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萬卷書與萬里路
文昌帝君很忙。
不過忙而不亂，做事井井有條。
無非就是教龔梓臻施政、幫李靈素整軍、助紫竹道人定策而已。
比起當初在前朝隱太子手下，與大雍皇帝陛下爭位，輕鬆太多太多了。
就算突然間接手一個淵州的武道傳播事宜，也不至於讓文昌帝君慌了手腳。
凡事因勢利導就行。
文昌帝君不僅不把突然多出來的低階武道修行者當做累贅，反而看成倚仗，拿來就用。
正好太平道要做到拒敵於灤州之外，有很多事情需要在毗鄰灤州的幾個州一起做。
特別是處在大玄皇朝五萬大軍征伐灤州必經之路上的淵州地界與人。
原先還想著去發展一波線人，現在都不用前戲，直接上，多好！
於是，淵州之中，以MY縣為起點，分裂式擴張，「信天尊，拜聖祖，吃肉練武不啃土」的武道修行者，能夠連上武道網絡的武道修行者，在同一時間接到了來自天尊麾下從神文昌帝君的指示。
「什麼？我們叫太平道？」
「什麼？無極聖祖被天尊調走了？」
「什麼？從現在開始，管我們的是文昌帝君？」
「什麼？帝君要我悄悄去打探大玄朝廷大軍的動向？」
「什麼？帝君要我悄悄去關注朝廷衙門的動靜？」
「什麼？帝君要我把山川河流、地形地勢描繪或者描述出來？」
「什麼？帝君要我悄悄探明各地大家族對於大玄朝廷大軍征伐灤州太乙天尊的立場？」
「什麼？帝君要我悄悄指明哪裡有邪神，哪裡有妖魔鬼怪？」
「什麼？帝君說天尊要出灤州了？」
「什麼？太平道要打出灤州了？」
「太平道要打出灤州啦！」
「天尊要來啦！」
「天尊來了，青天就有了！」
「胡說！明明是天尊來了，青天就沒了！」
「是！是！是！天尊來了，青天就沒了！」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事情的發生與發展，往往會很荒謬。
明明文昌帝君只是想讓淵州的這些武道修行者打探動向、描繪地勢、探明立場而已，好方便紫竹道人所領從神及兵馬，疲擾大玄皇朝五萬大軍。
結果消息傳了一陣以後，竟然變成太乙救苦天尊要率領正式成立的太平道，高喊「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口號，打出灤州，肅清妖魔鬼怪，打進京都，掀翻昏君鳥位！
如果說只有那些不能連上武道網絡的人在傳這個消息，還情有可原。
但是能夠連上武道網絡的武道修行者，居然也信了，不僅信了，還有板有眼地往外傳這樣的消息！
這就顯得有些離譜了！
文昌帝君見慣了大世面，卻也因此震驚了很長一段時間。
不過認真想想，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一點也不意外。
相反，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只能說大玄皇朝與大玄昏君，已經盡失民心。
九州大雍皇帝說過：
君，舟也；民，水也。水能載舟，水能覆舟！
原先，大玄皇朝境內飽受妖、魔、鬼、怪、惡神/邪神肆虐的底層百姓，沒有那個能力，沒有那個倚仗，去掀翻這個渾濁世道，便只能為了生存苟延殘喘。
但是現在，看看灤州百姓過的是什麼日子吧？
只要是肆虐過人族的妖、魔、鬼、怪、惡神/邪神，要麼被殺死，要麼被驅逐。
那些投靠妖、魔、鬼、怪、惡神/邪神的人奸，也被一一肅清，一一追責問罪！
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冤。
氣象刷新，生機勃勃，日子極有奔頭。
各府縣的衙門，也被大力整飭，清退渣滓，選賢任能，興修水利，開墾田地，恢復生產，促進民生。
