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你又來了？
第511章 你又來了？
方淮這一睡，可不是他說的「歇一會」。
而是整整20個小時。
何志軍怎麼叫也叫不醒，急得用對講機匯報了方淮四天沒睡，如今昏迷不醒的情況。
這一下，外面的人炸鍋了。
你一言，我一語，開始復盤方指揮睡沒睡過覺。
結果發現，從5號進場開始，不斷有人在對講機里呼叫方淮，沒有一刻是呼不通的。
忙碌得前腳打後腳的救援現場，竟然沒有人發現，方淮一刻不停地工作了整整四天！
這個困難重重的地方，也因方淮的爭分奪秒，及時搶救出了十來個人，並且，礦下的19個人，也得到了生命的延續！
總指揮部的領導們匆忙趕到現場，得知這一情況，市長立即向身有要事已經回到BJ，但仍掛職救援總指揮的領導匯報了戰果和救援的過程，以及方淮的現狀。
領導想起那個似乎一直精神奕奕的小子，內心大為感動，立馬嚴肅做出指示：
「全力救援！要救礦工，更要救英雄！動作要快！不要浪費了英雄用生命搶出的寶貴時間！」
這下，救援前線再次開足了馬力，重新開始用更安全，更穩妥的方式挖開這覆蓋上的十米。
不過，不斷滲水的山體，讓開挖工作困難重重。
直到方淮被何志軍對著對講機說話的聲音吵醒，才發現還置身於礦洞，頂上是挖機隆隆的聲音。
他一醒，一動，用大腿枕著他的一個礦工立馬驚喜大喊：「醒了，醒了！」
聽到方淮醒了，何志軍立馬打開了一直省著用的頭燈，礦工們手裡的微弱的燈，也打開了，照向方淮。
方淮適應光亮後的第一眼，看到的是身上的一件礦工的衣服，和集體盯著他的礦工們。
那看過來的眼神里，並無慌亂，但那熾熱的光芒，盯得他有些不自在。
何志軍趕緊把他拉到了一旁，小聲說了現在上面的挖掘情況，還有這一天的故事。
為了安撫礦工情緒，何志軍不得不告訴他們：這個昏迷的人，是前線的總指揮，指揮部一定會來救他，救大家的。
後來，還跟礦工們聊天，細細說了外面的情況，方指揮和外面的戰士們如何竭盡全力來救他們，幾千人在為了他們的生存而努力，讓他們一定要有信心。
所以，在方淮睡著的這二十個小時裡，吃喝一頓，補充了體力的礦工們，輪流抱著方淮，給他蓋上衣服，用大腿枕著他。
這二十個小時，洞裡幾乎沒有光，但安靜睡著的方淮，就是他們的光。
方淮得知這些，也知道了上面開挖下來至少還得半天，於是心態也輕鬆了許多，跟礦工們聊起了天。
身體最難受的幾個人都優先送上去了，剩下的人吃過了東西，狀態都還不錯，方淮一開口，大家都踴躍起來，東聊西聊，七嘴八舌。
「那天正是三點過鍾，全部都在車道上，感覺外面晃了一下，就有人喊，礦塌了，我們趕緊要跑，結果礦沒塌，出去的口子封咯，後來電也沒了」
「三個老闆，有一個，怕是死在上面了」
「我們來這裡，都是小心跟著耗子後面來的，怕塌方，耗子在礦裡面是好東西哦，它們能去的地方，人就能去，而且耗子比人敏覺些，它們曉得危險。」
「平時咋個下礦？坐車啊！上下有吊車，下來了，有猴兒車，有吊軌，騎在上面跟到滑！」
「有，有避難間，坐在裡面不會被砸到！但是沒吃沒喝，一樣要死，我們只能出來找水了」
方淮趁著這個機會，問了許多礦下的問題，不斷了解礦下的結構和礦工們的生活，回去以後，要好好給中隊戰士們授一堂課，把礦下礦上的經歷，在大家興趣最濃的時候教給他們。
一次這樣歷時多天的大救災，結合理論教授，中隊許多人便會成為相關救援的專家。
寶貴的經驗。
旁邊的何志軍，也在默不作聲的學習，他學習到的，是方淮無論在何時何地都在學習的習慣。
只有這樣的人，才配成為時代的改革者吧，他想。
重見天光的時間，已經是這一天的晚上。
「現在是6月10日，晚上8點03分，我們看到，整整被埋在地下接近125個小時的地下礦工們被全員安全救了出來！這是一個令全國人民振奮的消息！」
