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過明路
三人的目光，如槍似劍。
齊刷刷落在「寇沖」身上，似乎要將他的身體剖開，令其元嬰暴露出來，以驗真偽。
他們當然是認識寇沖的，只不過，在他們的印象中，寇沖還只是個才剛突破結丹七層不久的「新人」。
別說突破元嬰，便是修煉到結丹巔峰都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要說他一直都在隱藏實力，包括他們在內的星宿宮上下的所有人都被他以往的表現給糊弄了。
這理由看似說得通，可三人的感覺上，始終覺得有些牽強，他們心裡總是忍不住去想些別的理由。
「寇沖已被人奪舍」這個念頭不知道在他們心中轉了多少遍，此刻類似的言語從旁人口中說出，這個猜測的份量自然在三人心中急劇上升。
不過，一個不太好宣之於口的情緒是，在聽到「鄭伯」這個同樣讓他們感到熟悉的名字的時，三人心中多多少少都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這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吧。
無論這「寇沖」體內做主的人是寇沖還是鄭伯，終歸都是自己人，總好過一個完全陌生的外人。
比如，面前這忽然出現的光頭。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當「寇沖」並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將球再次踢還回去，三人的目光便也跟著轉向，重新落在「光頭孟周」身上。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完全聽不懂？……最重要的是，你是誰？我們星宿宮現在已經不堪到這種程度了嗎？這樣的核心之地都是可以隨意出入的？！」
因「寇沖」的這番回答，三人的目光重新放在「光頭孟周」身上。
他們雖然沒有說話，但心中對「寇沖」這話也是認可的。
無論這位新晉同門是「寇沖」還是「鄭伯」，終歸都是自己人，這個完全可以放在以後慢慢理。
現在，面對忽然出現在這裡，且完全陌生的「光頭孟周」，他們自然知道當此之時力量到底該往何處使。
「光頭孟周」盯著「寇沖」又仔細看了看，而後又掃眼看了看另外三人，忽地輕聲一笑，道：
「我好奇的是這個答案本身嗎？」
說著他頓了頓，搖頭道：「當然不是，我真正想要知道的，其實是你對練子陵的謀算。」
他這一番話再次完全超出了四人的預料。
「大師兄」等三人完全愣在了那裡，不明就裡，臉上有茫然，有迷惑，還有……驚疑。
而同樣沒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答案的「寇沖」先是一怔，緊接著其身周氣息便完全不受控制的有了明顯的波動。
雖然這異動非常短暫，但這又如何能瞞過在場其他人。
就連已經決定暫時一致對外的「大師兄」三人，也再次將目光落在了「寇沖」身上。
「你……您在說什麼？怎地……忽又扯到練子陵這個叛徒身上去？」「寇沖」勉強答了一句。
但他這一次回答的效果，就非常差了。
便是連在這方面最不敏銳的「二師姐」也能聽出他心中的忐忑。
「寇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表現有多糟糕，是以勉強支撐了一句話之後，便果斷地選擇了閉嘴。
神色也變得木然起來。
「光頭孟周」笑道：「還嘴硬？那我再問你，晏莊所行之事，你又知道多少，參與了幾分？」
「寇沖」的眸光再次泛起輕微的波動，很快便又重新歸於木然，對他這話不做任何回應，一副「束手待斃，但也休想再讓我多說一句」的不配合架勢。
而同樣旁聽到這番言語的另外三人，都是再次很明顯的愣了一下。
「晏莊？晏莊是誰？」「大師兄」輕聲道。
