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不做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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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梔猛地抬頭,「您為何不救?」

  蘇念惜歪過頭,撐住側臉,看著錯愕的南梔,反問:「為何要救?」

  南梔忍不住道:「郡主,外界都說,您是大慈大悲的菩薩,不會嫌棄我等出身下賤的女子……」

  「所以,你故意設計這一出,讓我看看喜鵲多可憐,想讓我動憐憫之心,救下她?」

  南梔頓了頓,點頭,「是。」

  「若我猶豫,你還想拿春郎官所提的要求來逼我,是不是?」

  南梔猛地抬頭,立時搖頭,「郡主,那是奴家的答謝。奴家本想著,您若答應救喜鵲,奴家可為您提供一個貴人的辛秘換取紅票。萬沒有脅迫郡主之意!」

  蘇念惜卻嗤笑一聲,搖搖頭,「若是我猜的不錯,這紅票,也是你與春郎官提的條件吧?」

  南梔一顫,本還算冷靜的神色已浮起幾分驚慌,「奴家……」

  「南梔。」

  蘇念惜笑道:「你方才說,貪圖錢權之人,皆是春郎官的貴人。我這般身份送上門,我不信春郎官不見。可他卻提出這等條件,倒像是要從我這兒空手套白狼。你與春郎官說了什麼?」

  南梔怎麼都沒想到,這個嬌嬌弱弱的貴女,竟然眼毒到了這種地步!

  怎麼就看穿了她的手段?

  她咬住下唇,旁邊的喜鵲忽然衝過來,跪在了她的身側,沖蘇念惜拼命磕頭。

  「郡主!郡主!南梔姐姐不是想害您!她只是為了救奴婢!奴婢不走了!奴婢願意去被賣!您饒過南梔姐姐!您饒過她!奴婢願意去被賣掉……」

  女童的聲音哽咽嘶啞,肩膀處的血又流了出來。

  南梔的淚水奪眶而出,將她一把抱住,看向蘇念惜,「郡主,奴家是無法脫身了,可喜鵲還小,奴家實在不願看她花骨朵一樣的年紀就被糟蹋了。當時也是一時鬼迷心竅,將心思打到了郡主的頭上。是奴家該死,與這孩子無關。奴家願受郡主任何責罰。」

  蘇念惜看著哭哭啼啼抱在一塊兒的兩人,搖搖頭,道:「何必做出這副樣子來?倒讓我成了惡人?」

  南梔與喜鵲的聲音戛然而止!

  蘇念惜失笑,鬆了手,坐起身,道:「看在你一心為救人的份上,我便放過你這回。」

  南梔抬頭,喜鵲又磕頭下去,「多謝郡主,多謝郡主!」

  南梔卻還是不甘心,「郡主,為何……」

  「為何不願救喜鵲?」

  蘇念惜看向喜鵲,視線落在她猩紅的肩膀上,「我救玉真觀那些女兒,是因為我欠她們一筆債。而若喜鵲這般的女子,若你所言屬實,春郎官手裡還有不知多少。你讓我救她一個,那其他人呢?是叫我視若無睹,還是一起都要救?」

  南梔面色一變,搖頭,「不,不是。自然是郡主力所能及,奴家並不敢強求郡主許多。」

  「可對我來說,這並非行善。」蘇念惜看著南梔,道:「佛憐眾生,可你見佛伸手救過一人嗎?」

  南梔啞口無語。

  蘇念惜站了起來,撫了撫袖角,又道:「春郎官既然答應見我,你便安排個日子。」

  南梔神情慘然,掙紮起身,點了點頭。

  送蘇念惜出了門,忽見她抬頭看了看夜空,慢悠悠地道:「就定在後日吧。」

  說完,進了馬車。

  南梔愣愣抬頭,長空如墨卷,一絲殘月懸於半空。

  她看著看著,倏而瞪大眼!

  猛地轉身!

  就見站在門內的喜鵲捂著嘴,淚如雨下!

