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啊


  「老宋,聽說了沒,徐家的祠堂讓燒了。」

  「那個徐家?」

  「就華亭的那個徐家啊。」

  「聽劉家老太爺說,徐家莊園裡的人都被帶到了松江城裡去,也不知道是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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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假的?」

  懷疑的看著來人,一個富相的商賈有些不敢相信。

  他們宋家是松江府著名的暑襪(夏天穿的薄襪)生產商,這松江府城西面的襪子店,五家裡有兩家都是他家的。

  往日裡,他可是沒少給徐家孝敬。

  原因也無他,這松江府的地皮有六成都是人徐家的,他家生產襪子都需要從徐家進購原材料,沒少被卡脖子。

  「聽說,徐家的那個老爺子是在昨晚上被抓到松江城裡來的,我今天讓小二到城南去看了看,發現那邊確實是有些兵丁在巡邏,不讓人靠近。」

  「那這可真的是。。。」

  看著這個平日裡和自己不對付的傢伙,宋胖子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喜。

  一大清早,松江府城中,就傳出了一陣陣的流言飛語,在城中的大戶間引起了一陣陣的騷動。

  原因無他,丁修將事情給做的太絕了。

  以往抄家歸抄家,大戶們之間那都是沾親帶故,相互之間也會幫襯著點兒。

  燒人祠堂,這可是犯了大忌諱。

  那徐家的祠堂里,別的人不說,就是被供著的那徐階,可是曾經大明的首輔,那某些程度上可是代表著朝廷的尊嚴,是大戶們的臉面。

  現在丁修的一把火,可以說是結結實實的在江南的士紳豪右的臉上甩了一巴掌。

  就當丁修尋上郭培民,讓他將上百口姓徐的人都給塞進了運輸的大船時,一封封的奏章,已經如同雪花一般,向著京城飛去。

  「沒到天津港,而是到了華亭港。」

  看著通政司送來袁世振的先斬後奏,將船上的貨物都給留在了南京的奏章,朱由校可謂是驚喜莫名。

  這本來還打算從松江派遣船隻出發,探尋從松江到濟州島的航線,結果現在一陣風,直接就將本該回來的船隻給送到了松江。

  「郭培民一行人平安無事的抵達松江,臣賀喜陛下。」

  早就看了一遍奏章的畢自嚴,看著皇帝臉上那已經壓抑不住的喜色,開口恭賀道。

  「喜,是該喜。」

  手中的奏本重新放回到桌上,朱由校忍不住從椅子上站起,來到了屏風之前。

  「從松江到濟州島的航線一旦打通,朝廷在沿海一帶就能遊刃有餘了。」

  「臣覺得,還是不能操之過急,要等朝鮮那邊的局勢明朗一些。」

  看到皇帝樂觀的表情,畢自嚴忍不住開口道。

  「而且現在朝廷開支甚重,最好是等到四川王三善平定了奢崇明之後,再大規模的派遣船隊,遷移百姓。」

  「待到楊嗣昌能挑動朝鮮內訌,朝廷弔民伐罪,到時候收復前漢故土方可事半功倍。」

  「先做前期準備。」

  點了點頭,同意了畢自嚴的說法,朱由校又吩咐道。

  「天津那邊造船廠的事情,還有造船需要的其他一些物資準備,你督促些工部,讓他們不要偷懶。」

  「臣明白。」

  對皇帝行禮後,畢自嚴拿著皇帝已經硃批的奏本,離開了南苑。

  皇帝將從天津弄回來的那批財物的一半處置權交給了他,現在他需要研究研究,怎麼將這些東西完好無損的從南京城運到北京來。

  「閣老,您總算是回來了。」

  方回到內閣,畢自嚴就看到通政使王舜鼎在原地打轉。

  「發生了什麼事?」

  看到對方臉上焦急的表情,畢自嚴連忙上前問道。

  「你看看這個吧,袁世振還有錦衣衛,在松江府闖下大禍了。」

  將手中的奏章,還有一封明黃色的綢子遞給畢自嚴,王舜鼎表情嚴肅的道。

  「他們將徐階家的祠堂給燒了!」

  「什麼?」

  聽到王舜鼎的話,畢自嚴的表情也瞬間嚴肅了起來,連忙翻開奏章看了起來。

