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96 困住自己的人是自己
這場行動，是趙董跟李岐策劃的，又或者可以說趙董一手謀劃。
李岐在其中，只起到一個按照計劃行動的作用，如果趙董是導演，他只能算個演員，最多是對劇本有點指手畫腳的權力。
趙方旭這個人，再一次用事實證明他能坐上今天的位置不是靠熬資歷。
就在李岐因為不相信公司提供的檔案資料，準備悄悄離開陸南前往公司總部時，他接到了趙董的電話。
「對你父親的事情有異議的話，就來見我吧。」
他原以為趙董是要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沒想到這老頭玩這麼大的。
經過這幾年的調查，他已經察覺公司總部之中有著一個不該存在的人，但他身居高位，身邊盯著的眼睛太多，行動受到限制。
想要拔出這根刺，就需要利用一個行動方便且有理由出手的人。
而這個人選，除了李岐再也沒有這麼合適的。
趙董經過很長一段時間不動聲色的調查，基本可以確定這個隱藏起來的人跟當年路樺的死有很大的關係。
面對趙董，李岐每次都沒得選。
「我清楚，你在天師下山的事件背後做自己的推手，把自己推到公司的視線之中，就代表著你的計劃開始，」
「計劃一旦開始，你就沒有回頭路可走，前路艱難，前人能做的就是帶著你少走一段彎路。」
面對趙方旭，李岐在內心感嘆自己先前沾沾自喜的小聰明有多麼可笑。
自己的心思，一舉一動，從來都沒有逃過這個人的眼睛。
於是他只能選擇合作，根本沒有不樂意的選項。
好在，李岐相信趙董有真本事的選擇是對的，這場計劃他們基本取得大獲成功。
但即使發展到這一步，仍然還有李岐這個「主演」沒有接觸到的劇本。
「這小丫頭都在想什麼，她有什麼不敢面對我的，」
李岐聽著方靖對於李言秀的描述深深的皺起眉頭，
「她又沒有做錯什麼，換個角度想，我們都算是受害人，叫她不要多想。」
方靖嘆氣坦言道，
「道理雖然是這麼講，但人活在世上看待問題，一方面要看理，一方面也少不了要看『情』。」
「李逐平雖然有罪，言秀對此也毫不知情，但他畢竟是她的親生父親，」
「血緣這種人際關係，是不會因為三言兩語就人的思維中被徹底斬斷的，你敢保證以後再面對言秀的時候，不會想起她父親，不會想起困住你半輩子的事情？」
李岐沉默，一時間竟然真的找不到合適的說辭反駁，這說明在他內心深處最本質，是認同方靖的說法。
他拿言秀當家人，當妹妹，這就意味著他們未來將要像家人一樣相處幾十年，這幾十年裡每次面對言秀一次，他都要想起往事一次。
見他不語，方靖嘆氣，
「現在你明白言秀為什麼想離開了吧，她不想讓你往後人生依舊在回憶中鮮血淋漓。」
「可她現在小小年紀，根本沒有生活能力，獨立出去不就是死路一條嗎？」
李岐還是不想面對李言秀的這種思想，強行嘴硬說道，
「而且那根本就不是她父親，我怎麼可能因此就把莫須有的罪名遷怒到她身上，我往後面對她，也不會想起這個冒牌貨。」
「他是不是冒牌貨，你騙得了自己，可騙不過她，」
方靖眼底的情緒很是複雜，
「這個小姑娘比你想像之中的更加聰明，我估計即使她沒從公司那邊探聽到消息，也差不多發現了真相。」
畢竟那是她的生身父親，血緣有些時候就是這麼奇妙，這個人究竟是真是假，李言秀難道還改變不出來嗎？
「你師妹雖然年紀小，但思想其實挺成熟的，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方靖搖著頭感嘆，
