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六、合作與造神
但當張啟東將注意力集中到德萊厄斯身上時，才發現對方根本沒有帶上標誌性的大斧頭。
意識到這一點，他躁動的心頓時平靜不少，對斧頭人這種近戰型強者來說，失去趁手的武器，說其戰鬥力下降五成也不誇張。
只是到底是什麼原因，能讓德萊厄斯的專屬武器脫離他呢？
崔法利會議禁止攜帶武器？對斯維因和無面女士的信任？還是說，有什麼事情重要到讓斧頭人自動放下或貢獻出自己的武器？
「喂，小子，你看我很久了。」德萊厄斯嘶啞的聲音灌入張啟東耳中，宛若轟鳴。
張啟東並未驚慌，而是繼續看著對方頗為真誠地說：
「早就聽聞諾克薩斯之手是帝國不可或缺的武力柱石，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啊。」
實際上他什麼也看不出來。
略顯方正的國字臉沉著冷峻，渾身氣息不顯，就像一個久經沙場的正常士卒，唯獨臉上幾道堪比蜈蚣爬動的傷疤猙獰可怕。
身上披荊棘外形的沉重鐵甲，內里有黑色的布狀物質包裹肉身，是正常的高等級防具。
但張啟東輔以精神力觀察時，又能看見對方的眉宇間透著肉眼可見的斑駁氣息，有點像……像受到供奉卻即將墮落的祭靈！
似乎是不滿他的肆無忌憚，德萊厄斯扭頭準備做點什麼。
上首的斯維因見狀伸出左手敲敲桌子，嚴肅道：「外來者，我知道你的身份！」
「嗯？」張啟東一愣。
「呵呵。」斯維因臉上露出一抹不屑，「站在你背後的，是蟒行群島哪一位？」
「風暴？暗流？你的依仗不過如此，同是被星靈震懾的偽神，是什麼讓你如此肆無忌憚？」
「你背後的神能庇護你一時，還能庇護你一世嗎？被封印的暗裔，陷入沉睡的冰雪古神，遭到驅逐的天生半神，在這片土地上，我們的敵人不是我們自己！」
斯維因的話就像兩隻大手，把張啟東一下子抽懵了。
他來不及思考什麼，第一反應是看向右側的無面者。
無面者無所謂的任由他查看。
他立即明白，要麼就是斯維因和樂芙蘭早就達成了合作，要麼這個無面女士就是假的，是斯維因派人扮演，拿來糊弄自己的。
但不管是哪種可能，似乎都不影響他和斯維因接下來的交談。
捋了捋思路後，張啟東打算拿回一點主動權，開口即道：「所以大統領從暗裔手中借取力量，是為了符文之地的子民著想？」
「當然。」斯維因肯定地回答，而左右兩側都沒有反應。
張啟東清楚，不朽堡壘的暗裔這件事在帝國內部翻篇了。
三人會議中有兩人不在意暗裔的存在，那斯維因當眾公開他奪取了邪惡力量也不會有什麼人跳出來反對的，因為意義不大了。
他思考完，識趣的等待斯維因發問，大家輪流來才公平。
不料斯維因沒有開口，反而是坐在右側的無面者出聲了。
「你好像，很了解那位大人？」
「額～」
他無聲的張了張嘴。
張啟東知道對方說的是莫德凱撒，只是無面者敢把這些被他視為大秘密的信息，就那麼簡簡單單，若無其事的擺上檯面？
他不得不懷疑有詐。
眼前這個勉強能辨認身材的無面者八成是斯維因的人！
依樂芙蘭的行事作風，和莫德凱撒「相處」幾千年的她需要詢問一個外人？哪怕是敲打或背叛什麼的，都顯得太刻意了。
電光火石間，張啟東把準備好的鍋抬出，「很字稱不上，一知半解吧，畢竟祂可以抹掉陸地上的記錄，卻管不到蟒行群島。」
「據記載，在暗裔戰爭結束後的一百年『強者真空期』里，這個邪惡的軍閥趁勢崛起，用哀嚎與死亡將大陸塗抹上一層血色，三百年間屠殺生命過萬萬。」
「有祭祀了解到，這個可怖軍閥在戰爭期間收集了大量珍貴的魔法典籍，從元素到巫術，從物質到靈魂，從現實世界到精神領域等虛幻維度，都有涉及。」
