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她確實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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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書房一角,多寶槅中的銅壺滴漏,點滴不絕,猶如檐下的水滴,滴滴答答,聲聲催人。

  纏枝蓮托八寶燭台上,燃了上百根蜜燭,煙氣淡薄近無,淡淡的沉木香,味甘而性緩、質柔,療潤臟腑。

  小太監小心地取下燈罩,剪著燈芯,不敢鬧出一絲響動。

  當今皇上齊晟自登基之後,便勵精圖治,勤於政事,時至深夜,仍然還在批閱奏摺。

  司禮監掌印太監趙忠全隨侍在側。

  他穿著青色的蟒衣,已經年愈五十,鬢邊一片霜白,皇上出生不久,就被派到皇上跟前做了伴從,距今也有四十多年。

  忽見一個內侍,腳下飛快挪著小碎步,半跑著進來稟報:「啟稟皇上,齊王殿下進宮了。」

  齊晟手一抖,墨汁倏然滴落,濺在筆下的奏摺上:「可算進宮了。」

  趙忠全耷拉的眼皮,向上抬了抬,見皇上威嚴的臉上,終於透了一絲笑意,顯得十分高興。

  皇上兩年多沒見齊王殿下,得知齊王殿下進京後,就一直在御書房等著。

  這一等就是兩三個時辰。

  趙忠全遞了一杯茶過去,笑道附言:「定是齊王殿下心裡惦念了您,這才連夜進了宮。」

  齊晟年過四旬,兩鬢摻了幾縷灰絲,穿著明黃色的龍袍,形貌威嚴儀偉。

  他呷了一口茶,眉目舒展:「他若實在疲乏,便是歇一晚,明早進宮也是一樣。」

  趙忠全耷拉了眼皮,皇上大了齊王殿下許多,長兄如父,齊王殿下打小就是皇上當成兒子一手養大。

  皇上心中最在意的除了皇權,便是齊王殿下,便連唯一嫡出的三皇子都要靠後。

  齊雍在內侍的引領下,進了御書房。

  他還來不及行禮,齊晟大步上前,托起他的手,目光落在他身上一通打量,蹙眉:「你到底有多久沒有好好歇息了?」

  齊雍嗓音嘶啞:「皇兄有事急召,自然不能耽擱。」

  齊晟沒好氣道:「朕急召你進京是為了什麼,難道你心裡沒點數?哪叫你玩了命的趕路?」

  齊雍屠滅了鐵勒部後,繼續自北向西,一路滌盪鐵勒部餘孽,他實在擔心齊雍的髓海病症,一連下了數道召令,齊雍卻置若罔顧。

  沒辦法,這才假託了要清查太后黨,讓齊雍回京相助。

  這一招果然管用。

  趙忠全親自為齊王殿下送了一杯茶。

  齊雍接過,道了一聲謝,囁了一口便放下:「你和老妖婆撕破臉了?」

  如今這位太后,自己生不出兒子,就禍害後宮妃嬪們的兒子,也虧得他母家定國公府掌了兵權,母妃封了嫻皇貴妃,和皇后一樣擁有冊寶,在後宮與老妖婆分庭抗禮,這才保下了他們。

  後來母妃病逝,老妖婆想對他們動手。

  哪知她運氣不好,自己抱養的皇子染了風寒,一命嗚呼,放眼後宮,只剩下他和皇兄兩位皇子,氣得差點吐血。

  父皇這才立了皇兄為儲君,不久之後就死于丹毒之流。

  皇兄順理成章登基為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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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晟也懶得糾正老妖婆這個稱呼,反正糾正了也沒用:「她命人在運往蕭關的糧草上動了手腳,置你於死地,令十萬大軍被困蕭關,若不是你力挽狂瀾,帶兵敢死夜襲鐵勒部大營,火燒其糧草,令鐵勒部投鼠忌器,為大軍爭取到時間,等來了支援的糧草,蕭關防線就要失守。」

  「她因一已私慾,險陷家國於危難,陷萬民於水火,置社稷於不顧,還害你患了髓海不寧的病症,與通敵叛國又有何異?」

  說到這裡,他語氣不由一沉,沉甸甸的嗓音,似悶雷滾動:「朕,殺了她的心都有。」

  之前他借著糧草一事,已經清掉了一批太后在朝中的黨羽。

  想到前線那些犧牲的將士,齊雍面色平靜:「她確實該死。」

  齊晟深以為然,接著又問:「身體怎麼樣?」

  齊雍唔了一聲:「死不了。」

  齊晟知道從他嘴裡問不出什麼,一會兒還是召程子安過來問問。

  他轉開話題:「聽說你在回京的途中路過浮玉山,救了鎮北侯的嫡長女,不僅親自把人送回府上,還留在鎮北侯府用了晚膳?」

  齊雍酉時(17點)就進了鎮北侯府,亥時(21點)才離開。

  他在鎮北侯府待了兩個時辰。

  齊雍又唔了一聲,端起茶杯,低頭喝茶。

  齊晟盯著他看了許久:「鎮北侯的嫡長女,朕有些印象,之前在老妖婆的千秋宴上,一支墨舞,倒是驚才絕艷,是個才貌俱全的女娘。」

  齊雍擱下茶杯:「哦。」

  三棍子也打不出一個悶屁,這玩意兒居然是他弟弟,齊晟默了默,只得道:「朕看你也老大不小了,這些年一直征戰在外,終身大事也沒個著落,不如讓皇后給你選妃,把婚事定下來?」

  齊雍感覺自己才舒緩的頭疼,又開始疼了:「再說吧。」

  齊晟嘆了嘆氣。

  齊雍十三歲就征戰在外,為了震懾太后黨,威懾朝堂,他殺人如麻,行事狠辣,落了一身惡名,仗打得多了,殺的人愈多,性情難免受到影響,變得日漸淡薄疏離、麻木不仁,很難對平常人事產生欲望和需求。

  算了!

  至少沒像從前那樣一口回絕,也算是一個好的開始。

  想到齊雍今天才回京,這事還需從長計議,齊晟便沒有多說:「今晚便在宮裡歇下,有什麼事明日再說。」

  ……

  第二日,沈昭嬑醒得極早。

  屋裡一片昏暗,床頭的燈架上只一盞昏燈,光影朦朧,入眼的還是花鳥祥雲紋黃花梨木千工床屋。

  她不禁舒了口氣,這一切不是夢。

  紅藥服侍她洗漱穿衣,挑了一身緋紅蓮瓣纏枝紋上裳,搭了遍地金蓮瓣紋斕邊湘裙,梳了一對雙螺,髻心戴了金累絲嵌紅寶花。

  外面風寒露重,紅藥取了一頂大紅繡蓮紋的斗篷:「小姐今兒起得早,要去給老夫人請安嗎?」

  這些日子,大小姐在大夫人榻前侍疾,恐過了病氣,就沒去給老夫人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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