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遊說與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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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遊說與招安

  「國王陛下,以及兩位大人,如果說我一開始就打算在三叉戟河聚集這麼多人,那無疑是錯誤的,我必須在此為自己辯護,它不光是我個人的自辯,也是諸位評判我個人所作所為的材料。

  當我的父親帶著仁義與榮耀魂歸七神的天堂後,他畢生的戰友威廉·拜克爵士便為我進行了冊封,將我從侍從提為光榮的騎士。就如同所有騎士做的那樣,我在戰士面前立誓勇敢、在天父面前宣誓公正、以聖母和少女之名決心保護弱者、婦女和無辜之人,這些誓言,我至今仍然深記於心。

  在我如願所償步父親前路成為一位騎士後,我原本想和王國內大多數騎士一樣在比武大會間不斷奔赴、為自己取得讚譽和榮耀,可惜天不遂人願,就如各位大人所知那番,我的父親奧爾克雖取得了不少比武的桂冠,卻沒有為親人留下充裕的財富。

  當我發現餘下的財產甚至無法贖回落敗後被奪走的軍械和馬匹時,我只得揮淚與朝思暮想的賽場告別,用那點金銀湊了一套最基本的裝備,當了一名僱傭騎士,週遊七國,為生活而奔走。

  在我越過血門,沿王國大道遊歷七國時,君臨還是瘋王與龍嗣的舞台,各地依然欣欣向榮、百姓安居樂業,見不著如今的悲慘景象。但奈何坦格利安瘋王的瘋狂舉動毀了一切。

  而那被世人予以眾望的雷加王子也苟且之事,瘋王把暴政施加在無辜貴族身上,用暴虐虐待七大王國。

  正因如此,當諸位大人舉起義旗抗爭到底時,這一事業無疑是高尚的、是自英雄時代傳下來的美德——倘若我們的先祖向瓦雷利亞的暴政低頭,安達爾人唯一的歸宿只能是十四火峰的礦坑。

  而正是有諸位大人的壯舉在前,我才下定決心履行本人作為一名騎士的光榮職責——遵照冊封時的誓言,保護我見到的每一位弱者。

  在這場反抗暴政的起義剛剛發起時,我正在河灣為霍爾特大人服務,這是一位高尚而重榮譽的大人,他不願一位騎士因拒絕響應領主徵召而蒙羞,於是便主動提前結束了我的契約關係,並贈予了我一些額外的賞賜。

  然而我並沒有回到谷地,但這並非我膽怯或者懦弱,而是我認識到有更重要的地方需要我:

  當我途經三河原野時,我並沒有看到歌謠里的英勇軍隊,相反,我只看到兵痞、匪徒和盲流組成的大軍。

  三河之間有數以千計的村莊辛勤勞動著,為領主、騎士、市民以及他們自己產出糧食,日子忙碌而悠然,男人在耕種、農婦在織衣、少女在歡笑、兒童在玩耍……

  可隨著硝煙升起,一切都變了。我看見披甲者向無辜的村莊碾壓過去,手中攥著帶血的劍,每到一處便窮凶極惡地開始屠殺,我還看見大批兇殘暴戾的所謂官軍,他們如同蝗蟲般在三河大地上前進,無論旗上掛得是紅龍還是號角、盾上印得是獅鷲或者烈日,他們全副戎裝,佩劍與騎槍不斷作響,比任何騎士看上去都更像騎士,卻偏偏忘了騎士的榮譽和誓言!

  許多領主也背棄治理封地的義務,他們本該帶領騎士和民兵反擊侵入的敵寇和肆虐的盜匪,可他們喪失了履行義務的膽氣,只會閉緊城門、將領民和責任阻擋在高牆和護城河外。

  我原本可以忍受、無視這一切,快速離開河間地踏上大道,回到我的家鄉,但人類之所以能從萬物間脫穎而出,就是因為擁有它者所不能及的情感、勇氣、榮譽和智慧,我終究無法忍受這一切,當一群匪盜已掠走苦命人所有的財產,卻還要殺死男人、帶走其中的妻子和女兒後,我暴起殺死了這些敗類,並用霍爾特大人賞賜給我的財產購置了糧食和刀具贈予平民。