天尊的籙生四處巡視，驅邪縛魅，治病救人。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大玄昏君與一些有心人惡意抹黑天尊的名聲，說天尊把妖、魔、鬼、怪、惡神/邪神趕出灤州，是惡毒用心。
或許，有些人會一直深信這樣的說法。
但是民不聊生的底層百姓知道斷續從灤州傳出來的種種消息，知道灤州的百姓現在過著怎樣的日子，便自然而然不信這種說法了。
再把灤州的太乙救苦天尊及其麾下的太平道所作所為，與大玄昏君及其麾下的大玄皇朝朝廷所作所為做個對比，除非是背靠朝廷，魚肉百姓的食利階層，不然的話，還有多少人不知道，太乙救苦天尊真的是來救苦救難的？
大玄百姓不值大玄昏君久矣！
如果太乙救苦天尊一直「縮」在灤州，這些底層百姓或許還有可能心生怨恨。
但是在到處都在傳太乙救苦天尊及其麾下的太平道要打出灤州的消息之後，這些底層百姓哪還會有怨恨？
只會恨不得天尊與太平道馬上就打出灤州，打下淵州！
流言飛得比帶翅膀的鳥還快。
短短三兩日的時間，不單單是淵州，幾個毗鄰灤州與淵州的州，全都流言四起，輿論洶洶。
漸有沸反盈天之勢。
對於這個情況，文昌帝君沒有隱瞞，第一時間匯報給了太乙救苦天尊。
事實上，不用文昌帝君匯報，黃天在流言初起之時，就已經察覺到了苗頭。
只是這幾天，在妻子景妤接收武道網絡就立即轉向，決定去大雍王朝疆域之外的混亂塵世，磨礪自己的武道，順便傳播武道網絡之後，黃天一直在忙著規勸景妤，有些無心顧及遊戲世界中的局勢。
倒不是黃天也想做一個「昏君」，或者說自高自大，或者要美人不要「江山」。
黃天另有所思。
其一，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
現在不是以前，麾下無人可用。
少女神使李靈素在不斷成長，或許如今仍不是非常優秀的宗祭，但絕對合格。
又新添一個上馬治軍，下馬治政的文昌帝君。
黃天只需要把握好大方向，不用事事勞心又勞力。
更不用出現什麼變故，就得親身降臨，親自上陣。
其二，世上從來就沒有救世主！
一直渴求等待救贖，自己卻不付出丁點努力，不去做爭取的人，值得救嗎？
就算不這麼陰暗地思考，應救則救，如何救？
救了一次，還要救一世？
所以，黃天不認為毗鄰灤州的幾州，特別是淵州「動亂」起來，是一件壞事。
說難聽點，叫渾水好摸魚。
說好聽點，就是想要徹底刷新氣象，就得把混亂世道徹底耕犁一遍。
大治之前大亂一把，完全可以接受！
其三，人心鬼蜮，不動起來，如何看得清？
救苦救難，可不是要獻祭了自己！
燕赤霄、左牽虎他們的前車之鑑就擺在那裡！
黃天可不會剃頭挑子一頭熱，鬧到最後卻是自己被人給賣了。
以上三點考慮，黃天充分與文昌帝君做了溝通，達成一致，隨後授意文昌帝君，全權處理這些事情。
黃天便將主要的精力，放在了讀書與勸導景妤之上了。
雲山書院藏書閣是每天都要去的，書也是每天都要讀的，不能懈怠。
如此，才能不斷提升，才能達成自己的目標。
景妤也是必須要勸的。
他不反對景妤追尋武道更高境界。
在做一株凌霄花與做一株木棉之間，景妤選擇做一株木棉。
這是好事，理應大力支持。
黃天這麼想，也這麼做，故而把消耗了無極聖祖位格方才升級成功的武道網絡交給景妤使用。
他絕對沒有讓景妤反過來去努力促進武道網絡徹底成型，來反饋自己武道提升的意圖。
奈何黃天這幾天時常「騷擾」景妤，好賴話說盡，都無法改動景妤的決定。
反而在黃天的規勸下，景妤越發堅定了。
甚至將這個決定融入到了她的武道意志之中。
「心劍」劍修，對武道意志的看重，勝過一切流派的武修。
黃天察覺到這一點，方才降低了規勸的力度，思索其它辦法。
然而時間不等人。
景妤的腳程又極快，已經臨近北疆，即將離開大雍王朝疆域。
要是再想不到什麼好辦法，黃天只能眼睜睜看著景妤離開相對安全的大雍王朝疆域，進入魚龍混雜的混亂塵世。
那裡，也有強大的人族勢力，卻各自為政。
