,營長目前也確認陣亡兩人,第一零八團也至少有一名營長陣亡,餘下的情況不明。」

  羅廣聞說完,李芳彬頓時就愣在當場,在一邊的五十四旅三名旅團主官也都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樣面露絕望。

  一個完整的,齊裝滿員的,沒有和日軍發生過戰鬥的、總兵力超過五千人的兩團制步兵旅,就在這麼一個晚上垮掉了,一口氣損失了兩千多人,將近一半的兵力就這樣輕鬆的被日本人給報銷了!

  隨即,李芳彬又顫聲說道:「廣聞,部隊的裝備和物資帶出來多少?」

  羅廣聞搖頭說道:「撤到東岸的官兵都是游水過來的,咱們師的兵又大多是新兵,缺乏保護武器的意識,只帶出來了步槍和一些輕機槍,重機槍,迫擊炮還有通信器材和彈藥全都沒有帶出來,都在西岸損失掉了。」

  第五十四旅的人員損失傷亡近半,武器也幾乎損失殆盡,這也意味著第五十四旅實際上已經喪失了戰鬥力,李芳彬在聽取了羅廣聞的報告後駭然的立刻踱起步來,不斷的說道:「這該如何是好,這該如何是好啊!」

  隨即,李芳反覆念叨的「這該如何是好」又很快的換成了「我來想想怎麼辦。」

  指揮所內的幾名軍官見李芳彬開始念叨著要思索對策,那懸著的心都略略放了下來,畢竟,李芳彬作為第十八師的師長,乃是一個師的主官,如果李芳彬此時還像剛剛得知第五十四旅被擊潰時的那般慌亂的話,那可就壞菜了,一支部隊的主官最忌諱的就是臨陣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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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李芳彬好歹能沉下心來思索著應敵之策了,這也算是一種進步,尤其是一直給李芳彬擦屁股的副師長羅廣聞,見自己的頂頭上司終於開始擔負起一名師主官應該負起的責任,心中著實是「倍感欣慰。」

  然而,接下來李芳彬所說出的話,卻令羅廣聞瞠目結舌。

  李芳彬在指揮所中踱步繞了幾圈,嘴裡胡亂念叨著思索了五六分鐘後,腳步忽然停下,將目光投向了羅廣聞,說道:「廣聞,昨天晚上富池河西岸陣地的動靜鬧得太大,怕是瞞不過半壁山那邊,更瞞不過在田家鎮的李延年,現在咱們師歸屬於李延年的第11軍團戰鬥序列,李延年要是追查下來,詢問昨天晚上的戰況,咱們怕是不好直接交代啊。」

  羅廣聞愕然道:「那師座的意思是?」

  李芳彬背著手又走了幾步,目光中多出了一絲狡黠,說道:「廣聞,無論如何我們必須要提前準備好應對之策,不如這樣,我們先準備好一個說辭,就說昨天晚上有一股日軍突然在富池口西岸登陸,對我守備富池河西的第五十四旅進行了突襲,我五十四旅官兵面對強敵,死戰不退,堅守陣地,迭經血拼,現在正在富池河西岸和敵軍拼殺拉鋸之中,正盡全力克復陣地。總之,如果上頭對昨夜一事追問下來,我們就這麼上報,大致意思就是我們正在和突襲西岸的日軍拼殺,西岸陣地還沒有丟。」

  「可是,師座,我旅在西岸的陣地已經全部丟失,這麼報上去,恐怕不太好吧,這可是,可是謊報軍情啊。」

  第五十四旅旅長劉剛不解的問道。

  李芳彬冷哼一聲,說道:「如果如實上報,我這個師長,還有你這個直接擔任富池河西岸守備任務的旅長怕是都要受到懲處,要想沒事,就暫時只能這麼報,反正一旦上面問下來就說西岸還沒丟,正在拉鋸戰。另外,我們這裡也要趕緊調集部隊,想辦法對西岸發起反攻,最好儘快把西岸丟掉的陣地反攻下來,到時候一上報,沒準還是功勞一件呢。」

  聽到李芳彬的解釋,劉剛頓時就老老實實的閉上了嘴,不再提出異議。

  李芳彬的意思其實是想玩一招瞞天過海,渾水摸魚,在富池口西岸陣地被日軍完全攻占,守軍也被日軍擊潰的情況下向上瞞報軍情,改為上報陣地未丟,西岸守軍正在和日軍激烈激戰之中的虛假情況。

  然後在瞞報的同時儘快調集部隊向富池河西岸發起反攻,以儘快將陣地奪回來,控制住局勢,遮掩住敗績。

  在李芳彬看來,這麼操作一波,西岸陣地在一夜之間盡失的敗績便可被瞞過,而若是對西岸的反攻成功,沒準還能壞事變好事,撈上個守備有功的嘉獎呢!