  「學生徐文冒死上奏。。。」

  一字一句的看過這個叫徐文的奏章,畢自嚴的眉頭深深的鎖了起來。

  彈劾戶部尚書袁世振和錦衣衛哪個帶頭的丁修,說兩人是目無朝廷法度,枉顧人倫,目無大統。

  曾經在南直隸當過官,畢自嚴清楚的知道,祠堂這個玩意兒在江南代表著什麼。

  縱火燒了人家的祠堂,哪就是不共戴天,不死不休。

  「消息在京城傳開了嗎?」

  皺眉思索許久之後,畢自嚴開口詢問。

  「還沒有,但估計等到消息傳入京城後,奏章能將通政司都給填滿了。」

  嘆息一聲,王舜鼎臉上寫滿了苦楚。

  「縱火燒了前朝首輔家的祖宗祠堂,這種事情在我朝,可是從來沒有發生過啊。」

  「這個袁世振,到底在搞什麼。」

  聽到袁世振的話,畢自嚴終於是壓不住火氣,手中的奏章拍到了桌子上。

  那徐階什麼身份,前朝的首輔。

  你就算是要辦他家,也要走個朝廷的流程,給京城匯報一下再處理。

  現在這麼一燒,不知道要讓多少朝廷官員心寒。

  「這個徐文的身份,查實了嗎?他是徐階的什麼人?」

  知道現在事情已經發生,生氣起不了什麼作用,畢自嚴深吸一口氣,伸手拿過了桌面上的明黃色綢子仔細的端量後問道。

  「他是徐階的曾孫,是南京國子監的學生,在聽聞自家讓錦衣衛給抄了後,在南京一夜都不敢停留,帶著這綢子就往京城跑,寫下奏章送到了通政司來。」

  「這綢子據說是當年徐階致仕時,穆廟令人從宮中拿出來賜予的。」

  小心的看了眼周圍,王舜鼎上前附耳道。

  「我已經尋宮裡的公公看過了,的確是宮中的御用之物。」

  「這徐家都已經讓抄了,祠堂都讓人給燒了,這東西怎麼出來的?」

  察覺到了問題的盲點,畢自嚴懷疑的看向王舜鼎。

  「按照朝廷往例,這種賜下的東西都應該供奉起來,或者隨逝者陪葬入棺。」

  「這個徐文,他是從何處得來的這東西?」

  看著王舜鼎,畢自嚴眼神中閃著莫名的光芒。

  「閣老的意思是,這徐文!」

  猜到了畢自嚴這話的意思,王舜鼎驚詫的瞪大了眼睛。

  「你將這奏章,還有這綢子帶回去,連同這個徐文一塊兒給送到刑部去。」

  伸手拍了拍王舜鼎的後背,畢自嚴從椅子上站起來,冷聲道。

  「我稍後去尋一趟李征儀,讓他派人南下一趟。」

  「明白了。」

  看著畢自嚴眼中狠辣的神色,王舜鼎有些畏懼的點了點頭,連忙拿起東西向外面走去。

  次日一早,刑部衙門的大堂之上,看看跪在地上的徐文,再看看放在自己桌子上的兩樣東西,刑部尚書李征儀是滿腦門子的官司。

  這徐文的奏章他已經看過了,錦衣衛將徐階家的祠堂給縱火燒了,也是個奇聞。

  但想到畢自嚴讓人給他遞來的話,李征儀此刻硬憋著自己的笑。

  畢自嚴在將這個徐文王死里整,給他扣上了兩個罪名,要麼是作為曾孫的徐文刨開了徐階的祖墳,要麼就是徐家膽敢私下擅用只有皇帝才能用的御用綢緞。

  這不管是哪一個罪名,這徐文都可以說沒了活路。

  「砰!」

  拿起驚堂木在桌上拍了一下,李征儀看著端端正正站在堂中的徐文問道。

  「徐文,本官問你,這綢緞你到底是從何處得來的。」

  「回上官的話,學生所攜綢緞乃是先帝賜予家祖之物。」

  腦海中想著來時哪人教的話,徐文老老實實的回答到。

  「是學生家僕亡命從府上逃出時所攜。」

  「哦?」

  聽到這話,李征儀冷笑一聲。

  「據你的下仆所說,徐家莊園被錦衣衛團團圍住,而後就被縱火焚了你家的祖宗祠堂。」

  「你這家僕可真是神通廣大,可否讓本官見上一見?」

  「啟稟相公老爺,我那家僕衝出錦衣衛的包圍,將這綢緞送於我後,就重傷不治了。」

  敢搶先在地方的奏報進京前告狀,這徐文自然是有所準備,當即就回答道。

  「他的屍體現正放於我徐家在江寧縣的宅邸之中,相公老爺派人一查便知。」

  「哼!」

  聽到這話,李征儀冷哼一聲,拿起驚堂木一拍。

  「好一個重傷不治,你這刁滑之徒,事到如今還不如實招來。」

  「先帝賜予徐階的御用之物,在徐階亡故後,自當隨其入棺,亦或供奉於牌位之前。」

  「你這廝,是不是將徐閣老的墳墓給掘開了?!」