「參考其有過復活的案例，神廟與我都認為莫德凱撒很危險，而不朽堡壘極有可能……」
「好了。」斯維因神色遺憾地打斷張啟東，「看來我們之間聊不出什麼花火，不如簡單談談這次戰爭期間的合作意向吧。」
「這次戰爭期間？」
「沒錯，僅憑一張嘴巴，你也不會和我們建立長久的合作關係，就拿這次戰爭開個頭吧。」
「有意思。」張啟東興致勃勃應和，「我和你該怎麼合作？」
他幫助沙漠聯軍，斯維因站阿茲爾那邊，他們能怎麼合作？
果然，這頭烏鴉一開始就沒按好心，舉帝國之力，甚至派出諾克薩斯之手去幫一個異國皇帝復仇，這種事也就阿茲爾敢相信。
話說這位沙漠皇帝到底是真的腦殘，還是和斯維因之間發生了不為人知的故事？
剛被坑完，復活後又立馬被坑，希望它能堅強一點吧。
耳朵聽著斯維因給出的「提議」，腦子裡思索著沙漠皇帝一方的變數，張啟東這一坐，就在帝國的大帳里坐足了兩個小時。
當他從帳篷里出來，沙漠已近進入夜晚，一輪若隱若現的皎月在遠方不斷閃爍。
相比白天，諾克薩斯大軍明面上的警戒力量縮水了一大半。
但現在站崗的士卒都是全身披甲的帝國精銳，巡邏間，厚重的鋼盔鐵甲發出整齊劃一的鏗鏘之音，給予己方莫名的安全感。
若是商人得到了一隊這樣的護衛，晚上八成能睡得香一點。
然而張啟東知道這些只是面子工程，有諾克薩斯之手和諾克薩斯統領坐鎮的中軍大營遇到了偷襲，這種精銳上多少死多少。
符文之地強者和弱者的力量差距已經到了相當嚴重的地步。
純人類當中，像德萊文這種級別的還有可能被精銳圍攻致死，等到了德萊厄斯或者易大師這種地步，就脫離強者的範疇了。
雖然張啟東也有把握在崔法利軍團中殺出一條血路，但他覺得自己還有一點路要走，不過具體怎麼走，暫時還沒有頭緒。
……
「他離開了。」
軍營上空盤旋的烏鴉目睹張啟東不快不慢地走運後，大帳中的斯維因微笑說到。
坐在他左手方位的無面者聞言，起身鞠躬，消失不見。
帳內只剩二人。
「怎麼樣？」等了好一陣，還是斯維因率先挑起話題。
「能打贏，殺不死。」
「別小看他，那群自封海洋主宰，以禁魔為藉口，掠取大量魔力數千年的野獸神靈可不好對付，他能自如運用那種強大的火焰，說不定和我們一樣……」
「你的話難得怎麼多，我清楚了。」德萊厄斯為了給斯維因一個面子，鄭重地點了點頭。
「飛升者的力量怎麼樣？」
「很強，若不是有阿茲爾壓制，我不可能征服那頭大鱷魚。」
「呵呵，他名為雷克頓，是赫赫有名的飛升者，如果不是被巫靈影響神智，你會見識到古帝國半神打磨了千年的戰鬥技巧。」
斯維因閉上眼睛，停頓半響，確認大量圍繞在軍營四周的烏鴉沒有異常反饋後，繼續道：
「飛升之力你也見識了，怎麼樣，三顆神格行不行？」
「不夠。」德萊厄斯抬頭直視斯維因，眼中暗光涌動。
「不夠？」
「不夠！帝國子民這麼多年的供奉，足以讓我吞下所有飛升者的神格，我要成為最強的，才能擊敗你口中那一大堆雜碎。」
「不行！」斯維因語氣也很堅決，「一個瘋了的半神將軍，還不如現在的你。」
兩人的瞳孔直視對方，強大的氣場碰撞，讓普通生命體倍感冰冷的氣息瀰漫開。
造神！
一直是斯維因的最高計劃。
古老的北方舊神，雷霆與風暴的實際化身瓦爾哈爾，在諾克薩斯侵略期間復甦。
東方的傳說之靈，能代表精神領域的超級靈體神龍與僧侶結合，能駕馭聖城之力的神秘萬靈附身者更是親自斬下了他的手臂。
南方埋了數千年的沙漠皇帝阿茲爾，西方能駕馭天使偉力的無畏先鋒大將蓋倫，不朽堡壘那隻重臨人世的烏鴉和冥界之主……
但凡一個腦子沒有壞掉的人，都知道符文之地準備變天了。
莫德凱撒在這個時期誕生，恐怕連浪花都翻不起來就會被什麼人或神隨手拍死。
