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九、清洗與決戰
強者和強者之間還各有顧忌，可一旦涉及到大勢力的規劃，張啟東發現人和人真的是沒有一點信任可言，更別說什麼立場了。
從始至終，聯繫眾多勢力的紐帶都不是什麼愛恨情仇或者道德信念，而是不謀而合的算計，以及這算計背後謀求的遠大利益。
搞清楚這一點，他認為當下的第一要事是找回金克絲等人。
只要她們還在斯維因的掌控之中，張啟東就不能撕破臉皮。
「站在現在的角度看，我請澤拉斯幫忙找就是個錯誤的選擇，幸虧我派雲端亞龍跟住了她們，烏鴉再能飛，總不能上天吧。」
張啟東通過一點金炎，鎖定了龍獸的位置，這還是從世界符文那兒學來的手段。
與此同時，大塞沙漠右下端。
生命之河流入沙漠後的最北端彎道就在這兒，所以交戰雙方在這裡是最貼近的。
當侵略者完全變成諾克薩斯的軍隊，又目睹兩場聯盟方幾乎完敗的戰役後，塔莉婭決定把金克絲的爆破計劃繼續搞下去。
因為聯盟方被輕鬆打出一比四，乃至一比七八的戰損，被屠殺的都是沙漠子民，所以她忍不住了，不僅如此，她還主動完善眾人的計劃，打起了長途游擊戰。
「總感覺計劃太輕鬆了，諾克薩斯軍絕不是酒囊飯袋。」
被稱為「彎刀先生」的矮個子沙漠刀客在進行日常吐槽。
幾人正趴在沙地中，望著遠方的聯排前線大營。這種大營和堡壘哨站可不同，裡邊極可能駐紮著法師部隊或強大的將軍。
至於精銳，她們一致認為，只有強者能攔截塔莉婭的沙土隧道，帝國精銳基本可以無視。
「前幾次我們都是在晚上突襲，這次改變計劃，在日落時分進攻，大概還有一點時間，抓緊休息。」塔莉婭老練地指揮著。
片刻過後，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即將沉入地平線，每日隨機換防的諾克薩斯前軍大營恰巧忙碌起來，沒有第一時間顧及照明。
「出擊！」
塔莉婭一躍而起，奔騰的沙石上涌，在她腳下向大營蔓延。
矮個子刀客也跟著跳上，氣勢洶洶，嚴陣以待的進入營中。
悄悄轉移了方位的金克絲和吉格斯從另一側冒頭，女聖職者阿米莉在守護她們。
經過數天的鍛鍊，塔莉婭學會了在突襲時發出攻擊型魔法，因此只需一個刀客跟著她就行。
和前幾次一模一樣，守護大營的衛兵好似從未得到過她們的消息，手忙腳亂，一衝即破。
塔莉婭凝結沙塊沿途不斷轟擊建築和敵人，行程很快過半。
但好景不長，一道速度快到讓塔莉婭心悸的黑影迅速逼近。
「果然有突襲，一開始我還不信，畢竟大統領都沒來消息，幾個胡亂發情報的中層軍官……」
黑影持著匕首化作殘影追上二人，嘴裡還感嘆著什麼，仿佛過來聊家常的鄰居。
他的匕首在接近塔莉婭的沙土隧道時，泛起奇異的黑光，其上的符文閃爍流淌。
「完了，我就知道遲早要完！」緊張的沙漠刀客心氣大跌。
「堅持住！」同樣心生畏懼的塔莉婭渾身一顫，滿地沙土怦然炸起，擋在她和刺客中間。
但沒等她發力完成，黑影隨手揮出的刃光已經切碎了一切，冰冷的氣甚至劃傷了她的臉頰，讓她體會到發自靈魂的死寂。
如果死了，一切就都沒了，師傅沒了，部落也沒了！
塔莉婭褐色的瞳孔縮成一個小點，五官流出鮮血，但刺客手上的符文匕首隻是微微一頓，似乎輕易割破了一層無形阻礙。
關鍵時刻，矮個子拔刀迎上。
兩人的交手的很快，本來也很迅猛的矮小身影就像被一道黑色的閃電擊中，雙方觸之即散。
刀客跌回，被心神不定的塔莉婭勉強抓住衣領，吊著離去。
外圍的金克絲和吉格斯見狀，立馬展開了蓄勢已久的轟炸，可除了幾枚飛彈順利打到建築物，其它的炸彈都被刺客將軍隨手拋出的小暗器引爆在半空中。
