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歷史駛向了不同的方向【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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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8章 歷史駛向了不同的方向【本卷完】

  此時的劉據就像是一個痛心自己的弟弟走向歧途的哥哥一樣,詳細的為劉髉解釋著他在這一次事情當中犯下的錯誤。

  「父皇雖然讓江充去了李廣利以及你的身邊,然後告訴李廣利,只要能夠藉助巫蠱之術,就能夠讓你們代替我。」

  「但江充僅僅只是提議而已。」

  劉據輕聲問道:「可是你們答應了,不只是李廣利,你甚至也答應了。」

  「你沒有考慮到一些其他的事情麼?」

  「比如這巫蠱之術雖然是為了陷害我,但其上卻是真的寫了父皇的生辰八字;難道你就不擔心、不害怕這巫蠱之術萬一真的有用,而傷害到了父親的身體麼?」

  劉據看著劉髉,此時的劉髉神情中帶著些許的愕然,他悄然低下了頭,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這種情況下,劉據則是繼續問道:「此外,你沒有想過,如果父皇真的因此而遷怒我,我會遭到什麼樣子的處理麼?」

  「若是我沒有這一顆對待父皇的赤誠之心,而是因為畏懼、害怕而掀起了謀逆,我最後的下場難道不是圈禁至死、甚至大概率是直接被斬首麼?」

  劉據說到這裡,聲音中帶著點點的悲痛:「我這麼多年來,何曾虧待過你呢?」

  「而伱,因為皇位,所以這般的攻擊我、意圖讓我淪落到萬劫不復的下場,你心中何曾有過兄弟情誼呢?」

  「等到事情結束之後,父皇定然會察覺到這件事情的不對,到時候父皇若明白了真相,豈不是更要傷心?」

  劉據的神色黯然,只是默默的說道:「所以,你根本沒有考慮過我會如何,你也沒有考慮過父皇會如何,你只是覺著這樣可以讓你登上皇位,不是麼?」

  「既然如此,你又憑什麼裝出來這一副備受委屈的樣子呢?」

  「這大殿之上,最委屈的是父皇,自己的兒子完全沒有顧忌自己,而施展巫蠱之術陷害自己的另外一個兒子,其次委屈的是我。」

  「可無論如何,你都沒有這個資格委屈。」

  劉據此時的聲音中帶著些許的肅穆:「四弟啊,你是這大殿內最沒有資格委屈的人,因為你壓根就不委屈。」

  聽著劉據話語的劉徹眼睛中閃過些許淚光,實際上他覺著劉據是真的太懂自己了。

  自己就是這樣一個講道理的人啊!

  劉髉當真是辜負了他的期望,也狠狠的傷了他的心。

  他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罷了,我不想再聽這個孽畜說什麼了。」

  「來人,將他帶下去吧。」

  癱軟在地上、滿臉愕然,已經魂游天際的劉髉被繡衣使者拖出去了,在大殿之內的人唯有劉徹、劉據、以及眾多大臣了。

  霍去病、陳去虜這個時候老老實實低著頭,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出來了對方眼睛中的小心謹慎。

  這個時候還是不要說話的好。

  而桑弘羊、霍光、衛青、金日磾則是沉默的看向坐在高台上的劉徹,他們一邊覺著劉據為了討好劉徹什麼話都能說得出來,另外一方面又覺著劉據說的話好像是對的。

  皇帝好像每一次處理掉什麼人,都是有理有據的。

  他不是一個喜怒無常的帝王,而是一個有底線的、遵循「規則」的帝王。

  當然了,金日磾對這件事情是最有深刻體會的,畢竟他是匈奴人,當年被霍去病所俘虜,而他接受了大漢的教化之後,竟然憑藉著功勞而走上了如今的位置。

  這難道不正能說明大漢皇帝的知人善任與遵循規則麼?