  從這時候起,我就不再急於返回谷地,因為我找到了騎士一生所追求的高尚事業,為此我也必須向瓊恩大人告罪,因為我沒有完成對封君的義務,但谷地騎士多如山間松柏,河間百姓能依靠的人卻寥寥無幾,如果我再一走了之,這片土地只會在墮落者刀下遭受更慘烈的荼毒。

  一開始,只有我一個人在履行這份義務,但漸漸的,許多人與我同行,其中有忠於職守的騎士,也有幡然悔悟的逃兵,但更多僅是本鄉本土的農夫與紳士,兵災使他們失去一切,匪災讓他們無法重建家園。

  而高牆後的領主對此置若罔聞,走投無路之下,他們只能向我求助,作為一名騎士,我有責任接納他們,因為我已在七神像前立誓保護弱者,我不能違背我所許下的誓言。而當一地的戰火燒盡,我就帶他們回鄉重建家園,叫他們履行自己的職責,諸位大人可以派遣人員往河間各地核實,他們定會證實我確實是這麼做的。

  ……揭開第七印的時候,天上寂靜約有二刻,塵埃終於落定。如今戰事已熄,國王陛下革除暴政、繼承大統,我的職責也幾近結束。然而前些日子許多我曾保護的民眾重新找到我、向我求助,我才發現戰火的荼毒遠比之前想像的要深刻——田地拋荒、牲畜遭掠,餘糧也被紅龍和匪盜們搶走大半,我雖不識田務,但也明白殘存的糧食不足以讓百姓撐到收穫,到時候河間又將是一番地獄景象。我不忍見三河如此遭難,在無限困擾之中終於想出來了辦法,那就是帶領大家東渡狹海、前往故地安達斯,只有這樣,才能擺脫饑荒的未來。

  我們將立志奪回東方故地、解放飽受城邦奴役的兄弟,用自己的手開拓一片新的家園。正因如此,我開始集結人手、整備物資,準備設法渡過海洋,也就在這個時候,蘭尼斯特的勇士們發現了我們,並為王國盡了他們自己的義務,我很遺憾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如果諸位大人決心要治我的罪,我情願領死,但請放過那些跟隨我的百姓們,允許他們自行離去,他們只不過是這場戰爭中最無辜的受害者。

  最後,七神在上,他們已經見證了我的一切。」

  胡戈說完了準備已久的演講,他感覺到一陣口乾舌燥,但內心是興奮的,想必曾經那位胡戈也會為此高興的。他靜靜的站立在眾人面前,保持著封臣應有的謙卑姿態,安然等待著自己的命運。

  胡戈的演講不是對事實的完全闡述,其中有著許多春秋筆法與避重就輕,但所謂演講存在的意義,不就是為了這些。

  「胡戈·托勒特爵士。」

  首先開口的是他的封君瓊恩·艾林,七大王國的首相大人,他的臉上滿是嚴肅,還有一些賞識,「戰爭的慘劇我見過許多,約束軍隊可沒有吟遊詩人嘴中那麼輕鬆簡單,你經歷的還是太少了,但我可以理解,年輕人都會這樣過來的。至於你的義務,我不會追究你不應封君的罪責。」

  「七神在上,感謝您的仁慈與睿智。」對於胡戈來說,瓊恩的寬恕可真是一個好消息,老艾林不僅是自己的直屬封君,也是勞勃國王的義父與國王之手,得到他的寬恕,隊伍的生機無疑大大提高。

  「胡戈。」霍斯特·徒利的突然開口使胡戈原本放鬆的神經重新警惕起來,作為河間守護,胡戈與他手下的軍隊已經交手數年,老魚定然不會輕鬆讓胡戈離去。

  「我日前便聽聞你要東征故地,今日又在這裡見了你的決心,能為王國分憂解難,我作為河間統領自然頗為欣慰。然而東往故地艱難險阻充斥路途,你可做好準備?就算你有著決心,可那些平民們呢?你要知道,自古以來平民都是貧窮愚昧的,他們生長在古舊狹小的村莊、行走在泥濘彎曲的鄉道,大多數人甚至沒有出過村子,甚至有些村莊還變成了近親繁殖的污巢,這些人以為小路旁的集市就是世間最繁華的地方。