在塔莉婭略帶驚恐的注視下，刺客停住了腳步，沒有追擊。
「哼。」他抬頭望望天空，只看到在雲端底層盤旋的龍影，又向四周橫掃，最終無奈回帳。
拖著刀客逃離大營很遠後，回過神來的塔莉婭終於敢停下來，把注意力放到矮個子身上。
「萬幸，只是切到了左右手，雖然有一條快斷了，但聽說祖安的機械肢體技術比正常的還好用！」慌張的她差點胡言亂語。
「沒救了……」
刀客看向自己胸口，那裡有黑色物質在沿著血管向心臟蔓延。
「挺好，有一件事，想了很久，我決定還是告訴你。」
「啊，啊～」
「別露出這種奇怪的表情，其實，其實我是沙喀爾團派出去，派出去剿滅某些小部落的沙盜頭領，大人們，大人們早就做好了削減沙漠負擔的，準備……」
矮個子頂著一口氣，在滿嘴黑血中，吐出最後幾個字。
「什，什麼！」
還沒從恐懼、慶幸、悲傷等一系列複雜情緒中走出的塔莉婭，立馬被這個可怕的消息沖昏了頭，差點一下栽倒在泥沙中。
什麼是小部落？
經常遷徙的牧織部落一般就是中小部落，比如塔莉婭的部落。
一旦抽調走族中戰士和精壯，沒法遷徙的小部落只能暫時待在某一個地方不動。
而這時的它們就成了活靶子，既不能移動也沒有抵抗能力，想要清洗，不費吹灰之力。
可能是太早懂事的緣故，跟著亞索流浪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塔莉婭從來都不天真，她的心裡永遠都會考慮到那個最壞的可能。
現實遠比故事更精彩，也更殘酷。連疾風長老和瑞文那種導致亞索親手殺兄的荒唐事都會出現，她不認為自己的父親，和生她養她的部落能逃過此劫。
呆坐許久，摸索而至的金克絲三人看到矮個子的屍體，以為塔莉婭正在內疚，也就沒說話。
又兩分鐘後，一人一龍從天而降，張啟東沒急著帶人跑路，而是瞳孔燃起金炎，尋找方圓數公里內的烏鴉，氣氛愈發沉重。
……
半天后，張啟東領著金克絲和吉格斯這兩個二貨回到聯軍大營。
聖職者阿米莉不願跟來，而雲端亞龍借給塔莉婭尋找部落去了。
安置好二人，他信念一動，還是決定向澤拉斯問問岩雀的部落。
然而飛到黃沙之帳前，他忽然停住，裡邊好像在召開內部大會。
「經統計，這麼多天的攻防里，我方總共陣亡普通戰士一百五十多萬，部落精銳戰士三十多萬，保守估計，擊殺敵人二十萬，側翼防線數據尚未計算……」
「還行，哪個部落派出的戰士傷亡最多，轉告沙喀爾吧。」
「不，不能以傷亡數來決定，應該綜合考量剩餘的戰力和該部落的正常損耗，這件事讓我來吧，每晚再決出第二天的對象。」
「別扯了，誰不知道你們七城聯盟想照顧自己的拉攏對象，其餘的我也不管，反正犧牲精銳戰士最多的部族不允許你們碰。」
「哪有這樣的道理……」
「就是啊，存活多的不碰，死得多的也不碰，手裡沒資源的不碰，有資源的也不碰，你們這是要幹啥？能不能為聯盟考慮！」
「別用聯盟當藉口，你覬覦卡洛夫那幾個寶貝女兒很久了吧，說這麼多，不就是想拿下他的部落嗎？我今天告訴你，沒門！」
「停停停！」有個憤怒到一定程度的聲音吼到，「別吵了，最後的黑鍋都要我沙喀爾來背，想清理哪個，當然是我說了算！」
「你們把各自的目標和理由寫出來，我每天從中選出一批清理，各大部落只有一個鎖定的名額，就當是我為聯盟做的貢獻。」
「好。」
「同意。」
「那就這樣吧。」
帳篷里的聲音漸漸平息。
外邊的張啟東後退了幾步。
「清除計劃的負責團隊是沙喀爾盜賊團麼。」他嘴裡念叨著，少頃，轉身離去。
這句話是說給澤拉斯聽的。
只要對方沒有跳出來阻攔，那他接下來的動作就是被默許的。
