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見過野狗打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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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澄湖,是衡陽宗後山一處碧波萬頃的湖泊。湖邊有一處開闊的平地,平時用做演武場,有重大活動時,也會臨時在此處布置。

  此時,場上已搭起一座高高的七星擂台。

  一年一度的弟子大比,即將在這裡舉行。

  擂台邊上,另有一座斗角飛檐、高逾八丈的桃木高台,台面疏闊,清氣繚繞。掌門衢玄子和四位長老正端坐於高台之上,俯瞰下方。

  只不過坐在正中的不是衢玄子,而是一位面貌清矍的長老。

  他一身青衣,鳳目威嚴,手邊放著一柄長劍,紫光凜凜,寒意迫人。

  他旁邊坐著一位頭挽杜仲木簪的長老,此時正半側著身體,呵呵笑道:「我聽說,初荷侄女的修為又精進了?看來此次弟子大比,魁首非她莫屬啊。」

  鴻蕪長老矜持地捋了捋鬍子:「素問長老莫要太過高看於她,小女不過是偶有所得罷了,若真起論劍道,她還差得遠呢。」

  「鴻蕪兄又何必自謙?即便不說初荷,就說咱們幾個,哪一個又能及得上你這衡陽第一劍修了?」素問長老笑著說。

  「落霞師兄,還沒有出關嗎?」掌門衢玄子坐在一旁,冷不丁問。

  素問長老似是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個人,怔了怔才回答:「沒有,除了近百年前曾出關過一次,從山下領了兩個徒弟回來,就再沒有離開過小青嶺。」

  衢玄子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素問卻是想起了什麼,又笑起來:「說起落霞長老,也是有趣,當年明明剛收了徒弟,卻只管自顧自地閉關修煉,完全不管弟子,連套入門心法也沒教,就又急匆匆地趕回小青嶺閉關去了。」

  「弄的那兩個小徒弟只能跟著他們的大師兄南辭瞎練一氣,如今眼看著入門就快要一百年了,竟都還是尚未鍊氣!也算是我衡陽宗的一大奇觀。」

  「聽說,這次那個最小的女徒弟抽籤竟然要對陣初荷,嘖嘖……」素問長老止不住地搖頭:「她怕是有的苦頭要吃嘍。」

  鴻蕪長老稍顯不悅:「素問長老這是何意?難道初荷會仗著自己修為高就欺負同門嗎?那小徒弟若真的打不過,低頭認輸便是,初荷自然也不會自降身份,和這些資質庸劣的弟子計較!」

  「是是是,」素問長老連忙改口:「初荷自幼得你教導,修為深厚,自是心胸開闊,眼界高遠。俗話說,虎父無犬女……」

  旁邊忽然傳來一聲冷哼,跟著就是一片叮鈴桄榔的亂響。

  素問一眼望過去,皺起眉:「司玹師弟,你又待怎地?」

  「不怎地!」台面最邊緣,一位留著山羊鬍子、身材矮胖的中年修士,正在費力地往樓梯口拖動自己的椅子:「我就是覺得這裡面馬屁味嗆得慌,出去透口氣!」

  矮胖修士長得圓圓滾滾,其貌不揚,一身裝扮卻極為精彩:一支青銅雷令從後頸處斜插在背上,腰間懸掛三枚金毛吼法印,手裡還握著一方半尺來長的坎離鎮壇木。全身花紅柳綠,金光閃閃,活像是年節時期纏金包銀的大燈籠。

  「你!」素問長老臉色一僵,想要發作卻又按捺下來,冷笑道:「司玹長老身為器修,卻至今未煉出一件像樣的法器……說起來倒是和那不思進取的落霞峰不相上下!」

  「那也比某些人身為醫修,卻毫無醫者仁心,只會拍馬屁的強!」

  司玹長老毫不示弱地懟回去,並將扶手椅一路刺刺啦啦拖到台口,大咧咧地往廳廊正中一坐,那趾高氣昂的樣子,好似一隻剛在場上旗開得勝的大公雞,直氣的素問長老渾身發抖。

  𝒔𝒕𝒐55.𝒄𝒐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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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澄湖後山的柴房內,程方聽完璃紅月的話,驚愕之餘不禁一陣悲從中來:壞了壞了,小師妹的腦子被打壞了……她居然說初荷看重她,還要給初荷送禮!

  「要、要不……小師妹你跑吧?」

  程方舔了舔嘴唇,害怕地說道:「我一會就說你肚子疼,不能參加這次大比了。師父雖然一直在閉關,不管我們,但好歹還有司玹長老在,他一定會護著我們的……」

  「司玹長老?」璃紅月眉一挑:「他靈力高嗎?」

  「不高。」程方老老實實地回答,「……很差。」

  「那有個毛用。」璃紅月拍拍屁股站起來,走出門去。

  院外碧竹千杆,風葉悠悠,看著就令人心曠神怡。衡陽宗不愧是仙門大派,的確占據了一處靈氣充盈的好地方。

  程方忙撿起被打掉的鞋子,跟出來,為難道:「可司玹長老,是衡陽宗里唯一肯照顧我們的長輩了……」

  他把鞋穿好,嘆了口氣:「唉,說起來也是我們命不好。自從一百年前魔尊璃紅月伏誅以後,衢掌門就變得越來越倚重鴻蕪長老了,聽說最近還有把掌門之位禪讓給他的意思,所以各支脈都不敢得罪鴻蕪峰……」

  一百年前……

  璃紅月停住腳步,耳邊仿佛響起尖銳的爆鳴,再也聽不到別的話。

  誰伏誅?

  一百年前怎麼了?

  魔尊啥?

  ……

  沒想到自己眼睛一閉一睜,已是百年時光匆匆而過!

  她呆了好一會,才緩過口氣,問:「那別的長老呢?」

  「就更別提了。」程方低下頭,顯得更加沮喪:「咱們衡陽宗的五位長老,鴻蕪長老是第一劍修,高傲的很,一直最看不上我們。」

  「素問長老雖然是醫修,但卻總是圍著鴻蕪峰打轉,對我們也多有鄙夷。」

  「景文長老也是劍修,但是實力比鴻蕪長老差很多,而且他不喜歡摻和別的支脈的事,總是一聲不吭,我都懷疑他到底會不會說話……」

  「只有司玹長老,他是器修,沒有弟子,又和師父是好友,所以常常照拂我們。」

  「最後一個長老就是師父……算了,不說也罷,自我入門以來,就沒見過他。」

  璃紅月不置可否地挑挑眉,看來情況比她想像中還要糟糕。不是師父又慫又爛又弱,而是根本就沒有師父。

  她自顧自地往前走去,問:「你見過野狗打架嗎?」

  程方:「什麼?」

  璃紅月:「路邊的野狗在爭搶骨頭時,往往先是低吼、威脅,然後祭出爪子和牙齒,最後一躍而起,咬住對方的喉嚨,切斷頸骨,刨開肚腸……」

  程方聽她說的可怕,不由地打了個冷顫:「……是、是嗎?」

  「是啊,」璃紅月眼中閃過幽微的光:「拋開一切的功法道術,纏鬥到最後,近身肉搏,才是最鮮血淋漓的殺招。」

  在成為魔尊之前,她也曾從屍山血海中殺出。

  那時不懂功法,也沒有什麼靈力魔息之類的護體,一切的殺戮,撕咬,啃噬……全憑本能。

  在萬屍坑中,披著一身鮮血爬出來,能仰仗的只有一雙冰冷的手和一副尖利的牙。

  「所謂的仙門爭鬥,到了最後,也不過就是野狗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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