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定義貞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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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風滾燙,蟬鳴聲聲不歇。殘陽喋血,遠處西山明滅。

  李承淵渾身像是被火焰灼燒。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烈火,痛苦不堪。

  「貞潔是一個女子最重要的東西。裴琇想逼我招供,沒有什麼比這更能摧毀我。」

  許南星眼神死寂望向虛空,淚水滑過眼角,無聲無息,渾身上下已沒有了一絲活氣。

  她轉頭望向李承淵,唇邊揚起一抹譏諷的笑容:「三殿下以後再也不用擔心我會纏著您。如今我失了清白,成了殘花敗柳,自是再沒有資格的。」

  「女子的貞潔,從不在羅裙之下!我也絕不會因此而看輕你!」看見她無助的神情,李承淵的手逐漸收緊、用力握成了拳。

  許南星睫毛微顫,心底不自覺生出一絲詫異,定了定神,繼續聲音哽咽的演道:「可天下人呢?終我一生他們都會指責我鄙夷我,我會一輩子都抬不起頭的。」

  「那錯的便是這世道!不是你!」李承淵眉頭緊皺,登時出聲反駁。

  下一秒,他步伐堅定的走到許南星面前,將手安撫性的放在她顫抖的肩上,聲音溫柔卻有力量:

  「該被指責被鄙夷抬不起頭的是裴琇一類的行兇者,而不是如你一般無端遭受欺凌的受害者!」

  這竟然是一千年以前能聽到的話。許南星內心的震顫無以復加。

  她靜靜的看著李承淵好一會兒,難以置信的盯著他的眼睛,聲音發緊:「三殿下當真不會因此而瞧不起我?」

  李承淵彎起食指,拭去她臉上的淚痕,眼裡一片澄澈赤誠:「在我眼裡,你比她們所有人都要乾淨、聰明、好看、善良、勇敢。」

  聽著這一連串的褒義詞,許南星忍不住笑了出來。她順勢小心翼翼埋進李承淵的懷裡,一時竟也分不清究竟是真情還是假意。

  將許南星重新送回臥房後,李承淵頓時渾身戾氣暴漲,對著長庚咬牙道:「那日那麼輕鬆一刀就讓裴琇死了,實在太便宜他了!」

  臥房裡,木槿一臉不解的,看著悠然自得吹著茶杯的許南星,一張嘴張了又合,合上又張。

  「那是騙他的。」

  許南星用手腕夾起杯子,喝了一口終於涼掉的茶。「我不能白受這一場罪,而愧疚感,就是抓住一個男人感情的絕佳機會。」

  不過她這話只說了一半,另一半,其實是她在經歷了裴琇對於女性的糟踐後,想試探李承淵這個人,對於女性的看法和見解。

  得出來的結論是:他真的是個難得的優秀的好人。

  「是假的就好,大小姐您都不知道,剛剛嚇死奴婢了。」木槿拍著胸脯一連呼了好幾口氣。

  許南星擱下茶盞,緩緩道:「木槿,貞潔從來都不是困住女子的枷鎖。她只是一種保護你身體的方式。男女之事,只談情願。所謂貞潔,本就是男子對女子的不平等要求。」

  木槿從未聽過這樣離經叛道的大逆不道之言,兩個眼睛瞪的銅鈴一般,支吾道:「大小姐,您是不是哪兒不舒服,怎麼說起這些瘋話來了?」

  許南星嘆了口氣。罷了。路漫漫其修遠兮。有些事急不得,得一步步來。

  但裴琇聚眾狎妓這個案子可等不得慢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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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是宮門下鑰的時節,都察院大堂此時卻被塞的滿滿當當。

  李承珏坐在上首,下首左右各坐著刑部尚書、刑部侍郎、大理寺卿、御史大夫、御史中丞。外面還候著三司所有六品以上的官員。

  裴琇的案子已經壓了三日。第一時間移送刑部後,刑部尚書便立刻聯絡三司擬訂了審案方針。

  如今聖旨雖說命李承珏主審,但李承珏不過十六歲,又一直被李元啟放任在外讀書,毫無建樹與軍功。自是不把他放在眼裡,因此只顧偷懶來混。

  李承珏看了刑部同三司呈上來的審案方針,氣的一口氣憋在心裡。

  「你們就是這麼審案子的,這麼多證據卻說證據不足?」

  刑部尚書漫不經心道:「九皇子容稟,這件案子的主謀裴琇已死。這份花名冊也只能說他們聚眾,並無法證明他們狎妓,甚至弄出人命。」

  「物證沒有,那人證呢?我來的時候可是聽說,不少受害女子的家屬都聚集在京兆尹衙門,你們審了嗎?」

  大理寺卿笑容已微露譏嘲:「九殿下,他們都不在現場,不過是以訛傳訛,不足為信,更不可取。」

  「我記得還有一份受害者女子的名單,還有那些詭異的佛像,都不能說明裴琇心懷鬼胎嗎?」

  御史大夫不以為然道:「九殿下,斷案要講證據,而不是僅憑臆想。那名單只能證明那些女子的確是死了,但怎麼死的,無法證明。再說那些佛像,更是不能證明什麼。」

  李承珏算是聽明白了,眼眸森然掃視了三司主審官一眼,徹底沉下了臉,壓著嗓子道:

  「依你們的意思,裴琇死了,這案子就無法定性成狎妓致死,最多只能定一個私下聚會,然後就都得放了是不是?!」

  三司主審官虛虛朝他行了一禮,齊聲道:「下官們可沒有這麼說。九殿下才是這個案子的主審,自是由您決斷。下官們只是陳述事實。」

  「好一個陳述事實!我看你們分明就是包庇縱容!」李承珏此時已忍無可忍,將手中所謂「證據」砸在地上,對著幾人怒吼道。

  「九殿下慎言!」

  刑部尚書將卷宗重新放在案頭:「這可是都察院大堂,審的也是正二品大員,可不是兒戲。這樣孩子氣的話,九殿下還是再也休提。」

  李承珏眼裡濃雲翻滾,心裡驟雨同狂風呼嘯。「騰」的起身,走到幾人中間,咬牙道:「我一定會找到證據的,沒我的命令,誰也不准將他們放出來!」

  不出半刻,一隻灰鴿穩穩停在正在栽種杜鵑花的李承淵的肩頭。

  李承淵放下花鋤,伸手解下灰鴿腳上的信件,展開細讀,面上笑意漸盛。

  他剛將紙條塞入杜鵑花的花泥中,就聽身後傳來長庚略帶猶豫和沉重的腳步聲。

  李承淵今日心情大好,因此面不改色,語氣輕鬆:「又有什麼事嗎?」

  長庚閉眼遲疑了半晌,終嘆氣睜眼道:「主子,府中探子來報,許院判一個人悄悄潛入了藏書閣禁地。」

  「咔噠」一聲,幼嫩的杜鵑花花枝斷在李承淵驟然失去笑意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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