「二師姐」、「四師妹」兩人最初也有過和他相同的疑惑，不過，很快兩人都像是想起了什麼，臉上露出恍然之色。
可恍然之後，兩人看向「光頭孟周」還有「寇沖」的目光也就變得越發微妙起來。
「大師兄」扭頭看向旁邊二女，「你們知道這晏莊？」
二女相視一眼，「四師妹」對「二師姐」道：「師姐你說？」
「二師姐」輕輕點頭，對「大師兄」解惑道：
「這晏莊是宮裡的一個後輩，是上次封山之後才突破修為，成就結丹，而在更早之前，他在巨野荒域的翠玉湖鎮守。
因為那段時間突破結丹的同門不少，加上師兄還有不少宮裡的前輩都已經開始了長期閉關，所以雖也有慶祝，但動靜卻並不大，也沒有對正在閉關的你們通報此事。」
「大師兄」輕輕點頭，在封山之前，他就已經是結丹九層的修為，而修為同樣在結丹九層，天賦、底蘊、才情比他高的都有不少。
那時的他，心中想的念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突破元嬰，且還要儘可能趕在其他人成功之前突破元嬰。
又有新人突破結丹，舉行結丹慶典？
別說沒人通知他，便是通知了，這樣的信息也根本不會入腦，會在入耳的那一刻就被他清理得乾乾淨淨。
不過很快，他又皺起了眉頭。
「不對啊……我這幾年怎麼沒見過，甚至沒有聽說過此人？」
成就元嬰真君之後這些年，他可沒少為各種庶務奔忙，星宿宮的結丹修士，全都是最重要的臂助，不說全都做了清楚的了解，至少也是知道有這麼一個人，以及其人所具備的大概特長等信息。
可他搜索記憶，卻對這「晏莊」毫無印象。
——他心裡，還有這麼一層道理：既然晏莊是星宿宮封山後突破的結丹，這說明他的安全是有著絕對保障的，且即便是「大齡」突破，築基與結丹的壽命差距，也足以讓他活到現在。
要是真的死亡，他也不可能不知道。
比如，幾十年前，有一位名叫「李信」的後輩結丹閉關期間出了岔子，命牌碎裂，身死道消。
當時正在閉關的他不知道此事，可在成功突破元嬰境界之後，這件事很自然的就進入了他的腦海。
所以，即便是當時自己沒留意到星宿宮裡有這麼一位後輩，可到了現在，他都不應該對此人毫無印象才對。
無論是活著還是死了，他總歸會知道有這麼一個人才是。
就在這時，「四師妹」忽地低聲道：
「因為此人失蹤了。」
「啊？失蹤？」「大師兄」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可思議。
眼神先是在「光頭孟周」還有「寇沖」身上掃過，而後又落在身旁二女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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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結丹境的大活人在星宿海失蹤？
這性質，比死了還要更加嚴重吧！
若是如此，自己更應該知曉此事才對！
「四師妹」低聲道：
「說他『失蹤』，這是我現在的定性。
此前，對於這晏莊究竟如何了，其實也並沒有一個明確的說法。
師兄你是知道的，出山前大家滿腦子都是修行，解封之後事務更是繁多，誰會特別留意旁人之事？
若非現在被人特意提及，我一時間都沒想起這個人，更別說已有幾十年不曾見過！
是以，我才說他『失蹤』了。」
「大師兄」一臉凝重，輕輕點頭。
輕聲問：「能確定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失蹤的嗎？」
「四師妹」輕輕搖頭，道：
「說他失蹤，都是我現在的判斷，還不敢十分肯定。
以前我對此人也沒有特別的印象，更沒有特別的留心……你要問我他具體什麼時候失蹤的，我卻是真的不知道。」
「二師姐」卻是忽地「呀」了一聲，兩人齊齊扭頭看去。
卻見她神色變幻，像是想起了什麼讓她驚疑的事情。
「師姐，你想起了什麼？」「四師妹」問。
「大師兄」也投來關注的目光。