  眾人當中,唯有陳無實抬著頭,神色沒有絲毫的變化,他只是淡淡的與台上的劉徹對視,臉上帶著平靜。

  劉徹悠長的嘆息聲迴蕩在這大殿之中,片刻後才輕聲說道:「你們都先退下吧,我與太子有話要說。」

  眾人退去之後,劉徹才看向劉據,輕聲問道:「太子,朕當真是做錯了麼?」

  這個時候,若是劉據再沒有心肝一點,其實可以直接說劉徹沒錯,可劉據挺直了腰板:「那要看站在哪個角度去看待父皇做的事情了。」

  劉徹頗有趣味的說道:「說說看。」

  劉據一板一眼的看著劉徹,聲音平和:「若是從您的角度看一點問題沒有,若是站在皇帝以及太子的角度去看,您的做法不僅沒有問題,反而十分的正確。」

  「因為只有這也才有利於大漢的安定以及朝廷的安定。」

  劉據看著劉徹的雙眸,輕輕的嘆了口氣:「可如果站在劉據這個人的角度來看,而不是站在皇太子甚至是皇子劉據的角度來看,您的做法的確是有些問題的。」

  他垂著眸子,只是說了一句讓劉徹有些難眠的話。

  「父親,人性是經不起考驗的。」

  「能做到毫無差池的,那是聖人,如老子在道德經中所說的那樣,可這個世上真的有聖人麼?」

  「我們都是凡俗,怎麼可能經受得起人性的考驗呢?」

  劉據抬起頭,與劉徹對視:「所以,如果是以四弟的哥哥、六弟的哥哥的角度,以父親兒子的這個角度,兒子覺著父親您這一點的確是做錯了。」

  說到這裡,劉據又晃然一笑:「可,誰讓您不僅僅是我們的父親,還是整個天下的主人呢?」

  「所以,兒臣不覺著您有錯。」

  「你對他們的處理,也是十分妥當。」

  劉徹面容悵然,指著劉據笑著說道:「你啊,果然是會說話。」

  他沉默了片刻後才輕聲說道:「好了,你下去吧,朕有些累了,想好好的休息休息。」

  劉據恭恭敬敬的行禮之後,緩緩的離開了大殿。

  整座空曠的大殿只剩下劉徹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那裡,面容有些低沉,他一向高貴而又昂著的頭也垂了下來,像是一個落寞的老人一樣。

  他的聲音疲憊而又乏力。

  一陣風從外面吹來,燭火開始晃動。

  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成了人間天子,手中掌握著天下人的生殺予奪。

  這樣的人,自然是要承受無邊孤寂的。

  自古以來都是如此。

  真正聖明的帝王,哪一個不是如此?

  這似乎是千古一帝們的命運。

  強大如始皇帝,年幼時候被母親拋棄,等到成年回到咸陽城後歷經無數的爭鬥成為秦王,之後自己的母親和一個賤奴生下孩子,甚至威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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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長之後,自己的兒子也不理解他,甚至與他為敵。

  逝世之後,身體上被自己的小兒子和信任的丞相、身邊侍奉的中車府令放上鮑魚,在後世留下了「嬴政梓棺廢鮑魚」的語句。

  一手建立的龐大帝國,在逝世之後便轟然倒塌。

  被稱之為「七世紀地表最強生物」「亞洲州長」的李世民呢?

  年輕時候老爹偏心,整個天下幾乎都是自己打下來的,但因為次子的身份始終受到不公正待遇,最後在大哥還要殺了他,於是被迫反擊。

  在史書上留下了弒兄囚父的名聲。

  而後,雖然勵精圖治,但卻被手下的魏徵拿著名聲當成墊腳石,不斷的彈劾。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夠忍受。

  中年的時候,寄予厚望的兒子「李承乾」跌落下馬,成了瘸子。

  他不心疼麼?那是他寄予厚望的繼承人!

  之後呢?這個繼承人和一個男寵搞在一起,最後還舉起了手中的長劍謀逆。

  中年失去了自己的摯愛,那位被稱為千古賢后的「長孫皇后」。

  晚年還要看著自己的兒子們爭奪皇位。

  在歷史中,被稱之為「得國之正無出其右」的朱元璋呢?

  出身貧民家,年幼父母雙亡、在鄰居的幫助下才保住了自己父母的屍體,用一卷草蓆裹著下葬,之後當過乞丐、當過和尚,當過起義軍。

  稱帝之後呢?

  中年喪妻、中年喪子、最後拿著劍把自己的老朋友們全部殺了個乾淨。

  這樣的朱元璋算是圓滿麼?

  這樣的李世民算是圓滿麼?

  這樣的嬴政算是圓滿的麼?

  誰也不知道。

  在無邊的寂靜與黑暗當中,劉徹緩緩的抬起了頭,目光如炬,方才他的落寞好像只是些許過去之事。

  此時的他,依舊是這個時代全世界都最強大的人!他依舊是那個掌握了天下人性命的人!