  說著,李征儀從椅子上站起,看起來非常的生氣。

  「什麼?」

  聽到李征儀的問話,徐文的腦海中轟的一聲炸響開來。

  「掘,掘,掘墳?!」

  這一刻,徐文已經不顧什麼有功名在身,可以見官不跪的特權了,膝蓋一軟,當即就跪了下來。

  「冤枉,學生冤枉啊!」

  「這綢緞真的是先帝御賜之物,由我家僕人攜帶出來的啊。」

  「有沒有冤枉你,只要查一查就知道了。」

  想到畢自嚴的安排,李征儀淡淡的看了一眼已經跪下的徐文,轉頭對堂上的衙役和文書吩咐道。

  「將此人送到重監單獨壓下,劉泳你辛苦一趟,帶幾個人南下去查一查,看看徐階的墳近期是不是讓人給掘開了。」

  「是!」

  「卑職領命。」

  聽到李征儀的話,被點到名的人當即拱手應下。

  「大人,大人,冤枉,冤枉啊!」

  被兩個衙役架起來往外面拖去,徐文口中依舊在高聲呼叫。

  那人給他設想過各種可能,唯獨沒有想到過,這朝廷居然會這麼懷疑他。

  「尚書公,我們這麼做,是不是有些。。。」

  看著被拖走的徐文,刑部侍郎張鶴鳴忍不住上前小聲的道。

  「畢自嚴都不敢將這本奏章送到皇帝的案頭,而是先送到了我這裡來。」

  「怎麼,你敢將這東西送到南苑去?」

  拿著徐文的告狀奏章給張鶴鳴示意了一下,李征儀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不敢。」

  聞言,張鶴鳴連忙搖了搖頭,不過眼神中卻是有思索之色。

  都是老官僚了,對於擔責還有可能觸怒皇帝的事情,張鶴鳴自然是能推就推。

  不過,張鶴鳴是南直隸潁州人(現阜陽),如今的中都道人,他家鄉那邊的宗族問題也不小,在錦衣衛放火燒人祖宗祠堂的事情,心中是有些反感的。

  對於自己的這個副手想的是什麼,李征儀並不知道。

  「稍後,你令人將這個徐文的消息,傳到街面上去。」

  伸手讓張鶴鳴往過來靠了靠,李征儀吩咐道。

  「記住,不但要有錦衣衛縱火燒了徐階家祠堂的事情,還要有這個徐文掘開了徐階墳墓的事兒。」

  「記住,兩個事兒都要給傳出去。」

  「可是現在常駐宣政司那邊的錦衣衛負責清查街面上的流言蜚語,若是讓那些人知道的話。」

  作為一個在歷史上,薩爾滸之敗後,明顯是要收拾爛攤子的情況下,被人推薦兵部尚書,卻藉故不上任的人,張鶴鳴趨利避害的本事自不是蓋的,當即就察覺到了危險的味道。

  「只是讓你將今天的事情都給傳出去,又不是去造謠,擔心什麼。」

  聞言,李征儀搖了搖頭,囑託到。

  「不要添油加醋,就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讓人知道了就好,錦衣衛到時候若是問起來,就說是刑部有衙役多嘴,將事情給泄露了出去。」

  「哦。」

  有些懷疑且猶豫的點了點頭,張鶴鳴思索著往外面走去。

  看著對方的背影,李征儀不由心中暗罵一聲。

  都是人精。

  理了理自己頭上的官帽,李征儀拿起已經被文書送來的各地衙門卷宗看了起來。

  而另外一邊,回到自己的班房,想著今天發生的事情,張鶴鳴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對頭。

  這徐階怎麼說也是嘉靖年間和嚴嵩鬥法,隆慶時期的安穩落地的內閣首輔,就這麼著讓人將祖宗祠堂給燒了?

  想著這件事情,張鶴鳴最終還是抽出信紙,提筆給自己的三弟張鶴齡寫了一封信,要具體的問一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這張家也算是潁州當地的書香門第,張鶴鳴官至刑部侍郎,二弟張鶴騰官至雲南副使,三弟張鶴齡則是留在家鄉,守著祖宗基業過日子。

  當場隨帶著張鶴鳴的信件離開京城時,關於松江府徐家祠堂被燒的事情,也就在京城之中開始了傳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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