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窺見情事
新月初上枝頭，卿月樓便早已紅燈搖曳，笑語與鶯歌交織成一片，不絕於耳。
倩姑娘輕盈地款步上樓，推開二樓的門，映入眼帘的便是雲裳那格外賣力的身影，她正跪在地上，擦洗著那些任人踩踏的地磚。
那地磚以青玉鋪就，經雲裳的精心擦拭，已如明鏡般光滑。
而她的秀髮和臉頰都被汗水浸濕，即便是衣帶已悄然鬆散，仍渾然不覺。
倩姑娘雖閱人無數，亦見過無數絕色佳人，但云裳身上那種獨特的嬌弱與倔強，卻如同磁石般吸引著她的目光。
公子軒的性子素來寡淡，從不與旁的女子親近，仿佛世間所有的柔情都與他無關。
可就是這樣一位清冷如月的公子，竟也對雲裳投來了幾分留意，讓倩姑娘的心中如被重石所壓，沉悶得喘不過氣來。
「狐媚！」
倩姑娘嗤得冷笑出聲，冷冷瞥了她一眼。
端起那壺精心挑選的美酒，身子妖嬈地從雲裳身邊走過，每一步都故意重重地碾在那剛被雲裳擦得如鏡般的地面上，留下一串鞋印。
雲裳頓住手中的動作，望著倩姑娘娉婷的背影。她抿了抿唇，將所有的情緒都隱藏起來。
公子說過，他的屋子要時時刻刻一塵不染，就連這地面也要一日刷洗三遍才行。
這兩日雲裳慢慢摸清那公子軒的脾性，同時也越來越覺自己暫時是安全的的。
那公子的性子看似隨和，可遇事實在是刁鑽矯情。
細節如：平日喝茶的水有幾分燙，用膳時碗筷如何擺放，壓袍子的玉佩瓔珞顏色，是否與當下所穿衣裳相配……
就更甭提其他瑣碎事項了。
雲裳自認為是一個家事能夠做到詳盡的人，可是在這位公子的面前，根本就算不得什麼。
雲裳深深呼吸一口氣，握緊帕子，膝行著將那串腳印擦淨，一直到未關房門的書房門口，同時也聽見倩姑娘嬌嗲的聲音。
「公子，您都看了一整天的書了，還是歇歇眼吧。樓里新得了北國的佳釀，據說很是滋補，小倩陪您一起嘗嘗？」
倩姑娘染著蔻丹的纖纖玉指，輕輕提起那柄由脂玉雕琢而成的長頸酒壺，壺身溫潤如玉，流轉著淡淡的光澤。
壺身傾斜，酒液如絲如縷，緩緩注入兩隻晶瑩剔透的夜光杯中，直至滿溢。隨著酒液的流淌，一股獨特的酒香在書房中悄然散開。
公子軒身著月白色的長袍，純淨而高潔。頭上束著晶瑩的玉冠，增添了幾分溫潤。端坐在書桌之後，背脊如松，自是透出不凡的氣質。
然而公子軒並未伸手去接她手中的美酒，只是微微皺起了眉頭，輕輕捏了捏那因思考而悶痛的眉心。
「公子……」
小倩見公子軒沒有理會她的意思，不依地嬌喚了一聲。
待公子軒睜眼時，有一抹不耐一閃即逝。
可轉而看向嫵媚動人，站在自己身側的小倩的時候，眼中即刻布滿了溫柔。
他輕笑一聲，柔聲道：「調皮，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習慣，我何曾白日酗酒？」
小倩聞言眼眸輕轉，投向案上那搖曳的燭台，嬌笑道：「公子莫不是看書看痴了？咱們樓前的紅燈籠可是在一個時辰以前就掛起來了，何來白日酗酒一說呢？」
公子軒這才如夢初醒，向窗外看去。只見夜色如墨，星辰點點。
當下失笑道：「看我，還真是看得專注，忘了時辰。」
小倩不滿地嘟起紅唇，身子一軟，坐在了公子軒的腿上。
