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尹氏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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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漸濃

  尹氏站在窗外眺望遠方,丫鬟來提醒:「夫人,時間不早了。」

  「下去吧。」尹氏擺擺手,她想一個人靜靜,望著天上的月牙,長嘆口氣,一夜無眠直到次日天際泛白,在尹氏的困惑中,丫鬟端著盆子進來,伺候她洗漱。

  「昨兒晚上外面可有什麼動靜?」她問。

  丫鬟搖了搖頭。

  尹氏緊抿著唇不語,換了件素白長裙,打算去看看尹奎有沒有需要幫忙的,走到一半,她倏然停下腳步,鼻尖嗅到了一抹異香。

  「祖母!」一個莫約三歲左右的男童跑了過來,衝著她齜牙笑,那一瞬,尹氏心都化了。

  尹氏彎腰摟著男童,在他的左右兩頰親了又親,抬起頭看向了男童的母親房氏。

  「母親。」房氏屈膝。

  尹氏似是想到了什麼,對著房氏說:「府上的喪事也快辦完了,你不必留在府上,跟著奎兒一塊出去吧。」

  房氏錯愕。

  「另外一定要看著哥兒,尤其是他身邊的人,一一排查,不可馬虎。」尹氏仔細叮囑。

  房氏點了點頭,更加疑惑地看向了婆母,總覺得今日的婆母哪裡不對勁。

  幾人和往常一樣用膳,尹氏望著孫兒可愛的臉龐,心中無比酸澀,轉頭對著丫鬟說:「帶著哥兒去前廳玩兒。」

  「是。」

  房氏猜測,婆母這是有話要和自己說,於是擺擺手,將所有人都打發了,尹氏從鬢間抽出一支芙蓉簪遞給了房氏。

  「母親,這是?」

  「先留著,日後許是有用,你日日跟在奎兒身邊,也要多勸一勸,皇后娘娘是個有本事的,遇到什麼難題,實在是搞不定就去找皇后娘娘做主。」

  房氏眼皮跳了跳。

  尹氏卻又不肯再多說了,擺擺手,讓她好好看著孩子,緊接著喊來了人:「備馬,我要入宮一趟。」

  「是。」

  內閣

  季安眼皮忽然跳了跳,有種不祥的預感,手臂一抖,一大滴濃墨濺在了書籍上,摘抄大半個時辰的書就這麼被毀了。

  他不禁蹙眉。

  「季大人?」小公公迎上前:「您已經摘抄好幾個時辰了,要不要歇一歇?」

  季安放下手中的筆,揉了揉泛酸的胳膊點了點頭:「也好。」

  他將污毀了的書籍拾起,站起身,看了眼窗外,正好看見一個打掃的小太監路過,朝著他看了眼,飛快地低下頭。

  季安臉色微變,朝著門外走了,步伐匆匆,面色陰鬱,去的方向正是鳳棲宮。

  銀鈴般笑聲從裡面傳到耳邊,季安在宮門口躊躇片刻後,笑聲又消失了,夏露迎了過來:「季大人?」

  「夏露姑娘,我是來求見皇后娘娘的。」

  夏露點頭,側開身指了指裡面:「進來吧。」

  「有勞。」季安臉上露出了謙遜笑容,目不斜視地來到了花園長亭,雲瓷正坐在亭子裡餵魚,池子裡的錦鯉晃蕩著尾巴游來游去,時不時地躍出水面爭相奪食。

  雲瓷聽見腳步聲,回過頭瞥了眼季安。

  「來了。」

  這語氣就好像她篤定今日季安一定會來。

  季安拱手:「微臣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不必多禮,有什麼話就說吧。」雲瓷收回視線,繼續看著池子裡的魚兒,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

