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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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後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步入祠堂。

  原本在一旁無所事事的下人們見到江止,連忙上前行禮。

  「大人。」

  江止眉眼冷峭,眼眸格外漆黑,死死的盯著背對他跪著的江嫣。

  「都下去。」

  帶著威壓的語氣讓下人們怕極。

  平常大人雖然不怒自威,不與人親近,但也未曾虧待過府上的人,也不知道這二小姐是惹了些什麼禍,才會讓本就不喜她的大人如此生氣。

  下人們各有心思,但也沒敢逗留,行禮告退後一個接著一個離開,臨走還不忘把門給帶上。

  幽暗的祠堂只有兩三盞燭火搖曳,地上倒映著兩人的影子。

  一立一跪,相隔不遠。

  屋內靜默了許久,江嫣身板挺直,端端正正的跪著,面朝江家族人的牌位。

  而為首的,就是母親林綰的牌位。

  自林綰難產去世以後,江家家主江暮,也就是他們的父親,被封為護國將軍自請防守邊疆,再未回京。

  只有少數人知道,每年林綰忌日江暮都會回京城,在祠堂看著牌位,一看就是一夜,天亮便離開,不見任何人。

  這件事被有心人知道後稟告聖上,彈劾江暮玩忽職守,聖上為心不忍,親自壓下這件事,從那以後再也沒能敢提。

  江嫣原本也不知,從出生起就未曾見過父親,小時候過生辰,除了阮嬤嬤給自己做了碗長壽麵,就沒有人搭理過她。

  也許知道自己出生那天發生了不好的事情,小江嫣也不敢任性,只會阮嬤嬤去忙的時候躲在無人的角落自娛自樂。

  可那天晚上月色很美,阮嬤嬤回家探望今日不會回府,自己躲在祠堂後門的假山里不想回去。

  反正阮嬤嬤不在,也沒有人會記得她。

  夜色過半,她眼巴巴的看著月亮,看了很久很久,想著阮嬤嬤什麼時候回來給她做長壽麵。

  直到她看見一道身影走出祠堂,還看見了哥哥上前想與他說什麼,在月光映射下,江嫣看清了那人的臉。

  很陌生,從未見過,但又很熟悉,因為和哥哥長的很像。

  父親這兩個字第一次在她心裡有了具象化的概念。

  這讓她忍不住出聲喊道,「哥哥。」

  交談著的兩個人顯然沒想到假山里會有人,向小江嫣的方向望去。

  可那個應該是她父親的人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和江止交代了什麼後便徑直離開。

  江嫣看著他沒有絲毫留戀的背影,「父親」兩個字終究是停在了嘴邊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而當晚,她就被江止罰跪祠堂一整晚。

  只記得那天的祠堂很冷,就和現在一樣……

  江嫣閉著眼睛,好似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一般,也沒去在意身後的江止,旁若無人。

  許久,身後的人動了,江止上前,一掀衣袍,穩穩噹噹的跪在她身旁的蒲團上,與她並肩。

  「母親去世,父親離去,偌大的將軍府都交給了我。」

  冷冽的聲音響起,江止端正的跪著,閉上眼睛好像是敘述著回憶。

  「這朝堂之上就像是一場無聲的廝殺,一言一語一舉一動都要步步為營,在這場博弈中一旦走錯一隻,那都是滿盤皆輸,全族覆滅。」

  「為了在官場上殺出一條血路,耗盡心血,到了旁人達不到的位置。」

  「我很欣慰,因為你從不像旁人家的孩子一般胡鬧添亂,很聽話,聽話到我時常忘記家中還有一個人,聽話到讓我忽視了你也只是一個孩子。」

  「白天的事是兄長不對,你還小,喜歡去熱鬧的地方正常,可對一個完全不知道背景的人如此親近,終究是不好的。」

  江止明明早已習慣把孤獨深埋在心底,用冷漠塑造一個不近人情的形象,讓人感覺不怒自威。

  可心底就是有一個聲音告訴他,讓他和江嫣解釋清楚,告訴她自己不是埋怨她,不是故意對她視而不見,不是將她永遠拒之門外。

  好像再不解釋,一眨眼江嫣就要消失一般。

  一字一句江嫣都聽得很清楚,江止這番述說讓她很意外,畢竟上輩子到死他也沒和自己講過幾句話,甚至到死才驚覺,自己已經有好幾年沒回過將軍府,沒見過他了。

  要是在上輩子什麼的還沒發生的時候,這些話會讓她很感動,讓她相信江止心裡還是有她這個妹妹的。

  可是一切都已經發生了……

  上一世自己剛嫁給沈淮之不久,敵對勢力見將軍府與沈家聯合,氣急敗壞將她擄走。

  高高的懸崖上走投無路的歹人握緊匕首抵在她脖頸間,血液順著刀尖滑落。

  江止和沈淮之帶兵前來,江嫣終於看到了救星,自己自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何曾見過如此可怕的事情。

  歹人帶著她漸漸走到了懸崖邊上,她因為害怕而顫抖著,唇色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

  那個歹人是朝堂上的一個小官,被收入二皇子麾下,為他做盡了惡事,如今被揭發是要被滿門抄斬的。

  他要求江止和沈淮之放過他的家人,並且把找到的證據消除,不然就讓江嫣給他陪葬。

  江嫣看著眼前的兄長與夫君,急切希望他們能帶她離開這裡。

  沈淮之死死的盯著歹人,眼裡是她沒見過的狠戾。

  同意了他的要求。

  就在江嫣終於鬆了一口氣的時候,一支利箭穿來。

  是江止。

  手握弓箭,毫不留情的朝歹徒射去,全然沒在意擋在他身前的江嫣。

  利箭划過江嫣臉龐,刺入身後人的胸膛,鮮血噴濺到她臉上,失去了扼制的江嫣再也無力支撐,暈了過去。

  只記得當時沈淮之向她走來,還有

  江止毫不留情的眼神。

  從那以後江嫣就再也沒見過江止,更不願承認他是自己兄長。

  所以,即使江止對自己說這麼多又能怎麼樣呢?

  上輩子他毫不留情射出的那支箭終究是讓她死了心,她知道,即使再給他一次機會,江止還是會這麼做。

  畢竟在他眼裡,她江嫣的性命如何比得過將軍府的榮譽。

  想到這裡,江嫣慢慢睜眼,仍是跪著的,明明與身邊的江止並肩,卻讓人感覺兩人距離極遠。

  「白天的事情大人沒錯,我也沒錯,師兄也沒錯,錯的只是我們立場和想法不同罷了。」

  「大人為了家國未來,為了將軍府付出了太多,江嫣不該再添亂,這我知道,不敢埋怨任何。」

  「可是你不該說師兄,他很好,不是你口中來路不明的人,我出門在外從未說過自己是將軍府的人,不會給將軍府丟臉。」

  江嫣轉過頭看向他的側臉,一字一句的說道。

  「所以也請大人尊重我的行為,也尊重一下我的師兄。」

  聽此,江止心裡一痛,緊抿著薄唇,好一會才開口說道。

  「這件事我們先不提了。」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你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正常,回去罷,罰跪就算了。」

  倒也沒想到江止會讓步,江嫣起身想要推門出去。

  身後傳來江止的聲音。

  「嫣嫣,不管你承不承認,你都是將軍府的人。」

  對此江嫣沒有回應,徑直離去。

  徒留江止一人跪在祠堂,夜色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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