那雙柔弱無骨的藕臂輕輕勾住他的脖子，把臉兒埋在他的胸前，聲音中滿是撒嬌與依賴，似嗔似怨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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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公子回來，雖說要多住些日子，可每天都悶在書房裡，不是寫字就是看書。都不曾好好陪一陪小倩，小倩不依！」
公子軒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氣，乾淨的眉頭微不可查地皺起，語氣淡淡的問：「你喝酒了？」
小倩聞言，抬起水意盈盈的眸子瞧他，咬唇湊近了他耳邊，悄聲道：「有好消息回來，所以今日的酒，非喝不可。」
小倩也有這般纏人的時候，可那也只是在他二人獨處之時，床榻之上。
眼看她這般春意無邊，媚眼如絲地纏著他，公子軒非但沒有半點情動，反而有些厭煩。
可她嘴裡的『好消息』又著實吸引他，於是他抱穩了懷裡的嬌軀，輕聲哄誘：
「什麼事兒值得你高興成這個樣子？莫要再吊我的胃口，再不說，我可要罰你。」
公子軒帶著幾分玩笑，手上悄悄使壞，捏得她腰間軟肉細癢，不禁嬌嗔一聲，那聲音猶如春夜裡的鶯啼，勾人心動。
雲裳一直都在門外，專注而細緻地擦地。
突然聽見女子嬌媚，帶有幾分挑逗的輕吟之聲，下意識地抬起頭，向書房的方向望去。
僅是那一眼，便足夠讓她瞥見那兩人的親密姿態。
她的臉頰瞬間像被烈陽灼燒般，染上了片片紅霞。
雲裳的心頭一慌，如同小鹿亂撞，急忙垂下眼帘，不敢再多看一眼。她急忙轉身，慌亂地尋找著下一個可以擦拭的地方。
倩姑娘見公子軒的視線脫離她而去，本就帶著防範的心立刻警覺，目光陰沉地掃向外頭跪在地上擦地的雲裳。
「公子，她怎麼還在這兒啊？礙眼，不如讓她下去休息吧，天色不早了，她還大著個肚子。知道的說她賣苦力為給自己贖身，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有多苛待一個孕中女子呢。」
倩姑娘並未從公子軒懷中起身，而是宣示主權一般，勾著他的脖子，媚眼如絲地搖晃著她略顯豐腴的身子，想要以此勾起眼前男人對她的欲望。
公子此次回來已有五日，雖日日見面，也溫言軟語一如從前。
卻不曾與她有過魚水之歡。
這讓她感到害怕，她怕公子是真的嫌棄她紅顏初老，對她的感情也隨之東流。
或者兩個人之間有了看不見的隔閡，只能依靠自己對他的用處，才能勉強維繫這層聯繫。
小倩越想越怕，於是才想出了這麼個主意。
杯中的媚情酒是從北國來的，據說藥性極烈，非男女歡好不可解。
小倩雖知公子最是厭惡被人算計，可眼下她別無他法，或許可以仗著公子對她的倚仗，再縱容她這一回。
「雲姑娘，你先回去歇息吧，讓人留了晚膳給你，睡前用熱水浸足會好受一些，這幾天辛苦你了。」
公子軒就是這麼矛盾，明明他是主子，她是奴婢。
這些瑣碎活計也都是他親自叮囑，務必要做盡周全的。
而身為奴婢勞苦受累實屬應當，他卻還要和和氣氣，溫聲細語地體貼關懷上幾句。
好在經過幾天的適應，雲裳已經對他的規矩和脾性有了初步的了解。
對於她來說，這位公子不過是個態度稍好的奴隸主，她已學會以平和的心態面對。
於是，她迅速起身，微微屈身以示恭敬：「謝公子，請公子放心。明日卯時，我必將為您備好所有梳洗之物，並準時喚您起床。」
公子軒眼底有欣賞之色浮起，微微頷首算是應允。
雲裳則是再不敢多看他們二人一眼，端起水盆，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