  「回稟皇后娘娘,微臣在內閣翻閱出一本書,裡面夾雜著一封密信,不敢貿然處理,還請娘娘定奪。」

  雲瓷聞言,將手中的魚餌全都拋入池子裡,瞬間就引起錦鯉瘋狂拍打著尾巴,互相爭鬥。

  轉過身,夏露趕緊遞了乾淨的手帕上前,雲瓷接過漫不經心地擦拭手上的污漬,又慢條斯理地坐在了椅子上,接過了季安遞來的密信。

  展開一看,竟是一封舉報京兆尹貪贓枉法,還有尹奎私相授受,玷污良女的舉報信。

  信上清楚地寫著京兆尹在兩年前貪污了一批軍銀,是用來採買糧食的,結果便被京兆尹給以次充好挪用了。

  尹奎則是在一年前玷污了良家婦女,那人狀告了尹奎,結果被京兆尹給壓下去了,連帶著狀告人也都失蹤了。

  雲瓷面上浮現慍怒。

  「娘娘,這封密信是前任兵部尚書蔣大人留下來的,微臣覺得,京兆尹無法以身作則,就不配做父母官,還請娘娘明察。」

  「蔣大人早就死了,季大人倒是說說,蔣大人當時為何不上奏朝廷,反而蔣密信藏在了書籍中?」雲瓷好奇地追問。

  季安道:「微臣猜測,蔣大人也是其中受賄之一,只是當時京兆尹風頭正盛,即便說了,也未必有人相信。」

  看雲瓷一臉疑惑,季安又解釋:「這事兒要查也不難,娘娘若是信得過,不如將此事交給微臣?」

  雲瓷慢悠悠地將書信放下,目光一抬,看見了尹氏正急匆匆朝著這邊趕來。

  當尹氏看見了季安也在時,臉色瞬間就變了。

  走上前,尹氏衝著雲瓷行禮:「臣婦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季大人,你先退下吧,本宮和尹夫人聊幾句私房話。」

  「娘娘,兩任京兆尹……」季安還要再說,雲瓷將茶盞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眸中帶著警告:「本宮自有分寸,季大人只需要做好分內之事便可,退下吧。」

  季安收住了話茬,拱手離開。

  臨走前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尹氏。

  人一走,尹氏撲通跪在地上:「皇后娘娘,罪婦是來請罪的。」

  雲瓷臉上的厲色褪去,下頜揚起:「尹夫人何罪之有?」

  「回娘娘話,罪婦隱瞞了一些事,也做錯了一些事……」尹氏咬牙,將自己隱瞞京兆尹犯的錯全都說出來。

  昨兒晚上她就想了很久,有些事與其隱瞞著,到最後被人挖掘,倒不如自己主動坦白,說不定還有一線希望。

  雲瓷示意夏露將剛才季安呈現的字據遞給尹氏看。

  尹氏接過一瞧,嚇得臉色慘白差點兒暈死過去:「不,娘娘,奎兒是被冤枉的,求娘娘恕罪。」

  相對於京兆尹家犯的錯,雲瓷更好奇,尹氏是怎麼和季安搭上的:事到如今,尹夫人也不要隱瞞什麼了,本宮剛才見尹夫人對季大人似是有些忌憚?」

  提到這,尹氏明顯眼睛划過了一抹心虛和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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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瓷也沒催,靜靜地等著尹氏想清楚。

  片刻後,尹氏流淚道:「半年前臣婦去上香,行至半路,遇到了一群刺客將罪婦擄走,是季大人救了罪婦。」

  「僅僅如此?」

  雲瓷不信,一個救命之恩,會讓尹氏對京兆尹下手?

  尹氏緊咬著唇,渾身顫抖。

  「據本宮所知,京兆尹出事的那日本來是要乘坐馬車的,可家裡的馬車不知何故壞了,京兆尹等不及,才騎著馬離開的。」雲瓷提醒,她的目光緊緊盯著尹氏:「要不是馬車壞了,中了迷藥的京兆尹也不會從馬背上摔下來,更不會丟了性命,此事,要是被尹奎知曉……」

  「皇后娘娘!」

  尹氏猛然打斷了雲瓷的話,聲音顫抖,臉上浮現驚恐,她萬萬沒想到皇后什麼都知道。

  若是被兒子知道,是她一時糊塗,害死了京兆尹,她還有什麼臉面活在這個世上?

  「你本不想讓京兆尹死,可如今,出了人命,又有人算計尹家,難道你還要替幕後之人隱瞞?」雲瓷冷聲說。

  尹氏立即搖頭:「半年前我被人擄走之後壞了清譽,不得已才聽從季大人,這些日子,季大人也未曾要求我做過什麼,只要求兩件事,一是阻撓夫君乘坐馬車離府,季大人說只是想讓夫君摔壞腿,辦不成事,將京兆尹的位置空出來,也是為了尹家著想。」

  關於京兆尹的罪證,尹氏也看過,確定過,確有此事,她之所以妥協也是為了尹家著想。

  季安許諾,事情之後不論成敗,都會將罪證交給尹氏。

  「其二是去牢獄內探望王大人,逼王大人自盡。」尹氏如實回應。

  雲瓷一時不知該說尹氏是愚蠢,還是其他,看著她哭紅了眼,並未覺得可憐。

  「關於季安,你還知道多少?」雲瓷問。

  當初季安此人剛出現時,京城好些個夫人都對他讚賞有加,紛紛想要季安做女婿。

  一個人突然在京城吃得開,又是孤兒,簡直太奇怪了。

  尹氏搖搖頭,對天發誓:「娘娘,罪婦知道的就這麼多了,若有半個字假話,就讓罪婦天打雷劈。」

  雲瓷相信這次尹氏說的是真的。

  「娘娘,夫君他受賄也是有原因的,當初兩國交戰,蔣尚書扣著糧遲遲不給,夫君急得不行,才想到了和蔣尚書一塊私吞糧銀的想法,蔣尚書這才將銀子兌換成了糧草,夫君則打造了一批假的銀子送給了蔣尚書,後被蔣尚書發現不對,硬是將糧草連夜販賣,換成了次等糧草送去了前線。」