  讓他們守護家園一回事,可如果叫他們聚集起來往千里外的異域作戰是另一回事,你覺得他們還能保持決心與勇氣嗎?恐怕是做不到吧。我甚至可以假設,這些人不光幫不到你,還會拖原先精幹能戰的騎士們的後腿,反倒使一些可避免的失敗發生,甚至因愚鈍無知而四處作惡、釀下不少罪惡。

  所以,我這也有一個提議:胡戈爵士大可先留下那些平民,帶領一部分騎士和傭兵先行出發,用七國強兵的矛尖戳爛城邦傭兵,此後我們再慢慢把困於生計的平民們運過狹海安置,這樣一來,即使先遣隊的進展沒那麼順利,我們也好做應對。當然,作為這個方案的提出者,我也會為爵士的事業出一份力,奔流城至少能動員二十名騎士前往東方,步兵和傭兵只會更多。胡戈爵士,我的提議,你可接受?」

  對於這個提議,胡戈是絕不可接受它的。霍斯特·徒利,一條黏滑狡詐的老魚,顯然,他見治不了胡戈的罪,便設法削弱他的力量、攪黃他的事業。

  沒錯,鄉野農夫是愚昧、盲信甚至許多無知的,可他們才是胡戈真正的基本盤,是胡戈武力的基礎來源,如果沒了他們的參與或報信,胡戈又怎能在河間縱橫呢?怕不是早就被徒利老頭吊在奔流城下。

  至於那老魚揮出的餌料,胡戈更不想接,如果說拋棄平民會被大大削弱力量,那這些所謂的援軍無疑是直接奔著胡戈的命而來,胡戈都能想到允許他們參與會發生什麼。

  只是不知道他們想給自己安排什麼死法:跌入海中淹死?戰場死於流矢?或者說是貴族們最熟悉的打獵事故?這老魚嘴上說著支持,實際卻想要他的命哩。

  「霍斯特大人。」儘管心中不悅,但胡戈控制住了情緒,仍然保持著謙卑的態度。

  「大人您願意支援我們神聖的遠行,這再好不過。可惜大人您事務繁忙,並不知我們需要什麼,對於我們來說,反倒是兵不貴精而貴多。

  自安達爾人西渡以來,安達斯故地已有數千年淪於異族之手,外人瀆毀聖地,壓迫民眾,百姓不堪忍受,我聽說他們祈禱西方同族歸來已經許多年,但始終無人響應。如今前往東方的軍隊若是數量太少,故國居民必不敢群起響應,只有浩大的聲勢,蔽日的旌旗才能重新激起故地居民反抗的勇氣,為遠征軍獲取真正的盟友。

  更何況,安達斯河谷素以物產豐饒聞名,拿下此處物資是不會缺的。以精代多,看似解決了眼前的麻煩,實則置遠征軍於更不利之境地。至於平民的怯懦,我更無慮,自教會起事誓除伊尼斯王起,世間只見過力戰而死的七神忠僕,還從未有過臨陣敗逃的懦夫呢!」

  「可是再忠誠的戰士,也沒有敵過魔龍的烈焰,不然安達爾人為何要西遷?胡戈爵士,信仰的虔誠終究抵不過絕對的力量!」

  「而現在巨龍已經都死完了!」胡戈毫不客氣地反擊道,「坦格利安先因為貪婪和愚蠢而失去魔龍,接著又為王冠和美色而親族互戮,就在上一個春天,他們僅僅因為內心下流罪惡的色慾,就置律法和契約於不顧,公然綁架他人的未婚妻,還燒死了前來討尋公道的大貴族及其繼承人,而現在,他們終究得到了報應——成功的自滅滿門!

  對於他們那些罪惡滿盈的血脈,我們從未屈服,是人瑞王向我們尋求和解而非我們向他屈膝投降。而現在,就在狹海對岸,瓦雷利亞遺腹的孽嗣仍然荼毒著安達斯故地、奴役我們的同胞兄弟,難道對於我們安達爾人來說,就該置若罔聞、視同胞於不顧嗎?既然如此,我們的先祖為何還要西渡狹海?扔下武器去龍王的礦井挖礦至死豈不是更好?