「我們可以看到山下，救援還在繼續！正應了那句話，永不放棄！」
方淮最後一個從礦里出來時，聽到上面坡頂到處都是記者報導的聲音。
正準備小跑上去，常總帶著倆人急匆匆大喊著迎下來了。
「方淮出來了嗎？方淮出來沒有？」
正好在出口處相遇。
對視的一瞬間，常總的表情很尷尬。
「怎麼走出來的？」
方淮愣了一下：「從洞口走出來的啊！」
常總嘖了一聲：「不是我是問你怎麼走路出來了？不是昏迷了嗎？快躺下！」
說著話，倆抬著擔架的上來了，不由分說給他抄上了擔架。
「我常總，我能走！」方淮很想掙扎。
常總也是一臉無語，跟著擔架旁邊低聲道：
「躺好！上面全是記者，我們跟大領導匯報說你幾天沒睡，昏迷不醒，你這麼活蹦亂跳出來，記者拍下來了，我們咋跟領導交代？我告訴你，一會出去的時候裝虛弱點啊！全國人民都等著看英雄呢！」
方淮內心臥槽。
靠，你們匯報的，跟我有啥關係？
英雄就非得躺擔架上出去？
但，常總話還沒完。
「我告訴你啊，這次你小子走大運了，領導親自發話了，伱啊，晉職晉銜，穩了！20歲，20歲的上尉副營！我都沒見過！我跟你這麼大的時候，還沒當排長呢！」
方淮瞬間就躺平了。
邊躺邊咳，仿佛肺癆。
出去的時候，方淮虛弱的眼神，感受到了無數道亮光，周邊的聲音十分嘈雜。
「這裡是重慶電視台，我們看到」
「我是中國之聲記者劉」
先前出來的礦工們因為狀態良好，好幾個都在接受採訪。
但大多數的鏡頭，都對準了擔架上的方病號。
一位老人家，正帶著剛出來的兒子給周圍的挖機磕頭，看到方淮出來，立馬拉著兒子過來了。
「菩薩，是你拿命換了我兒，你救了我兒啊！我給你磕頭了！」
說著，就離著幾米朝方淮擔架跪了下來。
方淮都快騰起來了，旁邊的常總一把按住了他，對著幾名士兵吼道：
「看著幹什麼？快把老人家扶起來！」
戰士們上前扶老人家時，旁邊的礦工兒子看著十幾分鐘前還在背著手逛礦道的方指揮忽地就躺下了，一時發愣。
老人家生氣了，一撒手，把扶他的戰士的手劃拉開，憤怒地看著自己兒子：「還不跪下！」
「不是，方指揮他」
「跪下！」
礦工跪下了，磕了三個頭，老人才顫巍巍起來，看著方淮的擔架老淚縱橫。
「在世菩薩，在世菩薩啊」
這幾天在現場等待著親人的鄉親們都把方淮的晝夜奔波看在眼裡，現在見下礦之前生龍活虎的方指揮竟被人抬著出來，都以為他在礦下受傷了，紛紛過來看著，嘆著。
「這是周邊這些部隊的領導哦！親自下去救人，被埋在裡面了」
「你不曉得，人家都下去老！本來沒受傷！就是狗日的李老三一腳，把礦zhua(踢)塌了！」
「有能力得很！那天現場亂糟糟滴，他一來，個把小時！就開始組織起救人了！」
「昨天我都聽到了！不准他下去！他自己帶起個小伙子就下去了，要是沒得他，這些人不曉得好久才能出來」
一些被救礦工的家屬，在方淮出來的路上站成一排，人一到跟前，撲通集體跪下了。
這感人的場面，被周圍的記者記下。
方淮微閉著眼睛感受著周圍的一切，鼻尖有點犯酸。
參與若干救援的他，其實早就對這些免疫了，每次出警，有人要感謝他，他也只是擺擺手就走。
只是現在他走不了，躺在擔架上，腦子也有了閒，於是重生以來，第二次想起了多年前愛上消防工作的那一刻：
一位被他背出火場的老婆婆顫巍巍要給他下跪，他那顆野孩子的靈魂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高尚。
那真的是很多年前了。
他感動於如此多年過去，他又有了機會，回到這救人於水火的現場。
而如今的他，已經不再為那份尊重而工作著，而是對生命的敬畏。
方淮住院了。
公派住院。
為了方便領導們探望，還安排在為礦工診治的一家醫院。
精神科。
把診斷的醫生都為難壞了。