  所謂的「來人希望不要生在帝王家」的話語,不過都是失敗者的言語罷了。

  真正成為了「勝利者」,手握乾坤大權的人,哪一個不希望自己下輩子還要降生在帝王家?

  沒有感情很可憐?無盡的爭鬥很可憐?

  這個世界上最可憐的人是那些既沒有感情,而又貧窮的人!

  劉徹永遠不會像是那些失敗者一樣哭哭啼啼,這是他身為帝王的尊嚴!

  他站起身子來,長嘆一聲,語氣中帶著些許的笑意。

  「這或許就是代價啊。」

  「成為帝王的代價。」

  劉徹抬起頭,看向天空,似乎那裡有什麼東西存在一樣:「朕總是說自己是天子,是上蒼的兒子,可是真的有上蒼麼?」

  「若是有上蒼,上蒼又該如何看待朕呢?」

  他輕輕一笑,轉身朝著後殿走去。

  「千秋功過,留與後人評說!」

  「朕便是朕!無人能夠置噲!」

  征和三年,夏。

  當今天子宣布在甘泉宮中養病,這一次的養病與之前的養病還不同,這一次天子直接告訴太子,沒有什麼事情就不要來甘泉宮了,至於政務只需要和四位輔政大臣商議就可以。

  自己就在甘泉宮中養病,不想要看到任何有關於政務的東西。

  若這個表現出的信號還不明顯的話,那麼下一個信號就讓眾人都覺著駭然——甚至是驚喜了。

  天子將虎符交給了太子,並且將繡衣使者的控制權交給了太子一部分——當然了,天子還擁有繡衣使者最大的控制權力。

  並且,在李廣利死了之後,皇帝全方面的放開了對衛霍集團的限制。

  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一件事情,天子在移交自己手中的權力給太子!太子這一次的地位已經穩的不能再穩了!

  說句不中聽的話,此時就算是天子突然之間發神經想要換一個太子也沒有辦法了,因為他手中的權利幾乎全都交出去了!

  劉據沒有登基勝過登基。

  征和三年就在這樣的環境下過去了,天子好似已經隱身了一樣,就連年末的宴會上都沒有出席,而是一個人待在甘泉宮中。

  征和四年,秋。

  人們以為不會再有什麼驚天變化的時候,天子的一道詔令讓人們再次感覺到了「世事無常」。

  天子詔令,退位,自號「太上皇」,令太子登基。

  朝臣、天下人被驚訝的同時,也都開始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新帝登基的事宜,等到新帝真的登基了之後,人們才恍然之間看到了天子的魄力。

  甘泉宮中

  放下了一切的劉徹十分平靜,他把玩著手中的棋子,看著面前的陳無實。

  「你這廝,不好好的在朝中處理政務,整日裡來煩朕做什麼?」

  陳無實只是淡淡一笑:「陛下難道不希望我來陪您麼?」

  「那臣走?」

  劉徹冷哼一聲:「你這個豎子,朕不欲與你多說!棋盤上見真章吧!」

  未央宮中

  坐在皇位上的劉據輕輕的看著甘泉宮的方向,眸子中帶著些許深沉。

  這便是帝王之位麼?

  征和五年,新帝即位,即改元為「龍鳳」,是為「龍鳳元年」。

  尊生母「衛子夫」為太后,尊生父「劉徹」為太上皇,以「太子妃」陳茗為皇后,入住椒房宮。

  加封陳無實為「太師」,累加「紫金光授大夫」。

  立皇嫡長子「劉進」為太子。

  其餘諸子,盡皆封國,除卻太子外無有一人留在長安。

  桃花源中

  頭頂的時光長河轟隆作響,無數的雷霆從中激盪。

  風!大風!

  長河從源頭開始變換了方向,朝著另外一個地方而去。

  虛空中仿佛有一駕馬車朝著不同的方向奔騰而去,駕車的人手握韁繩,看著有幾分陳野的模樣,只是那人更加虛幻。

  馬匹的叫聲迴蕩在虛空。

  桃花源中無數的桃花釋放,漫天飛舞。

  而躺在桃花樹下的陳野則是閉著眼睛,打鼾聲傳遍整個桃花源。

  歷史從今日起,正式駛入了另外一個方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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