  迄今為止,我靠著德行和堅忍支持著生命,這是神明賜我的恩惠,即使未來我在戰場上遭遇致命一擊死時也不會帶有遺憾,因為我知道這種早逝是神明對於我信仰虔誠、忠於職守的報酬,使我不再有玷辱名譽的危險。我很高興自己的私生活清白,也很有信心讓七位一體的大神對我的賜福在我手中保持純潔,我將在死前用崇敬的言行向不朽的神明獻上感恩之心,沒有讓我在暴君的殘酷、陰謀的暗算或慢性的病痛中喪失生命,他讓我在榮譽的事業和燦爛的生涯中告別這個世界。

  在此,我已不是在闡述自己的決心,成百上千個兄弟將與我一起出發,也很可能一起赴死,但我們並不畏懼死亡,我們將面臨的困難不過是往昔無數虔誠信徒所遭遇的滄海一粟!在遙遠的未來,學士們或許會在著作中隨意評判我們的行動,但我們不會在意這些,因為對於我們來說,這只是在洗刷先輩們留下的污點而已……」

  在胡戈闡述著遠征的偉大意義時,老麻雀正用狂熱與欽佩的眼神看著胡戈,若不是場合不允許,現在恐怕已經跪在了地上。

  而胡戈也陷入了演講的情緒之中,雖然在心底里,他對七神還是帶著警惕,但還是被自己的演講感染,因為他的目標始終是偉大的。

  不過在此刻,有一個聲音貿然打斷了胡戈的演講,那是徒利公爵,他看胡戈的眼神里多了許多難以置信與不能理解,就像是在看一個瘋子,「但是!你不能……」

  「……霍斯特,停下吧。」一道沉穩的聲音從大帳角落傳來,胡戈望去,只見勞勃國王正望著自己,桌上酒瓶是打開的,酒盅卻放下多時了,或許是與徒利交涉的太過專注,胡戈之前竟沒有發現這一變化。

  見到爭吵停息,勞勃便離開桌前、朝著三人走來,臉上也不再見到此前的隨意和輕鬆,這是胡戈第一次看見嚴肅的國王,或許也是其他人第一次看見。

  「胡戈,你決心帶領民眾渡過大海、應對東方未知的敵人嗎?我相信你的父親曾說起九銅板王的往事、告訴過你渡海遠征的困難與艱險。」

  「在七神的保佑之下,我們必然可以渡過狹海、收復故地,建成自己的應許之地。」胡戈堅定地回答。

  「既然如此,那就放心地去干吧。」勞勃的話為這場會面敲定了最終結果。

  胡戈的心情因為國王的話而激動了起來,這代表著名為胡戈·托勒特的剪徑強人就此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叫做胡戈·托勒特的虔誠騎士,他心向七神,一心只為收復故地。

  對此,霍斯特大人或許並不滿意,但國王已經表示了態度,他只能接受當下的結果,老魚只能吞下苦果。而胡戈呢?他如願以償得到了渴望的招安,從此時此地開始,他必須認真籌備口中許諾的東征——而這本來就是他內心的願望。

  結束了會面,胡戈便走出大帳、準備騎馬回到營地,老艾林代勞勃國王為他送行。

  在前往營門的路上,一老一少閒聊了起來,他們大多聊的是數十年前那場九銅板王之戰,期間包含了七國的行軍、渡海和紮營,自然也包括了胡戈父親奧爾克的英姿。

  雖然這是他們之間現在為數不多的共同話語,但仍然聊得很盡興。

  「胡戈爵士,請忠於你的誓言、認真履行你的義務,當今七國事務繁雜,鐵王座未來需要你的幫助。」

  在胡戈踏出營門時,老艾林如此向他告別。胡戈隨即應允下來,不過心中也有了些疑惑:

  畢竟自己此行是來求國王將自己詔安的,為何卻又說自己能幫上王國的忙呢?不過很快胡戈也不想這些,畢竟他要與老麻雀一同快馬回營,將這天大的好消息告訴每一個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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