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空白僕從
眼前的這個人看起來與常人無異，但是如果仔細瞧上去，就會發現：他的瞳孔是沒有遠近之分的，總是直勾勾地看著前面。
而黝黑的臉色，讓人不易察覺他過於漆黑的眼珠子。
此時再看看周圍，忽然就覺得這個地方的空氣，冷上了那麼三分。
易塵再往四周看看，其餘人也是。瞳孔似乎固定在一處大小，他心中一動，走到那個布匹販子跟前，忽然拿起前面的一匹布，手一伸，那布料的一頭都快要杵到布匹販子的鼻尖了：「這匹布怎麼賣？」
若是正常人，這樣的問價方法，就算不發火也會被嚇一跳。如果遇到脾氣暴躁一些的老闆，管你是小公子還是小老爺，非得打起來不可。
但是眼前的這位，只是一怔，瞳孔看著快要戳到鼻尖的布匹，眼睛又從布匹上面轉移到了手持布匹，看似挑釁一樣的易塵，扯起嘴角道：「小公子，這匹布價格不菲，可是從江南道請了最好的紡布作坊做的，布匹厚實平整，你瞧瞧這織布紋路，尤其不一般。」
說完，從易塵手中將他抬著的那匹布接了過去。
輕輕巧巧地接了過去。
一匹布，重量五十斤以上。尤其是這種麻布，厚實結實。
如果不是修士，平常人就算是生得強壯一些，也需得雙手接住才不至於那布匹墜下。而眼前這個粗壯矮小的布匹販子，卻是一手就將易塵手中的布接了過去，像是接過了一根樹枝一樣輕巧。
哐當一聲，那矮粗漢子將布匹放到了攤面上，隨後布匹被他一甩，就鋪開了兩三丈，眼看著布匹的另一邊就要從攤面上掉到地上，易塵伸手擋住了。
矮粗漢子抬起頭對著易塵咧嘴一笑，手中的長尺揮動，邊丈量布匹邊問：「小公子，這樣式的布料可是滿意？需要多少？」
易塵看著他憨厚的笑容，腦海里突然冒出來一個念頭，一個他童年經歷，偶爾還會想起來的，覺得異常恐怖的事情。
「鄴城喚金樓里的空白僕從？」
當年老道為了治他的血脈膨脹的問題，帶著僅有五歲卻能以聲辨位的自己前去喚金樓用兩人性命賭那顆賢武丹。
賢武丹是吃到了易塵的肚子裡，但是賭局中所說的空白僕從也給他幼小的心中投下了一道陰影。空白僕從，將人的神識完全抹去，之後身體就會依照背後控制的人所制定的事情去做。
他們，或者說只能稱之為它們。
雖然肉體從此能夠強韌無比，但是永遠都感受不到活著的滋味了。
更令人絕望的，哪怕是神識不在，它們永遠也走不到死亡的終點，因為神識與肉體的分離，入不了輪迴之道。
軀體在人間卻得到了永生，只要背後寄宿主不死，這些人便永遠都會困在那軀殼之中，去做著寄宿主讓要求它們所做的事情，而無法抽離。
眼前的這些看著活生生的人，但是易塵剛才用靈識探查，卻絲毫感受不到這些人的神識。
心中百轉千回地想著，就看到酒槽鼻的男人又貼近了自己，笑道：「小公子，去我那裡嘗嘗我今年新釀的酒水，滋味十分醇香，給您來上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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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的酒槽鼻問著易塵。
這是他第三次與易塵推薦著說自家的酒水，且每次說的話都不一樣，但意思卻是一樣的。酒槽鼻如此說著，又伸手向易塵拉來，這次他沒有拒絕，任憑酒槽鼻帶著自己走。
而剛才還在給易塵丈量布料的矮粗樸實的漢子，此時看到酒糟鼻將自己的客人從自家攤位拉走了，卻是沒有任何不悅的樣子。
抬頭看了一眼易塵，又望著手中剛才已經鋪開的布料，停頓了片刻就開始卷收布料。他的臉上依舊帶著淳樸熱情的笑容，眼神專注地看著手中的布料。
絲毫沒有受到剛才顧客來了又走了的影響。
易塵看他沒有並沒有什麼其他舉動，就順從地跟著這個酒槽鼻來到他的攤子面前。
酒槽鼻對著站在旁邊一直舀酒往酒葫蘆里灌的婦人道：「媳婦兒，快先盛出來給這位小公子先嘗上一碗，讓他試試咱們家的今年新釀的酒。」
旁邊的聽到酒糟鼻的漢子大聲的喊著，這個時候才似乎驚覺有人前來照顧自家生意一般，扔下了剛才拿在手裡的水瓢，轉身向身後的帳篷走去，一會的功夫就帶著一個陶壇和一個瓷碗出來了。
易塵自從剛才問話之後，便一直不發一語，小心警惕地看著這群憑白出現在草場，行為動作都極其不合理的「商販」。
懷中抱著酒罈子的婦人輕巧地走到了易塵身邊，看他坐在自家攤前的木桌上，就將手中的白瓷碗放到木桌上，揭開了酒罈子。
一陣濃郁的酒香從酒罈中傾瀉而出，易塵剛才以為她抱著的罈子是空的，沒有想到裡面真能倒出酒來，而且味道還是如此醇香，令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將那酒罈子奪過來，品嘗一番這酒中滋味。
此時酒香就如同一個勾人心魄的女子一般，易塵聞著那種帶著些許甜味，裡面似乎摻雜著花香與果香，兩者交織而成。此時易塵眼前的女子似乎也變了模樣，剛才看起來還是淳樸自然的婦人，此時換了一張面孔。
黝黑質樸的臉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白皙透亮膚若凝脂的面容。婦人的長髮不知何時被放了下來，如同一頭絲滑的瀑布一般，蕩漾在易塵面前。
婦人雙唇微張，一雙桃花眼中有春色溢出。
「小公子，嘗嘗我家新釀的酒，告訴奴家，這酒滋味如何？」
不知何時，婦人的胳膊已經攀上了易塵的肩膀，她一手端著倒滿酒水的白瓷碗，一手摟著易塵的脖子。
心中似乎一團無名火苗騰空竄起，易塵的耳朵中嗡嗡作響。他雖然今年也已經十八，但未經人事。更何況是修行中人，自然心思不會在此，只是今日在這荒郊草場之上，為何會有這種莫名情愫來襲？
易塵不由自主抬起頭來，忽然看到婦人的那雙眼睛，心中咯噔一下，這雙眼睛他似乎見過！
「小虎兒。」一個扎著沖天辮的小屁孩模樣在易塵心中出現，也就是這一眼，讓他剛才有些迷離的眼神瞬間清醒！
這是靈霧山下隱樂村中，那小虎兒去尋找虎兒哥哥的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