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忍無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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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城市的霓虹,照耀著漆黑的夜空。

  莊子昂提著草莓蛋糕,走到小區門口,抬頭仰望著萬家燈火,心中卻感受不到一絲暖意。

  因為沒有一盞燈,是為自己而亮。

  鑰匙插進鎖孔轉動,打開家門,迎面而來一股涼意。

  一個十歲的小男孩,手裡拿著半截竹笛,正赤著腳在客廳舞動,口中發出biubiubiu的聲音。

  莊子昂瞪大雙眼:「莊宇航,你又進我房間亂翻東西!」

  這個小男孩,便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

  從小嬌生慣養,性格頑劣。

  無論莊子昂將家裡打掃得多麼整潔乾淨,他都能在十分鐘之內,弄得一塌糊塗。

  莊宇航手中的竹笛,是莊子昂小時候參加音樂比賽的獎品,被他珍藏在抽屜深處。

  現在卻被粗暴地擰成兩截,在空氣中舞得呼呼生風。

  一股刺痛感,從心底升起。

  「子昂回來了?你已經很久不吹笛子了,讓你弟弟玩一會兒,應該不礙事吧?」秦淑蘭從廚房出來,一臉假笑。

  「秦阿姨,你怎麼總是縱容他隨便進我房間?這是侵犯我的隱私!」莊子昂厲聲質問。

  「你一個小孩子家家,能有什麼隱私?」秦淑蘭對莊子昂的態度很不滿。

  不就是進你房間拿了根破笛子出來,你就對後媽大吼大叫?

  真是沒有教養。

  莊子昂上前幾步,一把奪過莊宇航手中的半截竹笛,然後在沙發縫隙中,找到另外半截。

  擰在一起試了試音,還好沒有弄破。

  「莊宇航,我警告你,要是再隨便進我的房間,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莊子昂,你少嚇唬我,你房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憑什麼不讓我進?」莊宇航絲毫不理會莊子昂的警告。

  從小到大,他對這個哥哥,都是直呼其名。

  以往的時候,兄弟倆發生爭吵,莊子昂都會選擇忍讓。

  但這一次,他忍無可忍,一把抓住莊宇航的衣襟:「信不信我揍你?」

  莊宇航立即大喊大叫:「媽,莊子昂他抽風了。」

  秦淑蘭又從廚房出來,看到這一幕,沖臥室喊道:「莊文昭,你兒子打我兒子,你管不管?」

  「大晚上的,鬼吼鬼叫什麼?能不能消停一點?」莊文昭猛然拉開臥室門沖了出來。

  他今天打牌輸了錢,本來就心情不好。

  看到這一幕,更是無名火起。

  「莊子昂,你發什麼羊癲瘋?趕緊鬆開手,向弟弟道歉。」

  「爸,是他先進我臥室亂翻東西,憑什麼是我道歉?」莊子昂眼神悽然。

  「你當哥哥的,難道不該讓著弟弟?」莊文昭喝道。

  「他什麼時候叫過我哥哥?」莊子昂反問。

  莊文昭一時語塞,愣在原地。

  莊宇航對莊子昂不敬,跟父母的縱容分不開。

  或許在他們內心深處,這根本就只該是個三口之家。

  莊子昂,分明就是多餘的。

  「莊文昭,你看看你的好兒子,宇航這件衣服很貴的,他扯壞了怎麼辦?」秦淑蘭在一旁煽風點火。

  「莊子昂,我命令你,馬上向你弟弟道歉。」莊文昭再度提高嗓門。

  「如果我不呢?」莊子昂寸步不讓。

  從小到大,他都是乖孩子,遇事隱忍退讓,委曲求全。

  但情緒積壓得太久,總有爆發的一天。

  有句話說,老實人的心裡,都有一尊佛,佛下面鎮著魔,你若推倒了佛,我便入了魔。

  「莊子昂,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莊文昭動了真怒。

  「我當然知道,過去十多年唯唯諾諾,我才是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莊子昂雙目赤紅。

  他手上用力,又一把攥緊了莊宇航的衣襟。

  胸中的怒火,像火山噴發。

  「爸,我明明也是你的親生兒子,為什麼在你眼裡,連他萬分之一都不如?」

  「我每學期考年級第一,你卻從來不聞不問。」

  「他明明笨得跟頭豬一樣,考試勉強考及格,你都會開心好久。」

  ……

  往事一幕幕,在腦海中浮現。

  莊子昂在這個家活得小心翼翼,主動包攬下許多家務,還常常遭遇冷眼。

  莊宇航只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卻能獲得百般疼愛。

  憑什麼?

  十二歲那年,莊子昂一覺醒來,發現他們一家三口丟下自己,去旅行看海的那一天。

  有種被全世界拋棄的感覺。

  「瘋了,他瘋了,快讓他放開我兒子。」秦淑蘭聲嘶力竭地大喊。

  生怕莊子昂一時衝動,傷害到莊宇航。

  「莊子昂,你給我放手。」

  「我不放,除非你讓他向我道歉!」

  啪地一聲,莊文昭一耳光扇在了莊子昂臉上。

  莊子昂一個趔趄,終於鬆開了手。

  莊宇航趁機逃開,躲到秦淑蘭身後,還一個勁慫恿:「爸,再打他,打死他。」

  滴答滴答。

  一滴滴溫熱的血液,從莊子昂的鼻腔流出,墜落在白色的地板上。

  殷紅的血,跟竹笛尾端的穗子,是同一個顏色。

  莊子昂的眼神,落在那盒草莓蛋糕上,感到無比諷刺。

  真是傻子,居然想跟他們緩和關係。

  「那是什麼?」莊文昭順著莊子昂的目光看過去。

  「蛋糕,本來是買給他的。」莊子昂一指莊宇航,發出自嘲的笑。

  「誰要吃你個瘋子的破蛋糕?」

  莊宇航上前兩步,狠狠一腳上去,將那蛋糕連同盒子一齊踩碎。

  一同碎掉的,還有莊子昂那顆絕望的心。

  如同自己的尊嚴,被人無情踐踏。

  「爸,我不想再回這個家了,明天就跟學校申請住校,如果你心情好,三個月後可以來接我,不來也沒關係。」

  莊子昂丟下這句話,決然地轉身,踏出了家門。

  三個月後,自己應該就不在這個世界了。

  這副皮囊,被人燒成灰埋在哪裡,或是迎著風一把揚了,都沒什麼關係。

  人生這麼苦,應該沒有下輩子吧?

  莊子昂手握竹笛,漫無目的地行走在夜色下的街頭。

  用了不少紙巾,還是沒能止住鼻血。

  他忽然想起中午的時候,跟蘇雨蝶在一起時,也流了鼻血。

  那女孩用手扶著他的後腦勺,指尖暖暖的,很輕鬆就幫他止住了血。

  一想起蘇雨蝶的笑臉,他孤寂冷漠的心,好像有了一絲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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