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公子軒
邊城之畔，有一風月名場，名為卿月樓。
卿月樓的老闆，是一位人稱倩姑娘的女子。
倩姑娘混跡邊城多年，早已是這裡的風雲人物。
她與官府中人交情匪淺，時常能見到她與各路官員談笑風生。而那些山匪豪強，也對她敬畏三分，不敢在卿月樓前放肆。
因此，卿月樓在邊城中地位超然，各路人馬都要給倩姑娘幾分薄面。
所以至於眾人爭搶的那位雲姑娘憑空消失，也沒有人敢追究什麼。
而且倩姑娘已經設了美酒美人賠罪，這一頁也就這般翻過去了。
樓下依舊如昨熱鬧非凡，鶯聲燕語，觥籌交錯。
倩姑娘手捧佳釀果點，步履輕盈地徑直向二樓走去。她的身姿優雅而挺拔，宛如一朵盛開的蓮花，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
卿月樓本就是被塵世喧囂與紅塵繚繞的所在，可公子喜歡幽靜，倩姑娘就只能盡力，把二樓迴廊處的房間僻出來，只為給公子一方淨土。
平日裡，那扇門總是緊閉著，從不曾有人涉足，更遑論待客。
只有公子踏足親臨了，才會開啟房門，點上燈燭。
門扉咿呀一聲，緩緩開啟，倩姑娘的心也隨之輕輕提起。
公子上次來，還是半年前，那個時候公子染了風寒，一直咳嗽不見好轉。她急壞了，請城中有名的大夫開了方子，由她親自煎藥。
她的指甲，是她心中極為珍視的寶貝，養的既美麗又修長。
可是為了給他煎藥，她還是狠下心把那十根指甲剪短，只為用心照顧他直到康復。
胡思亂想中，終於見到了那魂夢縈繞的男人。
只他的一個背影，就足夠讓她心悸如潮。
她按捺住激動不已的心緒，卻控制不住發顫的嗓音。
「公子。」
饒是在外面人面前，倩姑如何威嚴狠辣，或者嫵媚風情。
但是面對公子，無論何時何地，她都如同初見時那般，羞澀情動，一如當初。
公子軒靜靜地坐在床邊，目光始終未曾離開床上沉睡的女子。
她的臉龐顯得蒼白而脆弱，透露出一絲不安。
公子軒的眼中也流露出深深的困惑與不解。
驀地，聽見倩姑在叫他，這才回神，轉過身來看她。
半年未見，他的風采依舊，那雙溫潤如玉的眼睛，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她，便讓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她不禁有些忐忑，擔心自己現在的樣子，能否讓公子心生歡喜。
「公子……我的臉是怎麼了嗎？您怎麼這樣看著我啊？」倩姑娘難得的露出真實的羞澀，語聲也不覺間低了下去。
公子軒緩緩站起身來，雙眸深邃，似帶著些許冷漠，他凝視著眼前的女子，眉宇間不自覺地籠罩上了一層不悅的陰雲。
「你為何要如此對待一個身懷有孕的婦人？」
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嚴。
「什麼？」
倩姑娘的眼中閃過一絲困惑，當她瞧清楚床上躺著的確是雲裳的時候，才恍然清楚，當時樓下燭火盡熄，趁亂帶走雲裳的，竟然真的是公子派人所為。
倩姑娘一臉茫然，不解地輕問道：「公子認識此女子嗎？」
公子軒的目光在雲裳身上停駐了片刻，沉默了一會兒，隨後才緩緩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未曾謀面。」
倩姑娘更不解了，走近公子軒，看著這個自己日思夜想的男人，心底微涼地問：
「那我為何不能這樣對她？公子，您是覺得小倩一個女子，不該為了金錢而如此不擇手段，甚至逼迫無辜之人走上那條不歸路嗎？還是您認為，這些年來，我替您積攢的金山銀海，都是憑藉正當生意，一步一個腳印地累積起來的？」
公子軒狀似不忍地移開目光，不敢與她的眼神相觸碰。
「我不是那個意思。」