不僅不想著庇護底層人族，反而與妖魔鬼怪一般無二，處處剝削，時時壓迫。
景妤如果只是想著磨礪自己，倒也還好，有一定危險但不會太大。
可是景妤還想著傳播武道網絡，這就是另一個性質的事了。
為什麼黃天不想著在大雍王朝境內傳播武道網絡？
因為大雍王朝絕對不會允許這種可能動搖統治根基的事情發生。
就像大雍王朝一定要把白蓮教徹底掃清那樣。
相應的，那些在混亂塵世中的人族勢力，妖魔鬼怪，也絕對不會允許景妤把武道網絡傳播開來，讓更多的底層人族成為強大武者。
就算一時半會兒，武道網絡無法催生太多高階武修，但是終歸是個隱患。
聰明人一定會選擇把危險滅殺於襁褓之中。
能在混亂塵世成為一方大勢力，屹立不倒，絕對少不了聰明人。
顯而易見，景妤一定會遇上重重殺階。
乃至有可能對上四境之上的存在，被一擊秒殺。
想到這種可能，黃天更不能就這麼讓景妤獨自離開大雍王朝，進入混亂塵世了。
是的，既然無法改變景妤的決定，黃天只能改變自己的想法與做法。
雲山書院，藏書閣。
黃天提筆寫下一封信，找上那位每日在他視線範圍內，但從不產生交集的教習，托他把這封信帶給雲山書院的山長。
那位教習不發一言不發接下了信，立即離開藏書閣。
沒過多久，便有人來與黃天交談。
來人卻不是雲山書院的山長，而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攘奸衛駱指揮使！
「怎麼，見到我有些意外？」
駱指揮使獨身一人進入藏書閣，坐在黃天對面，語氣溫和問道。
「確實很意外。」
黃天點頭，如實回道，「我從沒想過自己有能親自見到指揮使的一天。」
「現在你見到了。」
駱指揮使隨意說著話，右手同時輕輕一揮。
黃天這些天看的書全部從桌案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壺冒著熱氣的香茶，與兩隻黑曜茶盞。
「茶能清心。」
隨意說著話，駱指揮使拎起茶壺，斟了兩盞茶，仿佛多年老友一般，將其中一盞推到黃天面前，「我這人生平沒有別的愛好，就兩樣，一是插花，二是喝茶。嘗嘗，我親自種、親自采、親自炒制的茶，味道如何。」
「多謝指揮使。」
黃天從善如流，端起茶盞，先嗅其香，再觀其色，再品其味。
十分鄭重地淺淺飲了一口，黃天放下茶盞，認真給出自己的評價：「有些太苦了點。」
「哈哈……」
聽到這個評價，駱指揮使沒有不滿，反而很是高興，大笑起來。
待到笑聲停歇，駱指揮使說道：「你是陛下之外，第一個敢給出如實評價的人。」
「是嗎？」
黃天挑了挑眉毛，有些意外，卻沒有受寵若驚。
如果還是攘奸衛天牢獄卒，如果便宜父親黃唯明沒有浮出水面，如果母親白芸沒有主動暴露，如果沒有被魏公在臨死之前收為關門弟子，黃天此刻絕對會做出受寵若驚的表現。
但是此一時，彼一時。
身份變了，做人的方式方法自然也要跟著變。
不至於猖狂自大，卻也不能再過於伏低做小！
「有意思！真有意思！」
看著黃天平靜的表現，聽著黃天平靜的話語，駱指揮使嘴角嗪著笑意，嘀咕了兩句，然後切入正題，「說說吧，為什麼看書看得好好的，突然要違背魏公的遺願，不繼續在雲山書院看書了呢？」
「沒有違背魏公的遺願。魏公的遺願本質，也只是讓我不斷學習，而非框定在雲山書院裡悶頭看書。」
黃天聞言，十分嚴肅地做了辯解。
然後認真說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死讀書，不行道，是無用功。」
「所以你想著出去遊學？」
「是的？」
「遊學很好，為什麼特意要去大雍之外呢？」
問出這句話，駱指揮使上身微微前傾，面無表情，平靜但鋒銳地盯著黃天的雙眼。
黃天坦然迎上駱指揮使的注視，淡淡回道：
「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