這個場合，一個來歷莫名的光頭男闖入星宿宮的核心之地，如入無人之境，另還有一個敵友難辨的「寇沖」，似乎並不適合他們如此私聊。
但這些他卻都已經顧不得了，「不適合」總好過夢裡懵懂，一無所知吧！
那會顯得他這個星宿宮「大師兄」更傻，更無能。
所以，他根本不在乎此時此刻他們師兄妹三人私聊到底妥當不妥當，他就是想知道更多。
旁邊兩人對此似乎也都頗為「體恤」，都沒有插話，任由他們「臨時抱佛腳」。
在多雙目光的注視下，「二師姐」道：「晏莊具體失蹤的時間，我也是不知道的，但我卻記得最後一次見他的時間和地點。」
說著，她目光移動，在「光頭孟周」身上停留了一下，而後落在「寇沖」身上，神色複雜道：
「我最後一次見到晏莊，還是在『鄭伯』打理的藏書大殿之中。
當時，我也只是遠遠地看了晏莊幾眼。
我之所以對此事記得比較清楚，是因為當時的晏莊正隨意的坐在幾個書架旁邊，身周地面胡亂對方了不少典籍。
看那模樣，他不可能是才坐下，那狀態應該已經持續了好一陣。
當時，我心中還有些奇怪呢！」
為何奇怪，她沒有說出，但「大師兄」、「四師妹」兩人卻都已經明了般輕輕點頭。
因為「鄭伯」管理藏書大殿的風格，所有進過藏書大殿的人都是很清楚的。
若是不守規矩，「鄭伯」很快就會出現制止。
而「二師姐」當時見到的晏莊行為，那是妥妥的違規了，那按照「鄭伯」一貫以來的風格，應該出面制止才對。
雖然，當時「二師姐」心中有些奇怪，但過了一陣之後，她這個當事人基本也忘得乾乾淨淨，更不會覺得這裡面真有什麼玄機。
可現在再次復盤此事，別說她這個當事人，便是「大師兄」、「四師妹」兩人也都一眼看出這裡面必有蹊蹺。
無論是「鄭伯」，還是那晏莊，幾乎全都把「蹊蹺」二字刻在了臉上！
兩人的目光落在「寇沖」身上，眼神複雜。
一陣沉默之後，「大師兄」又問：
「時間，又大概是什麼時候？」
「二師姐」一邊仔細回想，一邊道：
「那至少也是二三十年前了吧？
至於確切的時間，我還得仔細想一想，和其他事情彼此印證一下才能確定。
你們是知道的，我對年月時間都是不怎麼關注的。
不過，你們卻不用擔心我記錯了，因為那次見過晏莊後不久，就發生了另一件事。
而那件事發生的時間點是非常明確的，你們甚至能夠查到非常準確的時間記錄。」
「什麼事？」兩人一起問。
「另一位新晉結丹，李信在閉關期間身隕，本命魂牌破碎。」
「二師姐」輕聲道，目光莫名深邃。
「啊？！！」「大師兄」、「四師妹」兩人都輕呼了一聲。
而後，兩人扭頭，目光撞在了一起。
「四師妹」輕聲道：「師兄，我想到了一種可能！」
「大師兄」輕輕點頭，「我也想到了！」
兩人一起看向「二師姐」，她也輕輕點頭，甚至還補充了一句：
「若是我沒記錯，練師弟……練子陵當時，就在本命魂殿值守。」
「大師兄」嘿了一聲，道：
「李信這事我有過專門的了解，練子陵當時不僅在那裡值守，他還是第一個聽到動靜，第一個趕到的。
其他幾位值守者趕到的時候，他已經一個人早早地等在了那裡！」
「四師妹」輕聲道：
「所以，當時從本命魂殿中傳出的命牌破碎之音，其實不是來自於李信，而很可能是晏莊隕落造成的！
現在本命魂殿中那塊屬於晏莊的命牌，其實是個假的，是練子陵為了掩蓋晏莊死亡這件事特意偽造的。
李信也根本不是死於修行意外，而是練子陵的暗中謀害，這也是他混淆視聽的一部分。
結果，還真被他成功了。
今日若非……咱們至今都被蒙在鼓裡！」
說到這裡，她搖頭嘆了口氣。
「二師姐」沉默，臉上閃過失望之色。
過了一會兒，才道：「這便是他拼著分身死亡，也不肯與我們低頭的原因？」
「大師兄」道：「怎麼可能？……當然不止於此！這裡面，必然還有更大的事情！」
說著，他的目光落在「寇沖」身上，變得前所未有的凌厲。
似乎要用目光把他的身體剖開，把裡面的秘密全部曬一曬。
可很快，他的視線又稍稍偏轉，落在光頭男子身上，語氣鄭重的道：
「閣下又是誰？為何對發生在我星宿宮內部的陰私勾當比我們這些當家人還要熟悉？！」(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