倩姑娘在公子眼中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頹喪地退了兩步，彎了彎唇，想要笑，可終究還是被淚意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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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倩知道，這些年來我所作所為，早已背離了世間的善惡之道，喪盡了天良。但是，為了公子的宏圖大業，我從未有過一絲悔意。即便是背負著世間的罵名，我也願意為公子付出一切。」
倩姑娘抬手抹了一把滑落腮邊的眼淚，埋下心中的悲苦，終是笑靨如花，聲音也輕快了許多：
「若公子對雲裳心生喜愛，小倩便將她獻與公子罷。只是這丫頭生性固執，我雖餓她數日，卻仍未能馴服其意志。不過小倩這兒備有秘制春藥，藥效非凡，定能讓公子心滿意足。」
「小倩。」公子軒大聲喝止她繼續胡說下去。
那雙深邃而凌厲的眉眼，如同兩把鋒利的劍，緊緊鎖定在她的身上，倩姑娘臉上的笑容也在霎時間坍塌下去，一張濃艷的臉蒼白無力到可憐。
「唉。」公子軒終是用一聲無奈的嘆息，打破二人之間的沉寂。
他伸出手，溫柔地環繞住她纖瘦的肩膀，她的身體在他堅實的胸膛前微微顫抖，如同風中搖曳的弱柳，令人心疼。
她身上散發的氣息，是濃烈的酒香與胭脂的混合，那種獨特的香味，既帶著世俗的繁華，又透露出一種淡淡的憂傷。
而公子軒身上，則是那種清洌的松柏氣息，宛如山間的清泉，澄澈而高遠。
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息交織在一起，讓她心中湧起一種莫名的自卑感。
倩姑娘在他的懷中輕輕掙扎，那雙水潤的眼眸中滿是淚花，聲音哽咽：「公子，請您放開我吧。我……我這樣的女子，根本就不配得到您如此相待。」
公子軒修長的手指輕輕撫上她的背脊，溫柔細膩，猶如最深情的愛侶。
「是我配不上你，是我讓你在此受屈，身處塵埃之中，卻還責備於你。這一切的過錯，都該歸咎於我。"
倩姑娘在他懷裡委屈地掉淚，抬頭看他，與他深邃的眸光相對。
這一次，她終於在他的眼瞳深處瞧見了自己的樣子。
嬌羞可人，溫柔嫻靜。
對，這個才是真正的她，也是她最喜歡的，自己的樣子。
伸出微涼的手指輕輕撫上他的臉頰，她朝思暮想的愛人啊，終於就在眼前。
可她知道，他的出現還會如同以往那樣，曇花一現，她依舊只能在夢中與他廝守。
「公子這一次會留得久一點嗎？」小女兒情態畢露，倩姑娘的依賴溢於言表。
公子軒唇邊泛起一抹得意的微笑，悠然說道：「我歸國的日子已近在咫尺，朝中各方勢力，我早已精心布局，一一鋪排妥當。只待七弟前來迎接我返回京城，一切便可如順水推舟，水到渠成。」
倩姑娘聽了自是喜不自勝，可還是面色一凝，迅速地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雲裳，語氣中帶著幾分急切地道：「對了，我好像聽見雲裳曾呼喚過一個名字，那三個字，應該是墨璟曄，絕對不會錯的。」
公子軒聽了則更為震驚，當時他在二樓，只冷眼瞧著她被人拍賣，可後來發現她額間的紅痣並非點染而成，而是天生。
頓時勾起他心裡多年前的舊事。
所以才在最後時刻把人奪了回來。
可這小女子竟然與他那殺伐果意的七皇弟有關係，這就有點意思了。
「自我被送去大遼為質，已有十載。雖然未曾再與七弟相見，但是聽聞他在軍中已是主帥，而且父皇也已經封了他戰王的封號。」
公子軒苦苦一笑，又道：「我離開時他還不到八歲，雖然他稱我一句三哥，但是我知道，他跟太子一樣，自認為是皇后嫡出的皇子，從未把我當成親兄弟看待。」
「公子。」倩姑娘知道公子軒這些年所受苦楚，見他如此感傷，不由心底愈加難過。
只能輕輕環抱住他的腰，用自己的行動來給他一絲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