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顛公顛婆
慕清塵似笑非笑地與那婢女說完,就見著裴靖嘉從遠處走來。
貴妃的心腹,還未察覺到不對勁,仍然趾高氣昂地看著她。
「皇上,可是來看望貴妃?」
慕清塵站在路旁,如所有路遇皇上的臣子一般,恭敬客氣地行禮寒暄。
裴靖嘉看到她,腳步一頓,略略思索片刻後,洋氣溫和的笑容:
「慕愛卿醫術高明,可堪當世神醫一稱。既遇著了,不若隨朕一道看看鴛兒吧。」
「謝陛下!請陛下先行!」
慕清塵繼續客氣恭敬的行禮問安。
裴靖嘉也沒客氣,先進了宸宮。
慕清塵沒有立刻跟上,反而回頭看了眼貴妃的心腹,挑眉:
「我原道是什麼樣的蠢才,能養出你這樣的廢物。眼下看來,當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有其主必有其仆啊。」
說完,在那宮女開口前,先豎起拇指抵在唇間,淡淡道:
「小聲些,若皇上聽著來問我,我可不會替你和你那蠢主子瞞著。」
「你還替我家娘娘瞞著?!你膽敢辱罵當朝貴妃,還當自己能全須全尾地回家去嗎?」
慕清塵倒是沒想到,她這樣,還有膽子來反駁自己。
她先是看了眼裴靖嘉的背影,確定他走得剛剛好不近不遠,轉而看向那丫頭,眉目間鋒芒盡顯:
「你只管去告訴皇上和貴妃,告訴他們,我方才與你說了什麼。到時你只管看看,是我出不了宮門,還是你一張草蓆卷了被丟亂葬崗。還是說,你當真以為皇上對貴妃百般寵愛,是發自內心?是愛情?」
此人終究是貴妃的人,她並未往深里說。
見嚇唬住此人後,她就跟上裴靖嘉的腳步,進宸宮裡去了。
只是,踏入這宮殿前的每一步,她腦海中都是止不住紛飛的思緒。
剛才那話,是說貴妃,又何嘗不是說給自己聽?
如今死過一次,回顧前塵,她當真看得清清楚楚。
不論是她,還是貴妃,都只是裴靖嘉向上爬這一路上的墊腳石而已。
她獻祭了整個殷家,還有自己的一切,讓裴靖嘉成了皇帝。
至於貴妃,則是裴靖嘉擺脫殷家和殷卿芷桎梏,最有力最好用的刀而已。
不過,在踏入宸宮前這短短的一段路里,她已察覺出,那個女人還未發現自己是刀的事。
亦或者,心中隱有猜測,卻不敢承認。
很快,她就跟在裴靖嘉身後,進了宸宮大門。
宸宮仍然和那日一樣,窗戶緊閉、一絲光亮都透不進來。
貴妃睡在華貴的龍床上時,宛如女鬼。
「皇上……」
貴妃嬌滴滴的聲音,帶著些曖昧的喘息,在房間裡響起。
慕清塵身量嬌小,跟在裴靖嘉身後時,幾乎看不到她的存在。
她也估摸著那女人是沒瞧見自己,一時間有些尷尬。
裴靖嘉倒是好定力,面不改色地露出溫和笑意,輕輕走到床榻邊,拉起她的手:
「鴛兒,你辛苦了。
若你再不醒來,朕只怕要為你瘋魔了!」
貴妃的一雙媚眼瞟見跟在他身後的慕清塵,也是嚇了一跳,爾後裝作什麼都沒看到的樣子,全身心盯著皇上看,梨花帶雨欲說還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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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能得陛下青眼,有幸陪伴陛下身側,已經是嬪妾畢生都不敢相信的上天恩賜了。也許如今受的罪,便是嬪妾要為此付出的代價吧?
若是如此代價,就能永伴陛下身邊,嬪妾願意受的。」
裴靖嘉深情款款伸手,將她從床上扶起來,拉入自己懷中,旁若無人地沉痛感慨:
「鴛兒,朕不許你這麼說。
你別怕,朕便是上窮碧落下黃泉,也定要尋到醫治你的法子!」
慕清塵在旁邊聽著,險些當場吐出來。
怎麼能有這樣一對男女,說起情話來,噁心到如此程度的?
不過,她也不能說什麼,只是低著頭,假裝自己不存在。
若是裴靖嘉寵那女人的這些年,兩人之間的相處模式一直都是這樣,她可真的要笑死了。
如此模樣,就算是做戲,都沒這麼浮誇的。
不過……
慕清塵縮在角落裡,突然有些記不起自己和裴靖嘉「躞蹀情深」的那些年,是怎麼個相處模式了?
那時身邊許多人都知道,她和裴靖嘉是一對璧人,恩愛非常。
莫非……
「嘶……」
想到此處,慕清塵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誒?此處怎麼還有個小太醫在?」
貴妃聽著慕清塵倒吸涼氣的聲音,終是從裴靖嘉懷裡直起身子,有些詫異地看向角落裡的慕清塵。
看那模樣,好像當真不知道她是誰。
裴靖嘉也一副完全沒多想到樣子,笑呵呵地介紹:
「說起來,此人也算是鴛兒你的救命恩人。若非慕愛卿神醫妙手,將你身子裡的毒控制住,只怕朕就真的等不到你醒來了。」
「陛下……這幾日,你辛苦了……」
貴妃眼含熱淚,拉著裴靖嘉的手,哭得不能自已。
裴靖嘉似乎也一時心軟,將她拉在懷裡,緊緊抱著。
瞧那模樣,仿佛下一秒,就能在這張床上翻雲覆雨……
慕清塵:去翻牌子吧……
好在那兩人這樣糾纏了許久,貴妃終於想到這屋裡還有個慕清塵的存在,才恍然抬眸,嬌羞地推了推裴靖嘉的肩膀,含羞帶臊地抱怨:
「陛下~嬪妾才剛生了皇兒一個月,而且……嬪妾的身子,還沒大好呢……」
慕清塵陷入沉默。
這……是剛生了孩子,或是身子沒好的事嗎?
這是整個宸宮,眾多宮人宮娥看著、她這個女扮男裝的外臣也跪在床邊!
裴靖嘉身為一國之君,難不成就打算這樣直接臨幸妃嬪?!
「咳咳……」慕清塵想了想,還是決定要說點什麼,
「產後一月,只要小心些,同房並無大礙。
娘娘身上的毒也已控制,同房並不會導致毒性復發。
此毒是流淌在全身血液中,亦不會將之傳染給同房之人。
皇上……盡可放心。」
如此,床榻上那兩個險些就要原地發生不可描述之事的兩人,終是一道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