方淮也太精神了，到了醫院閒不下來，非要去診室學習醫生怎麼給病人看病，下診斷，而且兩天下來，竟然真的學了不少東西，還跟他們探討。
領導來了問醫生，方英雄這是個什麼病？
醫生支支吾吾半天，覺得給英雄診斷個「睡眠障礙」也不好，只能判斷：可能有焦慮症。
方淮對這個病情判斷很滿意。
對，老子現在很焦慮。
消防部隊改制都沒幾年了，你們還要把老子關在醫院好幾天。
不過，市長來看望方淮的時候，他還是很乖巧的，還主動跟市長聊了聊消防發展的問題。
不是巴結家鄉父母官，而是方淮在指揮部時無意間聽說：市長可能要半退了，會去人大。
自然不是地方上的人大。
地方人大，是權力機關，那個人大，可就是立法機關了。
這是條線啊。
大領導那邊他是不敢指望的，不過市長這裡，日後跑《消防法》，好歹也能找上門去，請市長給他指點指點，門往哪裡開。
6月14日。
雞尾山的救援，還在繼續。
因為救出了地下礦工，指揮部全力開展礦山和外圍覆蓋層搜救，挖出了不少遺體，讓他們魂歸黃土。
病房裡的方淮，也接到了一通電話。
「是！！謝謝組織關心！謝謝領導！！」
「我身體沒問題，政委！就是那天要採訪，指揮部都給我報了個工傷上去你懂的。」
「是！」
「嘿嘿嘿」
「啊？」
「好，我馬上組織隊伍回程！」
回程命令來了。
掛下電話的方淮，不知是哭是笑。
應該是想笑占多數吧。
經過參與救援的地方領導的推薦和組織討論，最終決定：讓他下月到BJ，部領導和武警總部要對他授予「武警十大忠誠衛士」稱號。
又是蠍子粑粑獨一份！
消防，還沒人拿過這個榮譽稱號，方淮知道，非常難。
但他也大概明白：這年頭消防還沒有自己的「消防十大衛士」稱號，但功勞已經到了這個位置，只能往武警序列歸納，而且自己也不是第一次拿全軍獎了，八一勳章都拿了，對自己的審批難度自然小了。
另外，獲得稱號以後，將對他下達晉職晉銜的命令！
吳政委簡直哭笑不得。
給方淮安排到處調動來合理化的晉升之路，再次被強行突破了。
於是，嚴肅告誡他：必須要趕緊到各個機關掛職鍛鍊！下一次進步，必須要慢點了！！
方淮只是乾笑。
另一個消息是：何志軍也要授一等功，保送入學了。
明明今年保送入學的審核期限已過，二中隊卻又出現一個插隊入學人員。
大爺的，帶何志軍下個礦，這下可好，把自己最好的搭檔給帶走了！
七月。
今年的全國氣溫明顯偏高，這個夏天，是個酷暑。
方淮的心情，卻是無比涼爽。
《京華通覽》是他這個地理與地域文化愛好者前世讀過為數不多的正書之一。
裡面寫：長安街，最初只是封閉的、斷斷續續的、東西走向的一條路，也曾是平民百姓不能涉足的皇家禁地。
但自新中國成立以來，無數農村出身的窮小子通過努力，把自己成長為巨擘，在這條街上得過至高無上的榮譽，史書留名。
新的社會，給了平民成長新的希望。
方淮來這裡領取榮譽，兩次了。
嚴格來說，是三次。
西長安街，1號，一次。
東長安街，14號，第二次。
走進部大樓，與賦予他軍校資格的劉領導會了個正面。
「首長好！」方淮立馬笑著敬禮。
劉領導與幾人同行，看到面前幾步站定這個帶著大檐帽的小中尉，一時覺得臉熟，又看了兩秒，才笑了起來，跟旁邊人抬了抬手，才走上前，拍了拍他肩膀，感嘆地道：
「你個小子，又來了！」
方淮嘿嘿笑：「是，首長，又來了！」
劉領導抱起手：「聽說了，重慶，表現很不錯，地方改法，也做得有聲有色！沒有丟我的臉！一年一次大功勳啊！怎麼樣，明年，還來嗎？」
方淮這才面色嚴肅。
「希望別有機會再來了！不過，BJ，以後我會常來的！消防改革工作，還請您鼎力扶持！」
劉領導大笑。
「哈哈哈哈幹得好，肯定要扶持，干不好，打你的板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