或許是一個沙喀爾不足以讓澤拉斯和張啟東翻臉，這個成名已久的沙盜團就像他們的目標部落一樣，被半默認的送給了他。
畢竟他開口時沒說要幹什麼，覆滅整個沙盜團都是有可能的。
但心中圖謀更多的張啟東還是選擇了在夜半時分，獨自進入沙盜團的團長大帳。
只穿著普通服飾的「沙喀爾」本人似乎不意外有人悄悄到來，但當他轉頭看到是張啟東時，還是眉頭緊皺，愣了好幾秒。
「別想了，想不到的。」
不想浪費時間的張啟東直言，「塔莉婭聽說過麼，我為她的部落而來，好像以紡織為主。」
「這個——聽說過，但實際上我們也搞不清楚哪個是她的部落。」
沙盜頭子恍然大悟，從不知是何種骨頭做成的收納盒中，找出所有以紡織為主的中小部落信息閱讀後，鐵青著臉遞給張啟東。
「岩嶙部、織母一、織母二……二十七個被記載的小型紡織部落，你們滅掉了二十二個麼。」張啟東接過斑駁的紙張微微吐氣。
這下，就難辦了呀。
沙喀爾忍不住解釋道：「很多以紡織為主的部落本就是中老年和女性居多，戰士也不是很強壯，早早就上了最初的清理名單。」
「剩下的幾個是因為距離太遠，我的手下暫時沒來得及反饋，不過沙盜已經派出去了，要是想阻止，必須現在立馬讓沙鷹……」
「別說了，趕緊去辦吧。」張啟東轉頭，不然對方看到自己的臉，有情緒的臉。
恕瑞瑪其實每年都死人。
熱死冷死，酷似餓死，被強盜殺死，成為強盜後被殺死，這種事很是正常，沒人會在乎。
按理說，今年生命之河復甦，人民的生活應該更好過。
可突如其來的戰爭，把那些分散的負擔忽然集中起來，擺上了各大領袖的台面。
大軍的集結又直接消耗著有限的存儲，導致現在和未來的一段時間內，整個恕瑞瑪的供養能力，會跌到數百年來的最低值。
手動清洗，才能讓部落領袖們認為有價值生存下來的人活下來。
比如依靠他們出產戰士精銳較多的部落，生存能力反而比一般的牧織部落差，難不成要讓前者餓死，讓後者「浪費」資源麼。
道理張啟東懂，這些手段也不比他讀過的某些歷史噁心，可他還是有點頂不住。
雖然自己也能決定海盜的生死，但這是兩種不同的感覺。
「希望來得及吧。」感嘆一聲後，他離開沙喀爾的帳篷。
第二天，越發猛烈的熱身活動讓眾多領袖感覺到不對勁。
時至中午和下午，沙漠最炎熱之時，諾克薩斯居然頂著烈陽，派出精銳緩緩布置大軍陣地，估摸兩天就能壓到他們面前。
不用提示，只要是腦子沒問題的人都知道，決戰要來了。
也就是今天下午，張啟東得到消息，亞索等人的船隊已進入沙漠，最快的明天凌晨就到。
再想起今日尋找金克絲等人時，遇到的劫，他心中大定，
沒說，劫也來了。
其實早在兩天前，劫就暗中鎖定了金克絲等人，也發現了一直監視她們的烏鴉。
在最後一次沖營，趁著張啟東快速逼近，烏鴉分神之時，技高一籌的劫靠氣勢就逼停了大營那位手持符文匕首的刺客，真身同步將斯維因的烏鴉瞬間擊斃。
營造好影流亂入的「犯罪現場」後，張啟東帶著金克絲等人繞了一圈才回的營。
這種行為騙到斯維因的可能性不高於一成，但聊勝於無。
這下他手裡的牌夠了，雖說比不上參戰的三大勢力，但八成能在他們的嘴中摳點東西出來。
只是這裡面的度要拿捏好。
除了來去隨風，隨心所欲的劫，他和亞索都不是孤家寡人。
一個有金克絲等吉祥物拖後腿，一個更是帶著反抗軍的骨幹，所以很多事情，反而要麻煩聽說事情經過後，興趣盎然的劫。
而劫願意針對的，當然是諾克薩斯軍，另外他對把巫術修煉到極致的能量體也感興趣。
基於這點，張啟東預設的方案很大膽，反正到最後屁股一拍直接溜飛機，沙漠中再吊的人，也管不到他的海洋貿易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