  當時京兆尹和蔣尚書一個負責銀子,一個負責糧草,最後統計的人是京兆尹。

  蔣尚書扣著糧草不給,京兆尹便用手裡的銀子去買蔣尚書的糧草,兩個人合謀貪污。

  後來蔣尚書發現不對,便又帶人將糧草搶回來,賣了銀子,中飽私囊一部分。

  「原來如此。」雲瓷點頭。

  尹氏又說:「糧草空了一大塊,夫君私底下用銀子買了不少,但空缺太大,實在是補不上,也只能宣稱是半路被敵軍給燒毀才能矇混過關,還有奎兒。」

  尹氏吸了吸鼻子,頓了頓說:「那姑娘的確是個良家婦女,是奎兒從半路上撿來的,養在府內,不知何故,那姑娘竟然懷上身孕了,又不知從哪冒出來個丈夫,登門要人。」

  一提到這,尹氏就氣不打一處來。

  「那姑娘污衊奎兒,執意認為是奎兒玷污了她,才導致她有孕,奎兒做事光明磊落,絕沒有這麼做,事情越鬧越大,那姑娘竟一頭碰死在了院子裡,再後來,那姑娘的丈夫也消失了。」

  這事兒到最後也就不了了之,根本無從查起。

  雲瓷眯了眯眼,這些局居然布置這麼久了,真是令人意外。

  「皇后娘娘,罪婦知罪。」尹氏衝著雲瓷砰砰磕頭。

  ……

  季安離開了鳳棲宮,走在長長的甬道上,拳頭緊緊握著,腳步一收,身後小廝問:「主子,尹夫人入宮會不會對您不利?」

  季安不吭聲,他用腳趾頭也能想到尹氏入宮,就是來坦白的。

  「去告訴尹奎,就說尹夫人因為涉嫌謀害京兆尹致死一案,被皇后娘娘暫扣。」

  「這?」

  「快去!」

  小廝不敢耽擱,拔腿就跑。

  季安回頭看了眼不遠處的鳳棲宮,思索片刻,改了方向去了內閣,他坐下後,眼皮也跟著跳了跳。

  隱隱有些不安。

  等了很久,也沒等來有人傳喚,季安納悶,難道是自己猜錯了?

  天色漸黑,季安站起身正要離開卻被侍衛給攔住了:「皇后娘娘有旨,這些檔案勞煩季大人連夜整頓出來。」

  季安順著侍衛指著的方向看過去,足足一個人高的檔案,若整理出來,至少也要十天半個月。

  而且是不眠不休的情況下。

  皇后的意思,應該是要將他困在了內閣。

  「那我能否見見小廝?」

  「大人需要什麼儘管說。」侍衛道。

  果然,他連任何人都不能見。

  季安深吸口氣,轉過身坐在了檔案前,看似盯著檔案瞧,實際上思緒已經飄遠了。

  夜裡

  尹氏回到了府邸,在廊下看見了尹奎就站在那,尹氏步伐一頓,面對兒子的質問,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母親。」尹奎往前一步,扶住了尹氏:「皇后娘娘答應過兒子,等兒子手頭上的事辦成了,尹家之前種種全都一筆勾銷。」

  「可是你父親……」

  尹奎思索片刻,未曾說出父親壓根就沒死的真相,他只安撫:「父親若是在天之靈,也一定會原諒母親的。」

  身為局中人,很多事尹奎也是後知後覺。

  但他慶幸,母親及時回頭。

  至少心裡還有他這個兒子,沒有執迷不悟。

  尹氏崩潰大哭,她就不該被人牽著鼻子走,害死了丈夫又險些害死了自己的兒子。

  「母親什麼都不要想了,安安心心地住在府邸,兒子會留下人保護您。」

  尹奎也沒說,昨兒晚上一群人守在了府邸,還有人試圖刺殺,但全都被擋住了。

  她看向了兒子,羞愧欲死。

  「母親等著兒子回來,再給尹家平反。」尹奎說。

  尹氏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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