「如果她已經下定決心，你還是不要強行動搖她的想法，你們只是互相不想讓對方受傷，不至於走到極端的一步。」
李岐喉頭像是塞著一團膨脹的棉絮，讓他整個氣管跟胸腔都充滿越來越強烈的憋悶感。
其實在那天晚上對峙之時，他就隱隱在猜測面前師父的真假。
相信他只是一個頂替身份的冒牌貨，某種意義上只是李岐對自己強行的心理暗示。
實際上，那個殺害他父親的兇手，同樣也是他父親當年在公司中的同事兼好友，更是一手養大李岐的養父般的人，就是同一個人，他的師父李逐平。
趙董應該是知道這一點的，但在計劃實施之前，他含糊的沒有跟李岐說明。
是出於保護，還是擔心他脫離自己的布局？
李岐現在已經不想去思考這些了。
他在方靖莫名其妙的眼神中甩了甩腦袋，用物理方式強行平靜自己的思緒，
「你說的對，我得去瞧瞧李言秀，不管能不能勸懂，我們兄妹好歹也要再見一面。」
這正也是方靖的意思，他現在既不希望他們兩個哪方強勢去鑽牛角尖，更不希望他們兩個真就此別過。
生活又不是演文藝片，大家都是就事論事，哪有這麼多詩意的悲情存在？
李岐見到李言秀的時候，她已經收拾好了簡單的行李，走在去往車站的路上。
聽到李岐叫自己的聲音，她還有些難以置信。
看到她懵著轉頭，李岐忍不住笑了。
誰說這丫頭聰明的，自己默默的跟著她已經走了好遠一段距離，她竟然完全沒發現嗎？
不僅是他，就連一旁一直在大路邊慢速開車的趙董夫人她也完全沒有注意到。
就放這樣的她一個人走出去，李岐那顆心要比面對她的時候更加煎熬。
「你這是打算往哪兒去？」
李岐快走幾步，上手把她拽到人行道的里側。
「我，我……」
李言秀的眼神躲閃著，
「我打算先回西南，會老家一趟，然後……然後我還是習慣在那裡生活。」
「你確定嗎，你的學習、生活以後怎麼安排？生活中遇到困難，你又怎麼去解決？」
「就慢慢來嘛，」
李言秀因為心虛，聲音越來越小，
「遇到什麼就解決什麼，總能學會的，你不也是一路跌跌撞撞才走到現在的嗎？」
「李言秀，抬起頭來看著我，」
雖然知道很痛心，但李岐還是要坐下這個決定，
「你看看我是誰？」
李言秀一下子被他問懵了，磕磕巴巴的回答，
「你，你是哥啊……」
「還知道我是你哥的話，就不要離開我，」
李岐哽咽一聲，不過為了面子立刻用一聲乾咳掩蓋過去，
「起碼現在，在你成年之前，有足夠的生活能力之前，我還是希望你能生活在我能知曉位置的地方。」
「可我不想再讓你傷心了，」
身為女孩，李言秀哭出來就要輕易一些，
「我不想再讓你困在過去，不想讓你回憶起那些痛苦的回憶，」
「你現在是公司的員工，人生要邁進新的階段，你值得更好的未來。」
在師妹一聲聲哭泣著說不要困在過去中，李岐才清晰的認識到，自己這苦悶的半生縱然有帶來痛苦的根源，但終究不放過自己的只是他自己。
人生的一場陰雨帶來的潮濕，給他的整個人生渲染上一層霉味。
當年用自己的命換他活下去的父親，真的想看到他活成這個樣子嗎？
好在，他現在回頭也不晚。
他把淚水漣漣的師妹擁進懷中，像小時候經常做的那樣摸著她的後腦。
「不會的，我不會再這樣了，」
「我們都應該迎來新的人生，但我的新人生不代表要拋開你。」
壓抑太久的師妹在他懷裡嚎啕大哭起來，李岐嘹亮的手機鈴聲跟她的哭聲形成了二重奏。
媽的，到底是哪個沒眼神兒的在老子這麼溫情的時刻打擾啊！
一瞬間，李岐的那些眼淚啊，情緒啊，統統都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