  李芳彬這個人的確是一個庸將,無論是帶兵治軍還是為人,都委實是不行,不過在論及小聰明和小智慧還真是有不少,特別是像現在這樣火燒屁股的時候,這種人一旦被逼急了總是能鋌而走險,干出一些投機取巧的事情來。

  現在第十八師將富池河西岸給丟了,李芳彬當然知道第一責任人就是他這個師長,而第十八師目前又屬於李延年的第11軍團戰鬥序列,此前李芳彬一直不鳥李延年,早就將其徹底得罪,要是讓李延年知道他李芳彬的部隊把富池河的西岸給丟了,那李延年一定會就此事借題發揮,好好的報復一下讓他連連吃癟的李芳彬。

  李芳彬深知,想要保住自己的師長位置,甚至是項上人頭,那就一定得將富池河西岸陣地在一夜之間全部丟失的敗績遮掩過去。

  有挑頭的,更有捧臭腳的,丟了陣地的第五十四旅旅長劉剛方才還在對李芳彬的提議有所顧慮,可經李芳彬一提醒,劉剛知道一旦如實上報西岸陣地丟失的情況,他這個負責守備西岸陣地的旅長也斷然沒有好果子吃。

  於是乎,劉剛立刻改了口,開始大力稱讚李芳彬的計策甚好,劉剛手下的第一零七團團長袁楠三和第一零八團謝世清也和劉剛有同樣的考慮,於是也像是哼哈二將一樣,也隨劉剛附和著李芳彬的「錦囊妙計。」

  這時,指揮所中唯一理智的第十八師副師長羅廣聞卻皺著眉給李芳彬潑了冷水,說道:「師座,此事萬萬不可,部隊作戰的第一條原則就是紀律嚴明,更不可謊報軍情,現在我師西岸陣地全部丟失已成事實,如果我們謊報軍情,一旦對全盤戰局產生影響,到時候鑄成大錯,我師的責任豈不是更大。」

  「更何況西岸陣地丟失一事也是遮掩不過去的,日本人已經完全打下了西岸,我師大多是新兵,咱的部隊戰鬥力怎麼樣,能吃幾斤幾兩師長您應該比我清楚,現在這個情況,組織對西岸的反攻除了白白徒增傷亡之外什麼作用也沒有啊,還是如實上報最為合宜,師座,請您三思,三思啊。」

  羅廣聞幾句話,就將李芳彬這個錦囊妙計的泡沫戳破,可李芳彬此時已經失去了理智思考的能力,只想著如何遮掩敗績,如何減輕罪責。

  而對隱瞞敗績,謊報軍情對整個戰局可能帶來的影響、以及他這個計劃中所謂的向富池河西岸組織反攻反擊究竟是否具備實現的可能性,他已經完全不想考慮了。

  李芳彬說道:「廣聞,我們這也算不上是謊報軍情,如果我們進行反攻,將西岸的陣地奪回來,那陣地不還是在我們手裡嘛。」

  羅廣聞搖搖頭,大嘆一聲,急說道:「師座,打仗不是這麼打的,我們一定要如實上報啊。」

  「就這樣,我是師長我說了算,廣聞,你快去按照我的思路迅速起草電文和以電話匯報時的腹稿以備不時之需,起草完畢後你立刻收攏第五十四旅的部隊,在東岸第五十二旅的部隊也盡歸你調遣,趕緊組織對西岸的反攻。」

  李芳彬揮揮手,不耐煩的說道。

  見到自己的勸解無用,羅廣聞也面色變冷,立正後對李芳彬沉聲說道:「師座,我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你這樣搞是會出大事情的,如果你依然堅持己見,那我也無話可說,但我不會執行你的命令,請你另請高明吧。」

  看到羅廣聞這個副師長居然拒絕執行自己的命令,李芳彬頓時勃然大怒,指著羅廣聞罵道:「好啊,好啊,伱居然敢抗命。」

  羅廣聞冷聲說道:「我今日若是執行了你的命令,那我才愧為黨國軍人。」

  見羅廣聞死活不買帳,李芳彬也不再廢話,轉而對第五十四旅旅長劉剛說道:「劉旅長,那就由你來按照我的說法起草匯報電文和電話匯報腹稿,袁團長和謝團長趕緊收容你們的部隊,做好向西岸反攻的準備。」

  「是!」

  「是!師長,我們一定儘快做好反攻準備。」

  劉、袁、謝三個剛剛丟了陣地的敗軍之將都知道李芳彬的這個謊報軍情對他們三人大有益處,對於李芳彬的命令自然是百分之二百的執行,接到了命令後立刻爭前恐後的去執行。

  副師長羅廣聞心中有氣,對於李芳彬和劉剛三人更是怒其不爭,負氣之下直接丟下幾句冷哼走出了指揮所。

  而李芳彬見自己的妙計得到了部署執行,則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更隱隱有一種自己智計百出,甚有急智,乃至於山人自有妙計的自得之感,不但完全忽視了他這個計策中的種種漏洞,甚至連事成以秘的原則都被他拋在了腦後,全然忘記了方才他的一系列本該見不得光的謀劃和討論都是當著指揮所中的許多官兵所進行。

  只能說,有時候人在耍小聰明時,實則完全是在犯蠢,這句話正是對李芳彬此時此刻行為的最佳描述。

  正當李芳彬為了自己的所謂謀劃而洋洋自得時,卻全然沒有注意到,在指揮所的角落中,一名嘴角露出冷笑的上尉軍官正以看著蠢貨的目光掃量了他一眼,隨即悄悄的離開了第十八師的指揮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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