父母早已殞命，一手提拔自己的皇帝又是個傀儡，不朽堡壘深處兩股力量都屬極端邪惡……
斯維因看遍整個世界，發現能幫助帝國和他的，只有自己。
聽起來很繞口，但他還是找到了唯一一個絕對正確的方向。
那就是，人工造神！
這件事聽起來很假，但古恕瑞瑪帝國早已把實際案例擺在了檯面上，他們只需複製就好。
從一開始的三方合作破壞皮城，勾搭皎月教派，再到想方設法繞過黑玫瑰與蜘蛛女皇取得聯繫，都是為了造神做準備。
皎月教派的秘術，帝國供奉的狼靈神殿，來自艾歐尼亞的祭靈知識，暗影島收集的各種強大符文器具以及陣法奧秘……
總之為了造一個強大的神，帝國和斯維因幾乎付出所有。
步驟說起來其實很簡單。
一，讓帝國和統治區域內的所有人供奉狼靈神殿，凝聚意志力，再以祭靈之術，將德萊厄斯和他手中的斧頭與神殿綁定。
二、讓德萊厄斯殺，不斷的殺，把狼靈溫養出來，然後找機會融合併吞掉飛升者神格。
實施起來，得先從皎月教派和原福光島的密庫中，得到修築神殿的奧秘，真正的供奉方式，以及做這一切需要的珍貴器具。
然後改造祭靈之術，引導帝國的信仰塑造成正確的，親近大將軍的半智慧靈體。
隨後召集帝國的魔法師、巫師、牧師等團隊，想方設法把德萊厄斯本人或他的斧頭綁定到每個神殿上，吸引被培養的靈。
最後一步也是最艱難的，那就是讓狼靈自願附身德萊厄斯，並在這過程中升華。
就像當初那個只會跳舞的小姑娘，被萬靈選中之後就能斬殺一大批軍官，於戰場中殺到斯維因面前，斬下他的手臂一般。
兩人相信，只要狼靈成型並附身德萊厄斯，他的實力絕對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斯維因千般思慮後，認為這一步肯定需要一個催化劑。
恰逢沙漠皇帝復活，擁有神格的瘋狂飛升者從墓地中逃脫，他知道，機會來了！
神格這玩意，是天界生靈賜予凡人的不朽偉力，斯維因再怎麼聰明，也不會認為自己能做的比星靈更好，故直接去偷就行。
大將軍加帝國狼靈加三顆飛升者神格，等於最強的人間半神。
「所以三顆神格已是極限！」
斯維因忍不住焦躁起來，「皎月神殿透露，每個飛升者承載的力量並不雷同，加之那幾個還是瘋掉的，狼靈只能吞三顆！」
德萊厄斯搖搖頭，道：「我知道它，它也知道我，若是戰場上出現五顆，我就要五顆，若是只有三顆，我便只取三顆。」
他補充道：「這不僅是我的意思，也是狼靈的意思。」
「你們可以做到這種地步的溝通了嗎？」老謀深鎖，氣質陰沉的斯維因忍不住眼睛一亮。
德萊厄斯沒有正面回答，而是三兩步走出帳篷，看向存放自己斧頭的神殿，道：
「這不是一場過家家，我感覺，必須和它親手斬下那些驕傲的神性頭顱，沐浴金色的熾熱之血，才能在戰場上完成升華。」
「這——」
斯維因一時語塞。
砍了飛升者的腦袋，吃了人家的神格，用屁股猜都能猜到沙漠皇帝會當場翻臉。
如果晉升時的諾手沒有戰力，那他就得在沙漠眾強的圍攻中，贏得一定的時間。
這也是他不擇手段，用金克絲等人威脅張啟東的根本原因。
關鍵時刻少一個強敵就多一分希望，只是沒想到德萊厄斯提出的條件那麼苛刻。
「斬殺一個飛升者大概要多久？」斯維因低聲問道。
「不顧一切的話，如果運氣好，兩個呼吸就行，運氣不好……」德萊爾斯垂下眸。
瘋狂天神他們見過，其戰鬥方式一般人難以想像，若成功對攻弱點，德萊爾斯三斧頭就能以受傷為代價，斬下對方的頭顱。
只是這個傷，可能是斷手斷腳，也可能是劃破點頭皮。
「我知道了，去做準備吧。」
一陣寂靜後，決定帝國未來走向的兩人在沉默中遠離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