  後日,初一,無月。

  ……

  護國公府,蘭香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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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漱過後躺在床上正琢磨事兒的蘇念惜翻了個身,就被唬了一跳。

  良辰不知何時蹲在了她的床榻邊,一雙眼泛著幽光,正盯著她。

  她伸手就敲了下她的腦袋。

  良辰也不覺痛,揉了揉被打的地方,問:「郡主,您不是說,佛不救眾生嗎?」

  蘇念惜一頓,明白她在說什麼。

  笑了笑,道:「是啊,我並不是佛呀。」

  良辰愣了愣,旋即咧嘴笑了。

  蘇念惜搖搖頭,仰臉看床頂,緩聲嘆道:「我並不願擔那勞什子的救苦救難的菩薩名聲。被套上了這種名聲的枷鎖,就得一輩子受牽制而活。一點兒不得自在,痛苦得很。」

  良辰歪過頭,「就像太子殿下嗎?」

  蘇念惜彎唇,點了點頭,「嗯,就像太子殿下。儲君的身份,皇子的莊重,天家的責任,皇室的臉面,一個又一個囚籠困住了他。你知我最開始緣何總喜歡逗弄他嗎?」

  良辰聽青影語焉不詳地提過,有些好奇,問:「為何呀?」

  「一來,是我猜到了他身份不俗,想借他手走出當時的虎狼窺伺。二來,是他那時候總是冷冰冰的,就像那神龕上供奉的仙兒,冰清聖潔的……叫人恨不能將他拖下神壇,扔到七情六慾的糟污里,給他弄髒。我那時候,總壞心思地想將他弄哭,可惜沒能成。」

  「……」

  良辰嘴角抽了抽,「郡主,這話適合跟我一個小孩兒說嗎?」

  「哈哈。」蘇念惜笑了出來,又轉過身看著她,道:「你比我見過更殘忍的東西,對不對?」

  良辰坐在了腳踏上,將腰間的短鐧抽出來,翻轉著看了會兒。

  染過無數次鮮血的兇器,被窗戶透進來的燈火映染,倒是少了許多陰冷的森意。

  「我有七個姊妹。」

  良辰背靠著床,聲音平靜,「最終家裡卻只剩了兩個。」

  「郡主要問其他人都去哪兒了?她們有的剛生下來就被那男的扔了,有的被那男的賣給沒肉吃的人家了。還有的,養大了幾歲後,賣去人家做童養媳了。」

  蘇念惜靜靜地聽著。

  她見過多數都是權勢對草芥的碾壓,卻從未見過悲苦中人的惡意如何而來。

  「為何我會有這麼多姊妹?只是因為,那男的想要兒子,只有兒子才是他的香火,我們女孩兒,都是命里下賤的東西。我娘也這麼罵我們,恨我們為什麼不是男孩兒。」

  「於是她拼命地生,生了八個女孩兒後,終於身子不行了,最後在我弟弟出生那一日,血崩沒了命。」

  「我到現在還記得,那男的當時抱著他那兒子樂得跟得了什麼寶貝似的,我娘躺在血泊里,也在笑,說終於給他留了後,還叮囑我跟其他姐妹要好好照顧弟弟。」

  「後來那男的養不起他那兒子,就抓了我兩個姐姐開了個暗窯子。」

  「什麼人都能去。十幾個銅板就把她們折騰得死去活來。」

  「然後那十幾個銅板落在那男的手裡,他拿去做什麼呢?給兒子買糖吃,然後自己又去城橋溝下,找那些娘子們快活。」

  「後來兩個姐姐都死了。」

  「那男的就將主意打到我身上。我不肯,他就拿笤帚整日裡抽我。他那兒子因為沒糖吃,跟著咒罵我,大哭大鬧。那男的心疼他哭,就把我妹妹綁了,丟給了一個走鏢的莽漢。」

  良辰舉起手裡的短鐧,「然後我就拿了那個鏢夫丟在妹妹屍體旁的鐵棍子,去砸爛了他的命根子,塞進了他兒子的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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